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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面圣

婉寧一路繃著臉到公主府。

楊氏帶著文秀在門口候著。她看見兩人,怒火才收斂起來。

“婉寧,可算來了。”

婆婆一直在念叨,擔心她又在王家出了什么變故。

“夫人,爵爺。”

見她要行禮,楊氏忙將人扶住。

“不必多禮,快進去吧!”

被忽略的蕭鈺摸著鼻子上前見禮。

楊氏對他態(tài)度還算溫和,一并請入府中。

大長公主從元慧口中得知婉寧留下的女子竟然是魏家的女兒,她心中有驚訝,也有種果然如此的恍然。

這也能解釋婉寧為何突然插手到梁王的事情中。但其中依舊疑點頗多,還需好好詢問一番。

“難道這世間真有人能測算天機嗎?”

安康侯看到六十二衛(wèi)傳來的消息,其中將婉寧描述的神乎其神。雖知道他們不會說謊,心中卻難免質(zhì)疑。

欽天監(jiān)自詡通曉天地,也就能測個良辰吉日,看個陰晴風雨。靈鷲寺乃是皇家寺廟,高僧大師無數(shù),求吉問兇還能說道一二。測算天機,他們也就敢想想。

京中三品大員家中女子有幾位是人不曾知曉的,偏偏王三姑娘甚少聽到有關(guān)她的傳聞。后來便是有人說起,也只道她身體不好,過于孱弱。直到她救了文秀,被大長公主府以上賓之禮相待,又跟元慧一見如故,這才在京中有了些許名頭。

“她當初救文秀,是否也早有預料?”安康候心中難免揣測。

堂上坐著的大長公主與駙馬對視一眼,皆是搖頭。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婉寧救了文秀是真。她為盛朝免除戰(zhàn)火紛爭所做的一切也是真。

“來了!”

守在堂外的丫鬟,遠遠瞧見侯夫人一行人進來,忙向內(nèi)通報。

蕭鈺亦步亦趨跟在元慧身后,目光忍不住總往她身上看。

細細算來,他已經(jīng)有三年未曾見過元慧。從前上躥下跳不得半分安靜的小姑娘,文靜了許多,舉止間隱隱有了大長公主的風采。她素來覺得京中女子大多嬌弱,心思頗多,不愿與之交好,如今也多了一個知心摯友。

種種變化,皆是他所不曾了解的三年。

元慧,是自愿嫁給他嗎?還是另有隱情?皇上又怎么會同意兩家結(jié)親,還要下旨賜婚?

心中疑惑甚多,也只能等元慧為他一一解答了。

婉寧走進大堂,俯身就要叩拜,身邊的楊氏就將她扶住了。

“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禮。”

說話見,大長公主就走了過來,握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別不過三月,怎么變化如此大?

衣服空蕩蕩的掛在身上,手腕細的只剩下骨頭,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斷。臉上骨骼分明,沒有一點血肉。

“劉太醫(yī)到了直接請過來。”

一早就讓人去請劉太醫(yī),怎么還不見來。

婉寧笑笑:“公主,不妨事。”同來的蕭將軍還被晾在一邊,都沒機會插上話。

大長公主拉著她在身邊坐下。

蕭鈺這才有機會跟府中眾人見禮。

他在大長公主府待過一段時間,跟安康候交情匪淺,交談起來也隨意些。

得知他剛回京就來了府中,大長公主跟元慧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跟他聊幾句。”

得到首肯,元慧轉(zhuǎn)身離開大堂。蕭鈺緊隨其后。

大堂只留下大眾公主府的眾人,一時相顧無言。

婉寧先開了口。

“那日偶遇倪大儒,若非公主讓辛乙去傳話,只怕我很難全身而退。”

倪宗識對她起了殺心,顧念著公主曾經(jīng)的提攜之恩,生了惻隱之心,才讓她全身而退。否則,以他手下人的功夫,留下她輕而易舉。

“十年前,他有重傷在身,3又遭皇兄貶黜,京中人人避之不及。是駙馬愛惜他的才華,我才請了太醫(yī)去為他醫(yī)治。”

倪宗識身體傷未痊愈,就不告而別,直到兩年后又突然露面,創(chuàng)辦了香山書院。

辛乙傳來消息,說婉寧查到倪宗識身上,擔憂她遇到危機,才帶了這句話過去,必要時希望能幫助她一二。

“關(guān)于倪大儒的身世,不知公主可否了解?”

