逃生艙很快被聯盟支援艦船捕獲,我打開米娜留給我的設備,米娜的心跳在三分鐘前歸零,糖瑞的也隨之停擺。而且我們艦組成員F也在與共生計劃的對抗中失去了生命,沒有人再把他推向化學,他也從未墜入化學池,但他伸向他女兒的手從未縮回。
“你說,死去的生命會有人記得嗎?”
“也許會吧……因為在戰亂中失去生命的難民,名字都會上傳至星墓中;也許不會吧……因為那些尸體都在寂靜尸海中,無人提及。”
我沉默了片刻,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一片漆黑的角落之中。“有機會,我也想去星墓看看。”這句話我沒有說給任何人聽,也沒有和任何人說明天其中的原因。我緩緩起身回到艦組之中,也許聯盟一開始想屠殺難民是一種錯誤,戰爭爆發不會有人手多余,只會形成人手不足。
這場戰爭的本質就是一種變相屠殺,所謂的涅槃之災也并沒有讓這個指數歸零,而是繼續爬升。和平假象消失,接下來面臨的將比所謂能用口頭描述出來的更加殘暴。武器庫所有武器種類也全部向我們開放,包括但不限于電磁武器、導彈武器、激光武器。
我打開了米娜給我的設備,其中一個視頻足足有三十多分鐘。內容大致是我對付這個“怪物”下不去手,于是這個“怪物”就用一種類似于絲線的東西把我控制了,并且讓我撿起弗磺酸朝它丟去。它控制不住自己時,便會控制我避開它的攻擊……看完視頻后我還發現一個音頻。
“抱歉,守護者先生,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來吧,讓我好好看看……如果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會好好蹂躪……我會給你一個完美的家,因為……我會好好珍惜……我聽說你的童年并不好……所以……”這就是音頻的全部內容了,他媽的,我會讓這群畜生血債血償的!
“諾曼,我不忍心戳破你對沉海計劃的向往,但夢終歸是夢,兩位原住民的死亡早已成為現實。”
“我用得著你說嗎?這血債……”我將雙手握成拳頭。
“你在和誰說話?難不成你的病情已經進化出妄想了?”我看著零遞來的東西,沒有說話。
說起完美的家……這是多少人覬覦的東西。米娜選擇去救我,也是因為她想有一個家吧……我翻看著米娜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她說她的哥哥和她都會死亡,因為他們曾經逃離過,而現在也不得不重新面對這個地獄。那個怪物100%被注入了她妹妹的思想,她的妹妹也被拉去做活體實驗……
「警告,記憶嚴重缺失,正在注入備用記憶。」我眼里的淚水逐漸滴落,腦海里的聲音閃過后我啥也不記得了,也許我從未醒來過,這還是一個夢。也許在黑海域之上就沒有成熟這個說法,所有求生者從未脫離過襁褓,從未脫離過母乳的喂養。
艦隊緩緩朝向一個全新的方向,那個地方緩緩閃著墨綠色的光芒。一個女生走到我面前,說死了三個,然后遞給我一本書就離開了。這是一本童話書,是令無數亡魂向往的地方,書名叫做《羅濱帝國童話》看起來有一段時間了,童話前面的征兵宣傳被劃掉了,不知道為什么。
「一天,帝國導彈庫有大量導彈過期,需要緊急處理。一個士兵提議將其送給有需要的文明,另一個士兵提議將其傾瀉于其他地方。最終兩名士兵一拍即合,設置一個結界用于傾瀉。他們把結界設置在一個有文明的地方,但是這個文明不愿意了,于是只能設置在恒星上。」
「但由于傾瀉過多恒星質量逐漸下降,這個文明呵斥他們去其他地方弄,于是士兵將導彈傾瀉在小行星地帶。誰知這個文明突然襲擊士兵,士兵倉促離開,最終一拍即合不設置結界全部傾瀉在這個文明上。這個文明因為自己的無知滅亡了,后來士兵將這個方法稱為火力傾瀉。」
寫得有些倉促,也有些荒唐,貌似是利用類似于宣傳獨有的釋放壓力的方式進行征兵。艦隊突然停止了航行,并且以廣播的形式說我們抵達目的地了。我看著空曠的星空,以及只有一個黑點的中心,不得不懷疑證據是否有問題。聯盟分配好了艦隊,我們負責探索前面,其余的負責探索其他的地方。
眼前的地方比較直接,直接到只有一個能源塔。“以我的作戰經驗,百分百要推塔,來……推……推……推塔!”我打量著眼前的能源塔,一般打仗都是切斷敵方后勤能源供給,莫非……選擇還不能果斷下結論,要等到其余艦隊匯報探索進度,以免這是一個誘餌。
“如果發現艦船裝甲破損,就去聯系工程艦,讓他們用熱能炮將液態金打在裝甲上。工程艦應當減少發射力度,以免造成二次損傷。”
“合計著熱能炮就不會造成損傷了是吧?這么智障的言論我上次聽到還是在阻擊現場。說是敵方的干擾無法超越光速,讓兩臺機子發送信號給另外一臺機子爭取時間,合計著信號就能超光速了?”
