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傲帶著阮茉回到家，就被自家爸媽的陣仗驚到了。

“爸、媽，我們只是領個證，不至于這樣吧？”房門口掛了兩個大大的紅燈籠，屋里到處貼著紅雙喜，覃傲的臥室也布置的張燈結彩，床上是大紅色的四件套，被子上撒了紅棗花生蓮子桂圓，看得阮茉老臉一紅。

“怎么不至于。茉茉，快來吃飯，你叔叔一大早特意去市場挑的最新鮮的菜。”沈悅殷勤招待，嘴角都要咧上天。

“什么叔叔，你再好好想想。”覃忠冕作勢拍了一下沈悅。

“你改口費都還沒給，就想占兒媳婦便宜？”沈悅翹起下巴看他。

覃忠冕賭氣似的丟下筷子走近臥室，不一會兒就拿出一個紅包硬塞到阮茉手上。阮茉沒想到以前在學校里那么嚴肅的人，現在居然這么可愛，人果然是越老越像孩子。

“謝謝爸，謝謝媽。”阮茉甜甜的喊了一句。其實早在之前的訂婚宴上就已經改過口叫爸媽了，可能時間太久遠了，他們都不記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茉茉，這個、這個、這個都是你爸的拿手菜，快多吃點。”阮茉看著碗里的菜漲勢喜人，她消耗的速度明顯跟不上漲速。

“你們倆怎么復合的？怎么決定領證的？”沈悅的聲音傳進阮茉的耳朵，她立刻把頭埋進碗里，專心吃飯。這種問題還是丟給覃傲回答好了。

阮茉聽著覃傲面不改色的扯謊，編了一個讓沈悅非常滿意的故事，在內心瘋狂搖頭，沈主任攤上這么個大騙子做兒子，也是蠻慘的。

“爸、媽，我下午跟茉茉回趟她家，領證比較突然，都沒有通知雙方父母，我們親自登門解釋比較好。”

“應該的應該的，替我們問親家好。對了，你把我書房那根百年老參帶著，孝敬孝敬你岳父岳母。”

“爸，那老參你自己留著吃吧。孝敬岳父岳母的東西，你兒子早就備好了。”覃傲笑著拒絕，老參是覃忠冕最得意的門生工作以后送的，平時寶貝得不行，他自己都舍不得吃。

覃傲跟著阮茉回到她家，門口的老樹仍然蓬勃蔥郁，阮茉想起覃傲第一次來他們家，兩人在樹上看夕陽的場景。這么些年過去了，滄海桑田雖談不上，但白云蒼狗他們已經歷了幾番。大樹還是一點沒變，就這么靜默地站在門口。

阮茉敲了敲門，無人應答，她有些后悔沒有提前跟爸媽打個招呼。某次她和史喬伊聊過媽媽的事情，史喬伊覺得阮媽媽應該有嚴重的心理問題。阮茉跟爸媽談過，想讓媽媽去看心理醫生，但是爸媽拒絕了。阮茉后來又提了兩次，明顯感覺到了爸媽的疏遠。從那以后，她與爸媽的聯系就更少了。

阮茉給爸爸打了個電話：“爸，家里沒人嗎？我跟覃傲在家門口敲半天門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茉茉，你媽媽住院了，你到市立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來吧。”

阮茉趕忙拉著覃傲去了醫院，爸爸在電話里說得太簡潔了，連媽媽生了什么病也不說。阮茉急的差點扭到腳，幸虧覃傲扶穩了她。

趕到住院部樓下的時候，阮爸爸已經在樓下等他們了，阮茉看著他灰白的頭發差點不敢認。

“爸，我媽生什么病了，你怎么不告訴我？”

“先上去再說吧，你媽那里離不得人。”

阮茉和覃傲跟著阮爸爸進了電梯上樓，病床上，阮媽媽正插著氧氣管，見他們進來虛弱的笑了一下，就閉著眼睛睡著了。

“你媽媽知道你要來，非要撐著等到你來，看你一眼再睡覺。”

“我媽她，生什么病了？”阮茉覺得嗓子仿佛被什么捏著似的。

“半個月前她出去遛樂樂，樂樂不小心掉河里了，你媽為了救她，一時心急，跟著跳下去了。”

“狗狗天生就會游泳啊，我媽她不會游泳，跳下去干什么!”阮茉激動的嚷了起來，覃傲趕忙在一旁拍著她的背安撫她。阮茉冷靜下來，發現媽媽仍然睡得安穩，舒了一口氣。

“你媽被人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路過的好心人給做了20分鐘人工呼吸才救回來。當時送來醫院，醫生說她腦神經受損直接進了ICU，待了兩天才轉到普通病房。今天上午醫生來查房，說恢復的不錯，再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這么嚴重怎么不通知我回來。”阮茉說出這一句話已經是極限，她怕再說下去會哭出來，她不想在爸媽面前流淚。

“頭兩天我急的慌了神，又忙得暈頭轉向，沒想起來告訴你了。后來轉到普通病房，醫生說沒什么大礙了，養十來天就能出院了，你媽的意思呢，不要叫你來回跑了，怕耽誤你寫論文。”阮茉內心百感交集，動了下嘴皮子，說不出話。

“茉茉，你還怪我們嗎？”阮爸爸打破了沉默，主動試探。他不善于跟女兒聊天，這樣的問題他以往就是爛在心里也問不出口。但這回老婆生病，他們夫妻倆都不敢主動告訴女兒。他這才發現，他們與女兒之間的隔閡已經這么深了。他知道作為父母，自己和老婆是失敗的，他不想帶著這樣的隔閡入土。本來他和老婆已經商量好了，等她身體康復，他們就去女兒的城市待一段時間，好好培養感情。

阮茉看著爸爸的目光，她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良心，說她不怪。她吃過的苦流過的淚，不允許她說出這么違背良心的話。

阮爸爸看女兒的表情，眼里有了淚花。他抹了把鼻子，又繼續說道：“你別怪你媽媽，她那樣對你是有原因的。之前你跟我們說，叫她去看心理醫生，她死活不肯，就是因為她不想重新提起一些往事。”

阮茉依然沒有說話，這個世界上，誰做事沒有原因呢？做好事的原因叫動機，做壞事的原因叫苦衷。人們把這些詞分門別類到五花八門，但永遠改不了結果。傷害就是傷害，受到傷害就會留疤，永遠的、無法磨滅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