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跑上前檢查狄倫的身體，只可惜，他已經沒了氣息。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阿德里安只好抱著沉重的心情用手合上了狄倫無神的雙眼。

“安息吧……”

阿德里安用低沉的聲音哼唱著搖籃曲，“愿上帝與你同在。”

沈徵梓則是走到了喬治的身邊，那個大男孩還是一副丟了魂的模樣，他抱著頭倒在地上，嘴里還念念有詞著什么。

“喬治，醒醒。”

沈徵梓伸手搖了搖喬治的身子，他們不能在這里久留，誰知道那野獸會不會再次來報復他們。

即使阿德里安沒有說，沈徵梓也能猜到他的決定。

狄倫為喬治獻出了生命，他們也不可能就這樣扔下無依無靠的喬治。

但喬治卻嗚咽起來，他細碎的抽泣似乎是在為狄倫的離開悲傷，又似乎是在掙扎著什么。

“救……”

“救我……”

“放…求求……”

沈徵梓低下頭，將耳朵湊到喬治嘴邊，“教授，喬治好像有點奇怪。”

阿德里安此刻也已經結束了吟唱，“帶他走，我們不能在這里停留了。”

“好。”

沈徵梓將喬治的手臂掛到自己的脖子上，吃力地將這個比她還高的大男孩扶起來。

但當她再次看向阿德里安的時候，卻看到了浮現在阿德里安背后的黑影，它似乎正要偷襲。

下意識地松開拽著喬治的手，沈徵梓朝阿德里安的方向沖去，“教授！小心背后！”

阿德里安應聲回頭，瞳孔卻在下一秒驟縮。

沈徵梓沒能邁開下一步，劇烈的疼痛從她的胸口蔓延開來，有什么溫熱的東西從嘴角溢出，眼前的景色突然變得模糊。

順著阿德里安的目光，她看到了一只血淋淋的手穿透了自己的身體。

“教…教授……”

“沈徵梓！！”

手的主人厭惡地將沈徵梓癱軟的身體扔到一邊，“嘖，真臟啊。”

“喬治”站起身，他甩了甩手，似乎是想要甩掉上面的血跡。

下一秒，帶著風的拳頭抵達他的面前，還來不及閃躲，“喬治”就被憤怒的阿德里安一拳揍飛了出去。

突然旋轉的風景讓“喬治”有一瞬間的失神，但阿德里安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時間，有力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無處可逃。

“靠！你還要在那里看戲到什么時候？！”

“喬治”的手中閃過一絲暗雷，趁著阿德里安被憤怒席卷理智的空擋將他推開了去。

樹林中突兀地響起了一聲愉快的低笑。

“別動！”“喬治”用手指抵住自己的脖頸，“你敢過來我就殺了他，可別看錯了，你現在打的是那個男孩的身體，他是無辜的。”

阿德里安的動作果然一頓。

“喬治”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這才對嘛。”

他的臉色突然一變，“你可以出來了吧？還沒有看夠嗎？”

一個黑影緩緩出現在“喬治”的身邊，逐漸變得具象化，黑霧散去，露出對方惡魔的面孔。

“你居然敢把我塞進這個人的身體里，還封印了我的記憶！”

“喬治”咬牙切齒地看向惡魔，想到剛剛自己丟人的表現，他就恨不得將這只惡魔碎尸萬段。

但是——

“這很有趣不是嗎？”

惡魔浮在空中，卻口吐人言，“主人也很喜歡這場戲。”

提到“主人”二字，“喬治”的臉色突然一僵，他隱晦地看了看不遠處的一棵樹。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教授？”

惡魔滑稽地朝阿德里安行了一個禮，“看在主人的面子上。”

“不是第一次。”看到惡魔的模樣，阿德里安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怒火蠶食著。

“當然，我差點都忘了你能夠讀取記憶了。”

惡魔看上去很悠閑，似乎壓根沒將阿德里安放在眼里。

“你選中了這片土地作為人間地獄，在這里荼毒生靈，想來你應該已經做好被審判的準備了吧。”

“是嗎？你打算怎么做？”

一人一魔之間的氣氛猛然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等等！”

“喬治”突然走到惡魔的身前，“在此之前，教授，你最好告訴我們，你把那個小姑娘藏去哪里了，不然的話——”

他伸手在身邊虛空一抓，一個沒有意識的靈體就這樣出現在了“喬治”的手中。

那是被栓上了鎖鏈的阿黛爾的靈體。

“我可沒法保證她會怎么樣。”

“你以為你躲在喬治的軀殼里，我就不知道你是誰了嗎？”在被對方打斷后，阿德里安的理智漸漸回籠，“招致了五年前整場災難的罪魁禍首，艾華斯·懷特，還是說，現在用蘭道這個名字來稱呼你，更加合適？”

