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蕓沒想到她在這里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傷心了一晚上，結果早上一睜眼孟廉又回來了。

她傻呆呆地盯著孟廉的臉，直到看到孟廉好像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梅蕓才忽然意識到，哦！他真的回來了。

“你回來了。”

沒有哭泣，沒有死命地抱著孟廉不肯放手，也沒有問孟廉一句昨晚你去了哪里？只是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蹙著眉心活動著因為長時間壓在身下而僵掉的小腿，一邊向外走去。

“我讓小靈給你打水洗漱。”

孟廉現在的樣子的確有些狼狽，頭發倒是好好地扎著，可臉上的胡茬已經黑黢黢地長出了一圈，衣服也是穿了兩晝夜的，白色的衣料上灰塵、污漬甚是明顯。并且，咕嚕嚕……孟廉僵著臉一把捂住不爭氣地胃部，從昨晚拜堂成親到現在，除了梅蕓的那杯帶了催情藥的茶水，孟廉只在今早第五仁離開之前匆忙吃了幾顆野果，一個七尺男兒，現在早餓了。

看這人現在的樣子，應該是已經沒事了。

梅蕓想要微微笑一下，不讓孟廉那么尷尬，但是努力了半天嘴角也沒有提上去多少，最后梅蕓只好放棄了。

“先洗漱，馬上就能吃東西了。”

“哎……”

見梅蕓要走，孟廉忽然出聲叫住了她，可隨即孟廉又頓住了，他覺得他好像應該要對梅蕓說些什么，但是等他叫住了人他又突然不知道該對梅蕓說些什么了。

看著略帶詫異的等在門口的梅蕓，孟廉自己也糊涂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見到梅蕓這樣平靜居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覺得這小丫頭不應該是這樣的。可你若問他梅蕓應該要怎么樣他又說不出來，總之，就是覺得他和這個初次見面就被她直勾勾盯住的小丫頭之間好像不該是這樣陌生的。

對！就是陌生！

可他和這小丫頭明明只見了這么兩三面，相處的時間零零碎碎都算上加起來也還不到半天的時間，這不就是陌生人嗎？那他為什么會覺得這種陌生是不對的，不舒服呢？

“沒事。”

梅蕓等了一會兒，孟廉卻只說了“沒事”兩個字，好像有點兒失望，可仔細想想又覺得這樣才正常，她不應該覺得失望。但是……

放在門板上準備推門的手猶豫了一下又收了回來，梅蕓半側著身子，身體大部分的正面依然朝著門口，右手又不自覺地揪住了左手背的皮肉。

“……我真的沒有想要給你下催，藥。那是給這山寨里的土匪準備的迷藥，沒想到你會……”說到這里她似乎又覺得說這些好像并沒有什么實際的意義便又不說了。“我去找小靈給你準備洗漱用品。”

“……好！”

孟廉這里平靜異常，然而追蹤到官府突然撤兵的原因的第五仁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雖自幼習武，后來又因緣際會跟在了孟廉的身邊，一些生死人命他也是見過不只一次兩次了，尤其自孟廉暗中加入了大理寺捕快之列以來，動輒死人的事他們更是經歷的不少，可是即便如此第五仁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第五仁抖了抖被這五百具整齊排列的尸體所激起的雞皮疙瘩，尸體實在太多，官府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安放，只好全都先安置在了離玄鷹山最近的徐橋鎮的祠堂外空地上。由于全是割喉式的死法，身體的其他部位倒是都完好無損，可他們臨死前驚懼的表情卻讓看過尸體的人全都跟著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不寒而栗”。

五百具尸體，五百條人命，每一個都是一刀斃命，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配有一雙放大到極致的眼睛，仿佛在向掀開他們蒙尸布的人們訴說著他們臨死前的驚恐與絕望。

第五仁下意識地撫上腰中長劍的劍柄。

是誰在一夜之間這樣殘忍的剝奪了這五百條鮮活的人命，而且這些人還不是毫無招架之力的平頭百姓，他們是在林延吉手底下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官兵，是戰事一起便能揮刀上陣可以殺敵的官兵！

難怪林延吉會在那種時候撤兵，這件事發生的太蹊蹺了，這顯然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就算是玄鷹寨的土匪也絕對沒有這個能力以這樣一刀斃命的手法來殺了這五百名官兵。

看來小師叔可能也要來一趟安陽府了。

第五仁嘴里的這個小師叔正是大理寺總捕快季桐，也是孟廉的小舅舅。

季桐今年三十有二，相貌端正，身材高大，因為天生神力自小便被送去習武，后因其姐夫戶部侍郎孟良時的關系進入了大理寺當值，之后十年間屢立奇功，先后晉升直至今日成為了大理寺的總捕快。

第五仁不知道的是，早在他和孟廉、董承等一行人到達豫州的第三天季桐便也以一個鏢師的身份暫住到了安陽首富董嗣文董家的大宅里，而季桐此次來豫州的目的也與董家有關。

孟廉他們前腳才離開京城沒多久，后腳就有人匿名舉報了董家賄賂考官要確保董承此次院試能夠成為安陽案首一事。

科舉舞弊，多大的事情！皇上怎會置之不理，但董尚書多年來兢兢業業并無劣跡，且上月才從宮中傳出來康妃娘娘有喜的消息，緊接著就有人舉報康妃娘娘的母家，這其中是否有什么聯系還要小心查證才行。

只是關于科舉舞弊還沒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線索，總捕快的親外甥還有董尚書的親兒子倒是先一步一起被擼到了玄鷹寨。

不過對于孟廉被土匪劫擼這件事季桐是一點不擔心的。他那個外甥，雖然武功不咋地，但那腦子是真好使，季桐這些年來立的幾乎每一件功勞里面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孟廉的影子在。在季桐眼里以孟廉的心智他就算想要直接收了玄鷹寨，由他自己來當這個大當家那都不是什么難事。但是現在玄鷹山出了如此一樁驚天的命案，季桐吃驚的同時也總算想起了孟廉好像還在這座玄鷹山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