“這是維修專用熱能彈,思考清楚再發言。CBR20T與CSE11R兩種液態金不是同一種層次上的東西,該不會有智障連這兩種液態金都分不清楚?在場的有和他一樣想法的都他媽地給我聽清楚了!維修用CSE11R速凝熱能液態金!而不是CBR20T恒定熱能液態金!”
爭吵在無休止地進行著,我無奈地躺進休眠艙里休息,我看了一眼時間。突然回想起我好像好久沒有寫過信了,但我忘了要給誰寫信,對方的名字叫什么。再次睜眼時周邊的環境還是像之前那樣,我突然意識到,我連休眠的方式都忘掉一干二凈,我根本就沒有休眠。
話說回來我到底是為了什么而休眠,是為了延續自己的“命”,還是延續其他的,是為了防止遺忘還在遺忘的記憶里尋找某個東西。我找到這艘艦船的駕駛員,卻發現他早已因為氣管被撕裂躺在床上休息,我像個被遺忘的年邁者,或者是正在遺忘的路上而逐漸年邁。
我不記得那些對我而言很重要的東西,在漫無目的路上,一會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一會像一個垂暮之年的老者。咳嗽、哭鬧,我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渴望有幾個看著聽我的故事,又渴望他們將我徹底遺忘。凌亂的頭發和刮花的眼鏡,能夠證明我走了有多長時間。
常常會像一個孩子問東問西,也常常會像一個老者唉聲嘆氣。有些事情是小孩子會做的,這是我給自己的一個理由,有些事情是老者才會做的,這是我。自己的另一個理由。明明有著做錯事情的惶恐不安,我卻淡定自若,像是老者包庇孩子的錯誤。明明有著垂暮之年的看破紅塵,我卻焦躁不安,像是孩子擔心老者的逝去。
我代替原有的駕駛員開始操控艦船,右手手套戴上了一刻手腕竟感到有些刺痛。我本能地向后縮了一下卻發現什么事情也沒有,隨之而來的就是頭暈與眼睛無法聚焦,如同被淚水擋住了視線,不斷碰壁中我從醫療床上醒了過來。右手手腕多了一個手環,幾根管子連接著手腕動脈。
“溯尋式脈搏電流傳導與生物電流恢復記憶手環。”好長的名字……我看向駕駛員的位置,莫名記起了原本缺失的記憶。所有艦船毫無征兆地集火于前面的能源塔,幾枚核魚雷發射后能源塔的防護裝置瞬間報廢。消失了時間的特安部也莫名出現,他們像是從虛空之中突然出現的。
那些特安部的艦船要求我們停止攻擊,并且撤退。貌似是因為他們破案檢測到了這里,然后想要以公正的方式將兇手緝拿歸案。我沒有勸零不要聽他們的,他們明顯是在包庇與試探,所有消息的言外之意就是這個畜生他們保定了,如果繼續攻擊他們可就要紅眼了。
我從倉庫里拿出了一把艦船內反擊電磁步槍,防止他們截和我們的艦船,我們這邊的艦隊一看是特安部就索性聽取他們的話,陸續撤退。但有些艦船依舊愿意陪我們到最后一刻,也許他們也看出了前面特安部的艦船明顯是套皮的,根本不是真的,拙劣的漆色之下那血紅的裝甲格外醒目。
在零的假裝服從之下,他們也開始逐漸展露獠牙,直到一批紅色艦船出現的眼前他們徹底放松,說我們已經是他們的俘虜了。此時一支淡藍色的艦隊與聯盟的艦船出現在我們的前面,淡藍色的艦船我一眼就認出了,是抗議者的。盡管有些褪色,但依舊不妨礙我一眼就能認出。
他們把顯露紅色裝甲的部分背著我們,試圖掩蓋些什么。在魚雷擊中那些艦船后,這次扮豬吃老虎的荒謬也很快就結束了,那些艦船不是逃就是被擊毀。唯獨那些“特安部”的艦船依舊存在,聯盟不可能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除非想要再利用他們一下。
