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去世后,劉英再沒來過醫院。
她最后的那段日子,瘦的不成人形。要不是劉鴻志堅持,她決不會住進醫院。
劉英在那之前勸了很多次,全被拒絕。
拒絕,就是她們母女商量、爭吵后的,唯一答案。
回想這些年,她和媽媽幾乎沒有溫和的說過幾句話。
如果她再耐心些,如果她再大度些,如果她接受媽媽對自己的忽視,如果……
劉英郁悶的狠狠甩甩腦袋,想什么呢?
過去的雖然都過去了,可是心里的委屈真的能輕易忘了嗎?
那些經年累月的難過,就可以瞬間消失的了無蹤跡?
怎么可能,除非她失憶,除非她沒有心。
“我求你了。”
天堂使毫無預兆的出現,劉英本該嚇一跳的。可是他懇求的眼神,讓人同情。
他臉頰的傷處,竟然泛了紅。
那黑色面具上透出的猩紅,大喇喇昭示著,他有多痛苦,劉英第一次對他充滿歉意。
“對不起,”劉英看看四周輕聲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她深吸口氣,目光落在長滿花苞的桃花樹上,閉上眼睛揚起嘴角,“我不想那些難受的事兒了,再不想了。”
天堂使指指劉英,“我還有工作,有空再找你算賬。”
劉英在心里說了很多遍對不起。
她漫無目的散步,有歌聲鉆進耳朵,那聲音磁性深沉,呢喃著傾訴,聽的人心里一陣悸動。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對世界擁有期待。
如果沒有你,我的天空不會擁有顏色。
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我也擁有笑容。
如果沒有你,我該怎么面對明天?
……
劉英循著歌聲,走了一路,終于在某個地下通道入口處,看到了唱歌的人。
她走近,那人已經卸去了小煙熏,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素面朝天,和夜晚的她判若兩人。
劉英坐在她附近的臺階上,閉上眼睛,陽光溫暖,一點也不曬,氣溫剛剛好。
微風徐徐,帶來嫩芽青草香。
伴著她極富魅力的歌聲,生活一會兒讓人無法忍耐,一會兒又讓人沉迷其中,簡直不可思議。
一曲終了,劉英舒服的都快睡著了。
“聽我的歌可是要交錢的。”
劉英睜開眼,女孩子坐在她身邊,看上去十六七的樣子。
“未成年人不能出入酒吧的。”
女孩白了劉英一眼,“我都二十三了,你什么眼神。”
劉英笑笑,拿出手機掃女孩擺在吉他盒邊的二維碼。
女孩興奮的打開手機,“嚯,六六,你怎么不給我發六六六啊?那才吉利呢。”
“我們小本生意,沒錢。”
“我請你吃飯吧?不過不能超過二十。”
劉英看看表,午餐差不多要上人了,“我請你吃吧,你的歌錄好,送我幾首就行。”
女孩咧嘴笑,露出一排不大整齊的潔白牙齒,笑容真誠干凈。
“我叫阿欽。”
“我叫劉英。”
兩人胡亂聊著天,一起回到店里。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轉了運,店里的客人格外多,張惠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只得又把蔡峰喊來。
透過窗戶看著劉英和另一個女孩子有說有笑不緊不慢往店里走,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知道回來?忙瘋了都快。”
劉英沖她傻笑,沖進料理區匆忙洗了手,換上圍裙,“我錯了。”
張惠狠狠白了她一眼,輕聲說:“你給我等著。”
劉英皺皺鼻子,開始忙活。
阿欽也沒閑著,她幫著收拾碗筷擦桌子。
張惠本來氣的要命,可看這么個清爽的女孩子,手腳麻利的樣子,又心疼又喜歡。偷偷幻想小櫻長大了,也是這么乖巧的樣子就好了,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午高峰在幾人揮汗如雨中過去。
店里只剩下祖孫兩個客人,小朋友吃了面包,又纏著他奶奶給買了一份炸雞,一邊胡亂說些有的沒的,一邊哄奶奶再給他買杯奶茶,祖孫倆斗智斗勇,看著好笑。
“阿欽,謝謝你啊。”劉英遞給她一杯水。
阿欽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一臉有話想說的神情。店里還有客人,劉英顧不上問她,回到料理區幫著蔡峰洗碗,被他二話不說推了出來。
劉英只好苦笑著擦桌子。
阿欽湊到劉英身邊,貓爺似的無聲無息。
劉英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外面,“這些日子怎么都沒見到貓爺啊?它在哪兒過得冬啊?”
張惠看了一眼門外的貓食盆,“它想回來會自己回來的。”
劉英點頭,看著阿欽,“有話跟我說?”
阿欽傻笑,“那個你這里挺忙的哈?需要人手嗎?”
問的小心翼翼。
“怎么?”
劉英納悶的看著阿欽,她在酒吧唱歌肯定比在快餐店當服務員掙得多多了。
阿欽笑笑,“是這樣的,我想去BJ找機會,然后正在存錢。晚上在酒吧唱歌,但是白天閑著,工資低一點沒關系,總比在街頭賣唱收入要好一些。”
劉英歪頭想了想,“這個,”她看張惠一眼,又看看蔡峰,“我們店里其實人手是夠的。”
但是,白天忙不過來的時候,張惠總把蔡峰喊過來,實在別扭。
阿欽期待的眼神暗了下來。
“不過,”劉英想了想,“最近確實有點忙,我怕天氣再暖和一點會更忙,你可以來幫忙,不過工資不會很高的。”
“好,”阿欽感激的點頭,輕聲說:“我一定會好好干的。”
劉英笑笑,突然感覺脊背一涼,轉頭對上張惠的眼神,苦澀的傻笑幾聲,跟阿欽說好,明天早上開始上班后,她就走了。
蔡峰也離開了,店里只剩張惠和劉英兩個。
“大老板挺有錢啊?”張惠冷冷的說。
劉英傻笑,“哎呀那個,放心好了,阿欽的工資從我那一半里出。”
“不是這個問題,你做事情也太沒有原則,有必要嗎?店里咱們這么些人,難道還忙不過來?”
“不是,關鍵人家蔡峰是大樹花錢請來的,老給咱們義務幫忙算怎么回事?再說阿欽也干不了多久嘛,對吧?”
張惠皺著眉,想想也是,她最近用蔡峰都已經習慣了,小伙子從來不拒絕她,可是白天晚上連軸轉肯定很累,這一點倒是她粗心大意沒考慮周全。
“好吧,”她勉強點點頭,“既然你話已經說出去了,我就不多嘴了,不過你以后做事情麻煩考慮清楚,昨天有多管閑事了?”
劉英苦笑。
張惠翻了個白眼,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