大長公主搖頭。

倪宗識此人,頗有些神秘。

當年登科及第,他的家世自然被人公之于眾。

倪家不是什么高門大戶,不過普通官宦人家。倪宗識之父,在京城下屬的襄南做縣丞,母親也只是個秀才的女兒。但當時也有傳言,說他是隴川倪氏的后人。倪家遭難后,他被家仆帶著投奔父親的好友,一直寄樣在倪家。

后者因沒有實證,只當是無稽之談。

八年前他父母雙亡,有關(guān)他身世的討論,也就此消沉下去。

隴川倪氏?

婉寧眉頭皺了起來。

高祖覆滅前朝,倪家當時的家主伴隨左右,進言獻策。盛朝建立后,倪家一連出了不少官員,在朝中占據(jù)了半邊江山,隴川倪氏躋身名流世家。

然而,好景不長。

開平七年,倪氏在開宗祭祖時,意外發(fā)生大火,滿府上下無一幸存。

倪氏覆滅的蹊蹺,但當時邊境動亂,盛朝內(nèi)部有關(guān)前朝復仇的傳言甚囂塵上,高祖為了穩(wěn)定局面,讓大理寺匆匆結(jié)案,并暗示不許私下討論。

倪宗識只怕恨隴川倪氏入骨,又怎么愿意頂著倪氏后人的名頭。

“我從前還頗為敬重倪大儒,想不到他會是梁王的人。”

安康候感慨道。

“他并非……”

“公主,劉太醫(yī)到了。”

婉寧到嘴邊的話,被進門通報的丫鬟打斷。

劉太醫(yī)被請了進來,得知要診治一個小姑娘,他也不惱,慈眉善目的樣子。

只是手指搭到婉寧脈搏上,笑意就散去了。

跟蕭鈺聊完回來的元慧,看太醫(yī)的臉色,心就沉了下去。

六十二衛(wèi)傳來的消息,數(shù)次提及婉寧的身體,她心中早有了預料,但又存了一份期待。或許是外面的大夫醫(yī)術(shù)不精,等婉寧回京,有太醫(yī)院名醫(yī)治療,說不定就能好轉(zhuǎn)。

“有勞劉太醫(yī)了。”

婉寧收回手,表情依舊平靜。

“太醫(yī),如何?”

劉太醫(yī)捋著本就稀疏的胡須,沉吟片刻才開口。

“用名貴的藥材溫補著,下官再開個藥方,一日兩次不間斷的服用,可保兩年無虞。”

事實上,兩年已經(jīng)是極致。

婉寧內(nèi)里虧損,五臟六腑都有枯竭的跡象,便是勉強用藥吊著,但逢心緒起伏,天氣潮濕,身體就更差幾分。

大長公主示意身邊的丫鬟帶劉太醫(yī)下去開藥房。

元慧緊緊攥著婉寧的手,努力壓著心中的難過,扯著嘴角笑了下,說道:“你,別擔心。大長公主府不缺藥材,別說兩年,二十年都夠。你會好的。”

婉寧回握她的手。

劉太醫(yī)是太醫(yī)院醫(yī)術(shù)最高的大夫之一,能幫她多吊一年多的命,也是難為他了。

“你陪婉寧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我們改日再聊。”

婉寧看元慧小心翼翼攙扶著自己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若是從前,死亡對她而言,不過閉眼的事情。但現(xiàn)在有了這么多人牽掛著她,擔心她的一切,還有周平……想要舍棄他們,變得艱難。

魏佩蓉一早就在元慧的院子里候著,見婉寧過來,在翡翠的攙扶下迎了上來。

“姑娘。”

婉寧看著她突出的肚子,再有十幾天,約莫就要生了。

“你身子重,可要小心著些。”

面對即將降世的新生命,婉寧的眸中帶著溫柔跟期盼。

兩日沒見,也不知小家伙還記得她嗎?

送走魏佩蓉后,元慧指尖輕輕戳了下婉寧的腦袋,好氣又無奈:“你真是,膽大包天。”

私藏朝廷欽犯,欺君瞞下,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婉寧皺眉:“佩蓉跟你們說了?”

她不愿大長公主府牽扯其中。皇上追究下來,顧念他們不知情便不會處罰。

可魏佩蓉竟然給他們都說了。

“她也是擔心你。”

若是婉寧因此事被皇上降罪,大長公主府也摻和其中,懲處就能從輕。

婉寧嘆了口氣,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次日一早,不等她跟大長公主商議,宮里的圣旨就下來了。

凌向前來傳旨,身后還帶著一百金吾衛(wèi)。

“姑娘不必擔心,京兆府的人,已經(jīng)沿街把守,確保萬無一失。”

王姑娘進宮面圣,會說什么,梁王也心知肚明。他必然不會坐以待斃,這次進宮,不會平順。

“多謝凌大人。”