我的想法很快被證實,聯盟讓他們一起攻擊能源塔,要是不照做那注定是有什么貓膩。但他們實在狡詐,戰亂這么久了,還拿行政處罰單嚇唬我們。“你們真是他媽的天才,硬是用那核桃仁大小的腦子想到了行政模塊,也不看看今夕是何年?哪來的政治?”
沒想到他們這群智障硬生生拿出堆積滿灰塵的行政平板,給我們開了行政處罰單,讓我們去特安部的拘留區報到。怪不得我曾經的導師說:“行政模塊三把火,能不碰盡量別碰,因為你永遠想不到有多少智障會出現在這里,又有多少是萬年腦血栓都干不出的操作。”
不過我們并沒有在意這些特安部的,直接把最后一個能源塔打炸了。一個巨大的齒輪瞬間出現在艦隊上空,那明顯是一個工廠。此時的特安部瞬間變了一個模樣,他們說他們的艦船被控制了,倉促中帶有一絲爛尾,他們是覺得我會信他們的鬼話嗎?但就是如此不需要任何邏輯的話,聯盟居然信了,并且給他們頒發了“獎狀”。
然后他們讓我去探索一下工廠,我還求之不得呢,然后他們說眼前的工廠也許就是顯露星球的關鍵。我頓時一臉茫然,轉身走向望遠鏡那邊透透氣,我隨手用望遠鏡看向外面的星空,那個藍點依舊存在。“我知道這是你們的詭計,但是我不接受你們如此敷衍了事!”
不知怎么了,我突然說了一下莫名的話,那藍點瞬間化為一個感嘆號,然后變成一只眼睛死死盯著我,我和那個藍點成立的短暫的對視。我被嚇了一跳,連忙跑回零的旁邊,零和所有成員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看著我,然后瞬間翻起了白眼,“快去,快點照做。”他們說完這句話后開始念起了咒語。
我屬實被嚇得不輕,在一聲尖叫中和模糊的畫面中勉強清醒,零的表情瞬間恢復正常,并且問我叫什么。我把剛剛看到的畫面給零聽,零聽完后很是鄙夷地看著我,并且說我應該早點睡覺,這樣才能避免出現幻覺。而外面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能源塔依舊存在,談判依舊在進行。
終歸是不敵我們實力過硬,他們最終同意關閉能源塔并且帶路,聯盟這邊也是打算在他們內部安排一些耳目盯著他們。這種“好事”我也是很“幸運”地被聯盟選中,要是出現新的空間站讓我直接探索,要我說聯盟的操作越來越離譜了。萊文克這邊也是找出來一個好玩的東西——游戲。
受到戰爭影響,這些游戲的服務器基本算是沒了,但萊文克憑借強大的意志力成功登上了游戲。游戲是一款關于生化的游戲,內容十分血腥暴力,「警告:主角要是精神狀態不穩定或者是沒有得到精神的需求,可能會衍生出色情低俗的畫面。」游戲的警告倒是做得挺到位的,好在萊文克還是有點操作的,精神狀態基本是正常的。
游戲內容是根據一本小說改編的,有些潛規則倒是透露出了現實的味道,設定基本上一個章節出一個新的。看來這個原作者寫的小說也不怎么樣,設定當面三心二意,而且寫的內容基本上是下三濫,內容不堪入目。到最后大決戰的時候,boss的手段也是極其惡心。
萊文克開了一個全新的模式,這個模式是讓玩家變成故事的聆聽者,降低一切的難度,這個模式便是這個游戲中最低的童話聆聽者模式,也是不需要太多的操作,保留了作為游戲最基本的互動,但依舊血腥與暴力,相對來說沒有了那些反胃的東西。
聯盟告知我們破解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作為先遣探索隊的隊員應該提前做好準備,我們整個艦組都被選中了。聯盟給我們準備了十天半月的糧食以及物資,對于現在而言已經是非常富裕了,并且還有士兵全程保護。維度位移繩索也要時刻綁在腰上,遇到危險直接扯一下我們就可以回來了。
