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窮酸的，看上你們的女子（女兒），恁是你們嘞福氣，真是沒點兒（不識趣），呸、小、賤、人。”

“娘，那女子希樣（漂亮），嘚給我弄回去”。那王家的小兒子王春春跟自己母親咬耳朵。

“嗯，今兒把她給你弄回去當花媳婦。”王董氏自信的回道。

此時院門外已經圍了不少人，都是準備去地里的，看熱鬧的人年年有，都是不嫌事兒大的。

厲楊氏從屋子里跑了出來，瞪著那令她氣憤的老婆娘，咬牙切齒道：

“你屋王秀才是個乖古蘭（心術不正的），我女子才不嫁，趕緊滾回去睡覺，白（不要）白日做夢蘭（了）。”

厲楊氏為了自己的女兒也是豁出去面子了，平時溫柔的人也罵了人。

剛到門口的厲雨韻驚得差點口水嗆到了自己，記憶里可沒見過娘罵人。

出了院門，那老婆子還沒罵消停。看向那方，那老婆子一身細棉布，精神十足，油光滿面，頭發抹的溜光，旁是她家的小兒子那村里唯一的秀才，一身青色綢緞，長的文弱細瘦，面容有些清秀，真是粉面書生。

厲楊氏的臉也是被氣的通紅，指著王董氏瞪了兩眼。

“娘，恰（咱）不氣，當狗咬了，難道恰還跟狗生氣？”厲雨韻安慰自己的親娘。

厲雨韻裝的柔柔弱弱的朝那王董氏一家和看熱鬧的人說道：

“這位老奶，你咋勢（這樣）說話真可曾（說話帶刺，不順耳），你兒子這是在強搶民女，你不顧我蘭名聲，一口一個小賤人，顛倒黑白，你可讓窩怎么活啊。”

眨了眨眼，厲雨韻一下子就擠出了兩行淚，加上她遺傳的母親溫柔的面容，又因著生病，讓人看著心生同情。

“我爹娘都給我找了親事蘭，求你們別再壞我蘭名聲，放我一條生路。”

王董氏，臉色發黑。

“我呸，就你這沒點的女子，肯定會被那家退回來，我家等著。”

“嗚哇——，我家要讓村長來評評理，你們強搶民女，到底誰對誰錯，哇！”

厲雨韻也不小聲來了，扯開嗓子叫了幾聲。

“老天爺啊，救救你女子吧！”厲雨韻微微抬頭望天，身體顫動，一副要暈過去的摸樣。

如此柔弱美人，引發了“眼睛雪亮”的群眾的“匡扶正義”的心理，一時間，人群議論紛紛，對著那王家的人指指點點，并目光同情的看著厲雨韻。

“這王家恁不要臉，秀才了不起啊，敗壞人家女子的名聲。”

“人家秀才就是了不起，還娶小媳婦呢！”一個婆子回著話，口氣滿滿的嘲笑。

“……”

聽著那看熱鬧的人們的議論，厲雨韻低著頭，嘴角微微上揚，這年頭考功名可不能有污點，有了壞名聲，可是會被剝奪科舉的資格的。

“你個小、賤、人，別不識好歹！”那秀才被一群泥腿子嘲笑，黑著臉打算把氣撒在厲雨韻身上。

“你若還要如此怙惡不逡，修怪我告你上朝堂！”

厲雨韻厲聲打斷他接下來準備好的高談闊論。

王春春一下子被震住了，怙惡不逡是一直作惡，死不悔改的意思，但是這厲家的小、賤、人是怎么知道的？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

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

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意思就是，看那老鼠還有皮，做人怎能沒威儀。做人如果沒威儀，不如早早就死去。

看那老鼠還有齒，做人行為沒節制。做人如果沒節制，還等什么不去死？

看那老鼠還有體，做人反而不守禮。做人如果不守禮，趕快去死別遲疑。

厲雨韻文鄒鄒的又惡狠狠的背了幾句詩經，多狠吶，秀才咋的啦，連老鼠都不如！

厲家那也是有過秀才舉人的，就是厲父厲峰也是念過幾年書的，只是厲雨韻的爺奶走的太早，厲父的學業也中斷了，不過厲父還是教三個兒女認字讀書，可惜家里窮，連紙筆都沒有。

王春春先是驚了一下厲雨韻念過書，過后又氣的慌“你……你，不……”

“大膽龜孫兒，竟敢欺負我婆娘、女子，我打死你！”

厲父的中氣十足聲音再次打斷了王春春的話，使的他臉憋的紅紅的。

厲峰和自己兒子剛從田里回來，就看到村里人把自家大門堵的嚴嚴實實的，人堆里傳出來那小秀才罵他女兒的話，往門口擠著就聽著女兒明里暗里罵人家連老鼠都比不過，差點沒笑出來。

厲風庭聽到妹妹念的詩，也是沒繃住，偷偷的低聲笑了。笑著跟父親擠向前。

“咳咳，大妹，誰欺負你了，哥幫你打他！”

說著，捏著拳頭，逼向王春春。

厲風庭長的人高馬大，今年也是只十七歲，卻已經一米八多了，身量著實唬人。

原本聽了厲雨韻要告官的話，王春春一家就怕了，這下還被厲家父子包圍了，一下子便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