凌向避開她的禮,連說不敢。

“本宮隨你一同面圣。”

大長公主擔憂皇上會計較婉寧私藏魏家后人的罪過。有她在,也能說和一二。

“不可。”婉寧語氣堅決。

從大長公主府到皇宮,也才幾條街的路途,可梁王部署了多少人手,誰也不知道。若是大長公主除出了什么差池,婉寧萬死難辭其咎。

大長公主拗不過她,只能答應(yīng)在府中等著消息。

但元慧執(zhí)意要跟著。她有武功傍身,需要時還能護著婉寧。

婉寧說不過她,只能同意。

府外,蕭鈺騎著高頭大馬,警惕的看著周圍。

他昨日聽聞婉寧需要名貴藥材,依稀記得庫中也有一些藥材,便想著送過來。看到金吾衛(wèi)嚴陣以待的樣子,他雖不知所為何事,也沒有貿(mào)然進去,而是守在這里,觀察情況。

元慧跟婉寧并肩走了出來,身邊還簇擁著大長公主府眾人。

“萬事小心。”

駙馬瞧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若是起了亂子,百姓們定會驚慌失措,金吾衛(wèi)顧念百姓安危,定然畏手畏腳,只會方便梁王的人鉆空子。

婉寧在元慧的幫助下,坐進馬車里。魏佩蓉則扮做丫鬟的模樣,一同上了馬車。

京兆府的人將百姓堵在道路兩邊,空出位置方便他們通行。

按照賀叔他們探得的消息,梁王能調(diào)動的人手在半百左右,但婉寧擔心倪宗識也會插一手。

之前在臨安府,看在大長公主的份上,能放她一次,但絕不會有第二次。

馬車不疾不徐,在金吾衛(wèi)的嚴密把手下,轉(zhuǎn)入昌平大街。

只要過了昌平大街,就能到達皇宮宣武門。

“咻!”

一根短箭從街旁的酒樓飛出,目標直指馬車。

在途中,被凌向截住。但接著是更多的羽箭飛了過來。

百姓被這突變驚到,大街上亂成一團。京兆府的人也慌了手腳,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金吾衛(wèi)既要護著馬車,還要提防路亂竄的百姓,手忙腳亂,左支右絀。

凌向分神觀察了一眼街上情況,京兆府的人早就逃得不見蹤影。

一群拎著武器的人,從兩邊的商鋪里沖了出來。夾雜在慌亂的人群中,朝馬車襲來。遇到擋路的百姓,毫不留情的收割人命。

血液飛濺,百姓的驚呼聲更加刺耳,逃竄的腳步也更加慌亂。

很快,街道上就變得空蕩。只剩金吾衛(wèi)跟兩撥衣著不同的刺客。

暗中跟隨的賀叔一行人,也一同現(xiàn)身。

無需多言,便是短兵相接。

婉寧聽著外面兵刃碰撞的聲音,雙手交疊在腿上,心如止水,面色平靜。

前來刺殺的人不敢遲疑,等大批禁軍趕到,他們就只能撤退。

蕭鈺的存在,減輕了凌向的負擔,讓他能抽身護在馬車周圍,確保無人能靠近。

“姑娘,你不怕嗎?”

魏佩蓉額頭上布滿虛汗,雙手緊張的交握著,唇色都有些發(fā)白了。

“怕。”

她第一次面對截殺時,嚇得呼吸都要忘了。可這時候,害怕又能怎樣。

元慧安撫的拍拍她的肩,一手握著匕首,目光堅毅:“放心,我會保護你們。”

拼殺的聲音越來越近,甚至有刀劍砍在馬車上。

婉寧透過被劍風掀起的車簾,看到外面的場景。

凌向被兩位穿著灰色勁裝的男子圍攻,蕭鈺更是被重點“照顧”的對象。

金吾衛(wèi)的人堅持不了多久,賀叔他們也有傷亡。

就在凌向被一腳踹開時,終于聽到了馬蹄聲。

是禁軍來了。

他吐了口血沫,用劍撐著身子,勉強站起來。

媽的,這群酒囊飯袋,不知躲去了那里快活,這都一刻鐘過去了才來!

即將沖到馬車里的刺客心有不甘,依舊向前沖去。

車門被一刀砍開,刀鋒擦著元慧的耳邊砍到車壁上。

元慧反手拿著匕首,抵住長刀,一手扣住刺客的手,將他拉近,狠狠揣向他的胸口處。

蕭鈺趕來,就見她握著帶有鮮血的匕首,腳下是那刺客的尸體。

“沒事吧!”

顧不得男女大防,他著急拉過元慧上下打量一番,確定人沒受傷后,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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