準確來說出發的不是我們的本體,而是我們的替身,通過黑海域維度潛海裝置就可以探索指定地方,繩索斷裂意味著死亡。每隔五分鐘檢查繩索狀態以及液壓值,這個液壓值就是危險狀態指數,一旦拉響警報就趕緊扯動繩索,免得死在什么地方也無法收尸。
“最后三十分鐘狀態檢測,繩索再過十五分鐘就可以綁定上了。”
“話說破解完了嗎?這就開始催未免有點太心急了……”我拿著繩索開始比畫,聯盟還在督促關閉能源塔。
我照了照鏡子,發現這個繩索都快趕上我高了……我仔細打量著一番,最終確定我連一米七都沒有了,聽說是因為病毒侵蝕骨髓導致的。聽負責的管理者講解,如果感覺自己動起來很吃力,或是周圍環境變灰了,以及出現不該出現的東西時極大概率是遇到危險了。
有句話叫做花開得越艷麗,其毒素就越高,尤其是在這里看見已故的昔日好友,或者是非常美麗的童話世界。這些東西就和雙面鏡一樣,我能看見它,它也能“看”見我。我沒看見它,它也能“看”見我,反之也是一樣的道理。還有一個東西叫做海中海,這也是極其危險的,一旦碰到就算是神明來了也救不了我。
“小隊注意,即將潛水,請再一次檢查相關設備。”冰涼刺骨的溫度瞬間從腳底開始蔓延,我在心里開始默念倒計時。
3……2……1……極速的下墜感加上短暫性的失明成為了我最大的恐慌,我看不清前面的路,更看不清同伴的位置。直到再次看到同伴的身影,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萌生出,他們快速向黑暗游去,萊文克前進的時候輕推了我一下。我在后面跟著并且把他們的繩索系在了一起,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壓力值正在快速上升,但是他們并沒有退縮,我緊緊跟在他們的身后,一旦發生危險我將把他們推上岸。隨著深度的加深我開始變得急躁,因為即將突破推上岸的極限距離,無奈之下我將同伴叫停,說是調整一下,壓力值并沒有隨著停止下潛而停止,反而在接著上漲甚至更快了。
難不成有危險在靠近我們?壓力值發出輕微警報,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海域響得很透著。我知道他們很害怕,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別回頭。繩索打的連鎖結還挺明顯的,一旦被發現會被他們猜到我想單槍匹馬的事情。我謊稱是儀器有點問題,換來的卻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我忘了我所在的位置能看到繩結,他們往我這看鐵定能看到繩結。他們說我不懂團結,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扛就是了……我拉動的連鎖結,并把他們一個個推向了出口。萊文克本想帶我一起走的,但接下來所面對的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我躲開了萊文克的動作,他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平時調皮歸調皮,但更多的是安慰與陪伴在我身邊。我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可以解決,隨即朝著水下前進,這一次,我成為了求生者眼中逃避現實、身著黑色潛水服的潛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