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穿過云層,緩緩降落在T市的停機坪上。乘客有序的排隊出艙,阮茉磨磨蹭蹭的跟在隊伍的最后。走過廊橋的時候,她透過玻璃看到陰翳的天空,跟她的心情完美適配。闊別五年,如果不是因為葛萌萌結婚,她是不會踏進T市半步的。
“小胖兒,你到了嗎?”阮茉剛關閉飛行模式,就收到葛萌萌的信息。
“我到了。”
阮茉消息剛發過去,葛萌萌的視頻電話就打過來了。屏幕被一張敷著面膜的大臉占據,嚇阮茉一激靈。
“小胖兒,我在做臉做指甲呢,你直接打車過來,我帶你一起做。做完你跟我回家。”
手機那頭的葛萌萌嘰嘰喳喳的說著,阮茉被她感染,連帶著心情也好了許多。與自己比起來,萌萌的人生幸福多了。
“不用啦,我訂好酒店了。明天直接去婚禮現場好了。”
“什么嘛,我家不夠你住啊,訂什么酒店。”葛萌萌對著屏幕不開心的撅起小嘴。
“萌萌,你今晚需要好好休息,假如我倆今晚見面,你確定能休息好?”
“也是哦,我肯定會拉著你說很多話,然后明天臉又腫又有黑眼圈。嗚嗚嗚,我不要變成丑新娘。”
“我今晚住酒店,等你婚禮結束再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來拉鉤。”
阮茉隔著屏幕做了個拉鉤的動作,掛了視頻才覺得有些幼稚,搖搖頭笑了一下。她當年離開T市走得急,也沒有打算好后面的路,只簡單地跟葛萌萌說自己出去旅游。誰知道她這一走就是五年,今天跟她見面的話,勢必要被嚴刑逼供一番,她還沒有做好回溯一切的準備。
而且,她其實是有些躲避葛萌萌的,確切點說,那些年認識的人里,除了史喬伊,她都想躲避。她愚蠢的想要營造出那幾年是空白的假象。
阮茉在酒店里對著白墻,感覺壓抑的心慌,從睡衣換成了便服,又換成了睡衣。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她該出去走走,看看這幾年的變遷。但她一只腳踏出房門,心里又刺痛得緊,她害怕看到熟悉的畫面會勾起回憶,舊傷難愈。
阮茉只好抱著雙臂,在酒店房間里來回踱步打發時間。她像一只失去斗志的困獸,哪怕把籠子的門打開,她也不敢走出來。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腳背上,阮茉抬頭,一彎弦月。灰藍的夜空,除了疏星朗月再無其他,清冷至極。月亮靜靜注視著阮茉在房間徘徊,一點、三點、五點半,直到東曦既駕,它才漸漸淡去在朗朗晴空。
阮茉就這樣熬過了一夜,看著明媚透亮的天空,今天是個好日子呢。她隱約有了困意,趕緊拉上窗簾補眠,晚上才好精力充沛的參加婚禮。
阮茉睡飽了又起床敷了張面膜,看看鏡子里的人兒整體狀態不錯,才化了個妝出門。打車到本市最豪華的酒店,阮茉內心感嘆,萌萌這是釣了個金龜婿啊。
中途路過某幢破敗的大樓,阮茉多看了兩眼,這里之前是姚氏企業,幾年前姚氏企業幾乎在一夜之間傾覆,消息轟動一時,姚氏企業從此也銷聲匿跡。阮茉在內心冷哼一聲活該。
阮茉到達酒店,老遠就看到葛萌萌穿著婚紗站在門口迎賓,白色的長拖尾婚紗襯得她人比花嬌。旁邊的新郎身材頎長,西裝筆挺。兩人站在一起很搭。阮茉拎著禮物跑過去,給了葛萌萌一個大大的擁抱,轉而與新郎打招呼。
新郎似乎有些眼熟,阮茉在大腦內搜索著在哪見過。忽然之間,阮茉瞪大了雙眼,她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旁邊的婚禮KT板,上面赫然寫著——
新娘:葛萌萌
新郎:顧皖珘
阮茉一瞬間只覺得呼吸不暢,臉上的毛孔全部張開,死去的記憶開始復活。這張臉曾經和顧皓琳在飯局上一起出現過,這個名字曾經和顧皓琳在覃傲的手機里一起出現過。毋庸置疑,葛萌萌的老公,是顧皓琳的哥哥,覃傲的。。。大舅哥。那是不是也意味著,今天注定要遇見他們?
阮茉呼吸急促,一個踉蹌沒站穩,多虧葛萌萌及時扶住了她。她斂下眼眸,不想讓萌萌看出什么,調整下面部表情,打算跟新郎打招呼。
“你是,阮茉?”顧皖珘略帶驚訝的脫口而出。
“顧先生好久不見。”阮茉公式化的伸手,這幾年偶爾也陪著史喬伊出去見見世面,這種場合她已經可以應對自如了。
“你們見過啊?”葛萌萌在旁邊歪著腦袋問。
“嗯,幾年前跟我妹蹭飯的時候見過,不過阮小姐這幾年變化很大啊。”
“蹭——飯?”葛萌萌故意拉長尾音,他顧大少爺還需要蹭飯?她才不信,肯定有鬼。
阮茉沒有接茬,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變化有多大,不管是穿著還是思想,她都不再是五年前的青澀學生了。
阮茉找到自己的位置,認真的盯著路過的每一個人。這個不是他,那個也不是他。宴廳里人來人往,始終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有些僥幸,又有些失望。阮茉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手機上。
阮茉似乎聽到不遠處有兩個女人在談論顧皓琳,說她在英國如何如何。阮茉一邊如無其事的靠近,一邊豎起耳朵仔偷聽。冷不防的撞上一個人,還踩了人一腳。
阮茉趕忙抬頭道歉,卻是呆愣在了原地,是。。。覃傲吧?
眼前人穿著價值不菲的手工西裝,表情冷酷,只是簡單皺著眉也能散發出一股凌厲的壓迫感。身后跟著一群擁躉。
“覃總,你沒事吧?”身后有人上前關懷,當事人卻沒有說話。
他只是皺著眉,微愣片刻,緊接著更用力的皺著眉。阮茉心亂如麻,低頭溜開了。
阮茉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鏡中的女人烏發紅唇,穿一身莫蘭迪色連衣裙,顯得成熟又精干。他剛剛的反應,認出她了嗎?可能沒有認出來吧,畢竟她變了那么多。他這幾年的變化也很大,要不是那張臉,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起來的。
阮茉驀地想起蘇軾的——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她以前只覺得悲哀,現下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居然覺得可笑,真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