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妮躺在藤椅上，帕拉斯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認真細致地為她護理頭發，陽光從彩窗外溜進來，對她的金發流連忘返。

波耶趴在她腿邊，大眼睛盯著眼前旋轉的光斑，時不時抬起爪子去抓幾下。

她瞇著眼睛，兩只手放在藤椅的手把上，長長的裙擺墜地，露出一點兒鞋尖，鞋尖上鑲嵌著一顆飽滿圓潤的珍珠，小火龍趴在地上，晃著腦袋盯著珍珠里自己的倒影，覺得好玩極了。

[魔女——]

魔女————]

[——————]

[請救救我們魔女——]

維妮猛地抬起頭，帕拉斯正好抓著她的發尾在梳理，沒有松手，就這樣拽下了一些頭發，維妮頭皮一痛，但是顧不得這個，她朝四周看去，老波喀布爾罵罵咧咧的聲音和帕拉斯的道歉聲被這神秘的聲音所淹沒，她仿佛從遙遠的密林而來，風雪交雜，呼嘯而起，又如聲勢浩蕩的海浪傾瀉而來，皚皚的白雪覆蓋的雪松針葉撲簌簌掉落著雪花，幽深之處那雙晶瑩剔透的雙眼，深邃而又悲憫地望著她，雪化成水從眼眶滑落。

維妮的耳邊是呼嘯著的風雪聲還有那古老神秘的聲音順著風，牽著她的手拉著她往外走。

“帕拉斯，你有聽到什么聲音嗎？”

“小姐，你在說什么聲音？”

帕拉斯看向光球，光球系統飛快左右搖晃，表示不是它干的。

維妮站起來，毛毯從她身上滑落。

帕拉斯眼睜睜看著維妮向門口跑去，毫不猶豫將他們都甩在身后，他瞪大眼睛，馬上在老波喀布爾的叫聲里追了出去。

波耶和小火龍緊隨其后。

維妮雙手一使勁兒，猛地將大門打開，厚重的大門劃過地面發出“刺啦——”的巨大響聲，風雪朝她臉上撲面而來，吹散了她的碎發。

她睜開眼睛，失去了語言。

城堡外圍著一圈又一圈狼群，它們無一不是健壯高大，毛發旺盛，額間鑲嵌著冰藍色的魔核，獸類冰冷狹長的瞳孔向她看來。

當她看過去，領頭的那只雪狼便垂下了它揚起的頭顱，溫順而又謙卑。

四周的狼群紛紛撅起臀部，前肢貼在地上，臀部下降，恭恭敬敬對著她趴下，如同虔誠的信徒在朝拜。

“魔女，我們無意冒犯——，此次前來是為了請求您的幫助。”

領頭狼抬起頭，它的脖子上有一圈月牙色的絨毛，顯得矜持高貴，它的語氣卻是謙卑的。

帕拉斯站在維妮身后幾步，他往四周看，發現半空中停留著許多雪精靈，她們一只手放在胸前，緊緊貼著前胸，一只手放在身后，兩只腳交叉，一只腳在前，一只腳在后，頷首低眉，溫順恭敬。

“我聽見一個聲音在呼喚我，是她讓你們來的吧？”

維妮將一只手放在帕拉斯掌心，帕拉斯輕輕握住，他就像女王身邊的騎士一樣站在她身邊。

“那是，這座山脈的山神，她預知到災難，在災難來臨之前，請求您的幫助。”

地面開始震動，雪積聚起來在地上形成一個又一個雪球，朝著冰雪城堡滾來，翻滾間變成一個又一個矮小的小人，是雪精。

“涅柔斯，流經琉喀忒亞山脈的海洋，即將掀起巨浪，吞噬整座山上的生靈，淹沒這片冰雪皚皚的雪山，從特里同而來的海獸，將會摧毀這里的一切。”那個留著長胡子，矮小的雪精站在維妮面前，他接著道：“包括山腳下的居民。”

“特里同？那是什么？”

雪精解釋道：“那是環繞尼克斯大陸的海洋，里面潛伏著各種海獸，尼克斯，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那里是無盡的深淵和黑暗。”

所以，地圖上的那塊污漬并不是污漬，而是尼克斯大陸和特里同海洋。

“所以我要做什么？”

雪精沉思片刻才道：“擊殺海獸。”

帕拉斯雙眼一沉，一時失態：“不可以——！”他攥著維妮的手，一臉惶恐：“小姐，我懇求您，那是海獸，不是魔獸，海獸一甩尾巴，就能將這座山轟塌。魔獸暫且可以馴服，海獸生來便是邪惡，它們只想摧毀一切。讓整片大陸成為汪洋，成為它們的樂園！”

維妮的手被攥得很疼，但是她沒有甩開，而是安撫他道：“沒事的帕拉斯，我會安全回來的。”她目前閱讀過的書沒有關于這些的記錄，這讓她想起系統說的，故事里面的光明學院，光明學院的學生可以閱讀教廷和王室的所有書籍，包括大量禁書。

也許，那里可以找到更多關于這個世界的事情。

帕拉斯依舊很惶恐，他的母親曾經的家園就是被海獸摧毀的，也是因為這樣帶著年幼的他顛沛流離，被王室的人發現，母親郁郁而終，而他如果不是因為母親留下的魔法陣，這輩子都要困死在閣樓里。

可是維妮不愿意。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得確可以現在就帶著帕拉斯、老波喀布爾、波耶還有小火龍離開這里，但是村民們該怎么辦？這座山脈上的生靈，她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嗎？

她不能。

愧疚和不安將會跟隨她一生，一直折磨她。

她說：“走吧，帶我去見這座山的山神。”

維妮的裙擺在風雪中搖晃，她神色堅定，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斗篷被風吹得颯颯作響。

帕拉斯明白了她的決心，他不再阻攔。

但是，他也不想背棄維妮而去，哪怕他一無是處，他也不想看著維妮一個人去……起碼，就算結果再壞，維妮也不會孤孤單單一個人。

他嘴唇緊抿，攥緊了拳頭。

老波喀布爾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這一天終究是要來了嗎？”

布蘭妮，你的孩子就像你一樣，固執極了，明明知道前路兇險也要沖上去。

老波喀布爾閉了閉眼。

罷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曾經他沒有為布蘭妮做的，那么就讓他為維妮去做吧！他不能再失去維妮了。

[來吧——]

[親愛的魔女，我一直在等你——]

[等你，于深淵之中拯救我們。]

那個聲音在維妮耳邊低聲吟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