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看著矮自己整整一腦袋的小丫頭,紅撲撲的小臉,馴鹿一般眼睛瞪得溜圓,氣鼓鼓的小臉像個包子。
小包子的發鬢上還掛著一撮絨毛,他自然地伸出手去,摘下給她看。
“蘇府近日吃雁禽了?”
“是我研制羽絨服失敗……”她一口氣呼掉絨毛,掐腰努力更兇惡,“別岔開話題,讀,給我讀情書!”
兇神惡煞,神情竟然和院子里黑背犬如出一轍,不過更像是幼年黑背,威懾不足,憨氣十足。
容景撇她一眼,淡然接過情書,干凈頎長手指捻開第一頁,順手一抖,真就讀給她聽。
“容公子,我對你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希望你能早日面對現實,接受我,不然我就去你家門前潑油漆。”
他嗓音比飛雪更透徹干凈,念起情詩卻一板一眼,如同上朝啟奏一般,不夾帶任何個人感情,蘇沐歌從頭挺到尾,一直盯著他的神情,可他連睫毛都不顫一下。
蘇沐歌有些僵,不知是凍得,還是驚得。
“你看到這情書是給誰寫的了嗎?”
“在下。”
“那你怎么沒反應?”蘇沐歌探頭看了看情書內容,看了看容景,又看了看情書。
這里面又是表白又是要挾,擱一般人早就炸毛,可他認真一字一句的品,最后還評判一句“《關雎》求愛用于女子,而且這個窈字寫錯了。”
蘇沐歌皺了皺眉,“問題不在于這個……”
“蘇姑娘連如此常用的字都能寫錯,不知是如何教五殿下的。”
他很淡然的繼續捻開第二頁情書,“要我繼續念嗎?”
“呃……”
“容公子,我想念你玉樹臨風的背影,想念你低沉的聲音……蘇姑娘,如果你稍微用心些就會發現,我的聲音并不低沉,而且這篇內容過于冗長。”批評完蘇沐歌,他又繼續往下讀,倒是蘇沐歌自己面子有些掛不住了。
周圍小廝都在捂嘴偷笑,即便臉皮厚如蘇沐歌,此刻多少也覺得丟人。
“行了行了,心意到了就好,你那么斤斤計較做什么。”蘇沐歌拉了拉斗篷,試圖擋住丟盡的老臉,“哎,你是不是情書收多了,免疫了?你不覺得惡心嗎?”
“我與蘇家已經定親,蘇姑娘不必如此急,倘若真急著出嫁,我可以向娘娘奏請,十五前完成婚禮。”
“十五?不行不行!”
蘇沐歌頭搖成撥浪鼓,正月十五是他和蘇笑嫣一見定情的日子,怎么能用來成親呢!
“太晚嗎?初七也不錯。”
“不行!”蘇沐歌急的跳腳,“你對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怎么能娶我呢?我粗俗無禮,我嫉妒成性,我貪財好色!”
容景垂眼看她,“難得,蘇姑娘對自己認知清晰。”
“我當然知道自己什么熊樣了!我更知道你喜歡溫柔文雅的,你有野心和報復,你連枕邊書都是《四訓》,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愿意娶我呢!你分明是在誆我!”
容景平靜若湖的眸子,如同被投入石子,漣漪向四面蕩開,又很快恢復寧靜。
蘇沐歌捂住了嘴。
他為人看似隨和,實則戒備心極強,收拾房間的小廝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旁人半步都不得入,她如何得知他枕邊讀物是什么。
蘇沐歌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心直口快,眼睛滴流滴流的轉,試圖假笑化解尷尬,可容景已經在審視她。
從前蘇沐歌在他印象里只是一團模糊的影子,提起這個名字,他腦中一時半會都是空白,后來不知何時開始,這影子漸漸有了顏色,可是張牙舞爪的,大概她太活躍灼熱了,讓他下意識想要遠離。
今日說漏嘴的事,讓他開始重新開始考量,這傳聞帝都第一跋扈之女,她就在面前,模樣玲瓏嬌俏,披著嫣紅色斗篷,襯得整個人珠圓玉潤。
若說她是帝都第一美人著實有些過了,但姿色絕對上乘,一雙遠山眉下杏目溜圓,靈動跳脫,此刻盯著自己,有些驚恐。
她在怕什么,她都知道些什么?
“蘇姑娘何時潛入我房中了。”
“沒去過沒去過。”
蘇沐歌擺手,小碎步往后退。
容景沒說話,倒是后面原本佇立如木雕的護衛家丁,迅速將蘇沐歌主仆圍住。
蘇沐歌看著將周圍圈的水泄不通的護衛,恨不得一巴掌將自己拍死。
遲早死在這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