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辰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了十來歲的大兄弟，露出幾絲贊許的目光。

“那么劉老板，你說的另外還有一家廠子也要賣是不是也在這里附近，一同去看了。”王北辰問道。

老賈聞言道：“你說張銘家？”

“老賈，你認識？”劉子豪驚訝道。

因為張銘的廠址比較隱秘，平時也不與人打交道，很少有人知道他家。

“說實話，他老婆是我的初戀女友，本來我情況好的話可以幫助下他們，可我如今自身難保。”老賈似乎勾起了往事。

王北辰笑道：“老熟人，自然好辦事，我們一起去看看，只要是錢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老賈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王北辰，這種眼神他不知道以前別人也是這么看他的。

“走，我也多年沒見了，但是他們廠址那個地方我熟悉，那是我發小家的老宅，我小時候經常去那邊玩，就是因為他老婆是我初戀，所以我避嫌，不會再去與他們有任何關系。”老賈追憶往事。

走過一段山路，翻過一座矮山，這處加工廠就建在山坳里。

一些簡易的竹盆，門口堆積著的廢料，這些都是附近村子標志性的東西。

“吱呀！”

打開雙開門，進入是一個院子。

院子里四處散亂著一些工具，有一些機械零部件，還有一些皮革剩料。

“有人嗎？”劉子豪喊著。

這時屋里有了動靜，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農家女人。

穿著洗得發白的粉色短袖，下身著破洞牛仔褲，腳上穿著標準的解放鞋。

女人一出來，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老賈。

她呆在了原地，眼中泛起一絲霧氣。

王北辰與劉子豪見這場面心中已知七七八八。

劉子豪打破場面的尷尬道：“老板娘，不清我們進去坐坐嗎？”

“請，請進...”那女的雙手不知往哪里放，下意識的捋了下頭發，怕沒臉見人。

“咳咳咳！”

屋里傳來陣陣咳嗽聲。

劉子豪第一個進到屋里。

“張老板可在？”

“咳....在....”床上躺著一個人，正在艱難的想起身招呼。

老板娘趕緊上前扶住了那個人。

劉子豪定睛一看，正是半個月之前的張老板。

“你怎么成這樣子了？”

邊上的老板娘淡淡的說道：“那天，你們走后，老張喝了一夜的酒，然后去后面茅房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摔下田里，去村醫那邊看了，就說內出血，簡單包扎下就可以。”

“這可是人命啊，村里的醫療技術多落后啊，不行張老板你得跟我去市區大醫院。”劉子豪憐憫道。

“算了劉老板，我這病好不了，是肺癌晚期.....”張老板艱難的吐出了一句話，眾人呆立現場。

氣氛無比尷尬。

他繼續說道：“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老婆，鄧翠，她陪我吃了十幾年的苦，沒過過安樂日子，我也不知道那根筋抽到，學人家辦廠，外面欠了很多錢，也背了很多人情債，再出去借一百塊都難。”

劉子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他轉頭看向了王北辰道：“這位老板很面生，是劉老板引薦來買廠的嗎？”

劉子豪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北辰溫柔的說道：“是的，我是來買廠的，你這里的廠怎么賣。”、

王北辰裝模做樣的看了下四周，從一進來開始這邊老房子的環境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了，這里并沒有什么投資價值，連基本的員工都沒有。

“在一年前，我這里別人出過兩百萬，當時我沒賣，后來我的病情惡化，現在給十萬就賣了。”

兩百萬，那是什么概念，王北辰心里一驚，這地方肯定有值錢的東西。

他試探性問道：“十萬我能買到什么？”

“十萬塊，剛好是我現在欠親戚的錢，以前欠的都還的差不多了，現在沒有其他奢求，只要不負債，我就心滿意足了，再一個，我如果去了，我的老婆麻煩你幫我安置一下。”

王北辰漠然，“十萬少了點，我給你二十萬，包括你身后事也由我來操辦，至于你老婆，我無法干涉她的自由，也安置不了。”

“我老婆，她是去德國學過系統機械操作的，我這個廠最值錢的就是她，那一堆廢鐵上的英文字，誰都看不懂，如果你連她都不想安置，那是真的有眼無珠了。”張老板咳出了一口血。

幾人瞳孔微縮，德國進口機械？全自動鞋機？

王北辰激動的暫時說不出話，劉子豪那撿到寶的表情，完全不把眼前這個病人放在眼里。

唯有老賈盯著鄧翠，眼中盡是柔情。

“這就是你的初戀男人吧，小翠。”

“挺不錯的一個人，你我夫妻緣分已盡，就算我去了，你也別太傷心，我什么都沒留給你，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改嫁，跟著我太苦了，現在，老天爺都來收我的命了，可能是我做的事情太絕情。”

“沒有，張銘，你很好，就是嶺北鞋業的老板不是人，坑了你，以至于你每天都再煩惱中度過，抑郁成疾。”鄧翠靠在張銘身上，傷心欲絕。

王北辰知道了，這臺機子就是嶺北的，但是他不知道為什么嶺北的機子在這里。

張銘慢慢說道：

“我在嶺北干了十來年的技術員，最先進的東西都是我最先接觸。”

“當年去往德國學習的時候我帶過小翠一次，也教會了她最新款全自動鞋機的使用方法，回國后，嶺北鞋業老板谷正新，突然說不要這批設備。”

“然而這批設備已經在飄洋過海的路上，沒辦法，我們湊了余款把這臺機子從海關拉了回來。”

“最后一氣之下，我與小翠傾家蕩產，自己辦了加工廠，打算自產自銷，奈何我們對市場都不懂，生產出來的東西滯銷，資金鏈斷裂，導致后面沒法生產，員工都走光了，后面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樣子。”

王北辰心里有一絲落寞，為什么技術人才往往得不到重用，還經常被企業坑，這樣，企業的核心在哪里，出路在哪里？

難道，就是為了剝削工人廉價勞動力，然后創造所謂的高質量產品回饋社會嗎？

這并不是他想要走的路，也是絕對不會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