蘭道的臉色變得陰沉，“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太急切了，神父，急切到忍不住三番五次地對我們出手。”

“沒有那只惡魔，你什么都不是。”

“沒有阿比蓋爾，你也什么都不是。”

蘭道像是被踩到了弱點，胸廓劇烈地起伏。

“真是個懦夫，為了所謂的力量背棄了唯一的家人，還將殺害姐姐的兇手當作自己的恩主？可惜你活了這么多年，沒有什么東西是屬于你自己的。”

“殺了他！”蘭道指著阿德里安命令惡魔，“給我殺了他！”

“冷靜一下，他只是故意在激怒你而已。”

“我說，殺了他！時魔！”

“噢……”時魔無奈地看了看蘭道，“我就不該帶你來的……”

下一秒，時魔伸出利爪貫穿了蘭道，準確的說，是貫穿了喬治的身體，隨著軀殼生命的流逝，侵占它的靈體被迫退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

不想再聽蘭道的聲音，時魔揮了揮手，就讓蘭道的靈體消失在了空中。

“抱歉，我本不想這么做的，可惜了這個孩子。”

時魔用赤裸的腳踢了踢沒了聲息的喬治，眼中沒有一絲憐憫，“我不是故意讓你言而無信的。”

“但是你也會死在這里，結果上來說并沒有什么不同不是嗎？”

時魔無所謂地攤攤手。

阿德里安攢緊拳頭，但此刻，在一切危險都還未知的樹林里，他不能輕舉妄動，“你本可以無聲無息地殺掉凱西，但你故意露出馬腳，就是為了吸引我深入調查？”

從一開始故意創造的幻境，到之后的時間落差，無一不是這種惡魔故意留下的線索。

“我確實可以殺了那個……老姑娘，但她很有趣不是嗎？”時魔沒什么所謂地聳聳肩，“她誘殺了那個，呃，什么勞什子的神父，她是個絕佳的墮落素材，再說了，比起她，還是你更重要一些，不是嗎？”

“你說的‘主人’是誰？”

時魔沉默了。

“你會知道的，如果你能活下來。”

話音剛落，阿德里安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沖了上去。

“用肉搏嗎？可真不像你！”

符文爬滿阿德里安的全身，光芒從他的領口溢出。

將符文用于強化肉體，并將其融合于體術，這才是阿德里安真正的攻擊手段。

似乎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驅魔師，時魔一時間也有些難以接招。

難以想象，一個常年坐在辦公室的穿著整齊西裝的優雅“瘦弱”男子，居然用的是如此粗暴的攻擊方式。

但時魔掌控著時間，它逐漸找到了阿德里安的攻擊行為模式，起初阿德里安出其不意的攻擊帶來的優勢也在此刻蕩然無存。

一時間，勝負的天平在兩頭搖晃。

“你真的是人類嗎？”

阿德里安展示出的能力超出了時魔在漫長生命中對人類的認知。

“你真的是惡魔嗎？”

雖然有些吃力，但阿德里安還是對此做出了嘲諷。

雙方的攻擊變得更加猛烈了。

身上變得傷痕累累，阿德里安卻無法停下瘋狂的攻勢，眼前的惡魔奪走了太多的生命，包括他所在意的人，他要讓它償還！

左臂被時魔的利爪貫穿，阿德里安將所有的力量匯聚到右手。

周遭的時間流逝突然變得緩慢，阿德里安想要突破時間的束縛，卻只能眼看著時魔從黑色的長袍中抽出一把鐮刀，想自己揮來。

要輸了嗎？

但是，他還沒能復仇！

艾爾莎的，沈徵梓的，喬治的。

怎么能讓這一切就這樣結束？

在鐮刀快要觸及到他脖頸的瞬間，一陣耀眼的光芒從旁邊的草地上亮起。

時魔被光芒灼燒的尖叫起來。

一個光團出現在它的身后，纏繞著烈火的劍劃破虛空突然出現，下一秒就收割了時魔的頭顱。

時間的禁錮被解開，阿德里安順著慣性向前沖去，匯聚著他全力的一擊落在時魔的身上，耀眼的光從惡魔的身軀中炸裂。

光將惡魔吞噬，當光散去，惡魔也消失了。

阿德里安踉蹌地走向那團溫暖的光，那里面似乎露出了沈徵梓的面容，但不容他看清，他便倒在了地上。

空蕩蕩的樹林里，除了彌散不去的血腥喂，只留下了三具倒地的身體。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兩個身影走近了阿德里安，他們在他的身邊站定。

“……我們要將他帶回去嗎？”

熟悉的男聲回蕩在樹林中。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冷淡的女聲里藏著一絲笑意。

“我們會再見的，艾德。”

“我親愛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