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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就那么看著他。

耳邊傳來臺球碰撞的聲音，她仿佛未聞。

地下室暗光明晃晃的，他的眉眼上沒有一絲光源，反倒是自己，面容上都渡上了一層靚麗的金色。

寂靜了一瞬的臺球場，迸發出一陣驚訝聲。

反敗，為勝。

許凡在她身上壓了幾分鐘，卻一直都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秦姝聲音寂冷：“起來。”

許凡睫毛顫了顫，好像是才反應過來，環著她的腰，兩人一起站起身。

——

秦姝出了西廠，大步走著，這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霧蒙蒙的，烏云盤旋，灌了一肚子的冷風。

許凡跟上來：“怎么？覺得自己被我占便宜了？”

秦姝剛要說話，大雨說下就下，密密麻麻的，激起一層霧，風雨迎面撲來。

許凡拽著她跑，進了就近的一家衣飾店避雨。

雨霧中，鈴鐺聲并不明顯，但回蕩在兩人耳邊。

秦姝甩了甩身上的雨水：“這雨真是說下就下。”，她一邊看向店里的衣服，忽然想起——

“對了，那件衛衣我弄破了。”，許凡慢悠悠道：“不小心弄破沒事，再買。”

秦姝疑惑：“誰和你說是不小心的？我故意的。”

“……為什么？”

“需要理由嗎？心情不好就剪了。”

許凡自嘲地笑：“行，我一片真心喂狗了行吧？”

秦姝沒說話。

等雨停了，許凡把在店里買的傘遞給她，自己空著手走出了店。

秦姝看了看那把黑色的傘，抿了抿嘴。

許凡脾氣都有點上頭，鞋子踩在水坑里濺了一褲腿，心里卻在想著秦姝躺在臺球桌邊緣的樣子。

暗光照在身上臉上，她卻仍然像個救世主時，許凡覺得，神明少女大概就是這般模樣了。

盡管她剛才故意氣自己。

秦姝看了看手機，尹廿一個小時前發來消息：【嘖，我爸媽知道我和葉子琛在一塊又死活攔著不讓，我煩死了，能去你那兒嗎？】

十六分鐘前：【我剛剛一下車就下雨了，現在在你家，你在哪里？】

秦姝把備用鑰匙給了她。

秦姝：【等我。】

秦姝坐車回了錦林嘉苑，許是尹廿覺得有些冒昧打擾，把晚飯都做好了。

“你回來了？我做了面條，有胃口么？”，尹廿還沒有開始吃，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看著書。

秦姝點點頭，坐下吃面，嘗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好吃誒，阿廿做得不錯。”

秦姝等了一會兒，都沒有等到尹廿動筷子，抬頭時，只看到她拿著張開的書本，遮住了全臉，感覺不對勁。

“阿廿——你怎么了？”，秦姝躊躇著坐上來，拿開書本。

尹廿的眼睛紅紅的，聲音悶悶的，秦姝自然知道她想起了哪個人。

“你爸媽會理解的，吃面吧。”，秦姝安慰了她一會兒，尹廿只是靠著她不出聲。

“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么？”，尹廿抬眼看她，秦姝不忍拒絕：“好。”

——

尹廿躺在秦姝身邊，入睡得很快。

秦姝側躺著，一縷月光沖破玻璃透進來，她在想，今天對許凡說的話未免過分了點。

秦姝翻來覆去睡不著，但怕動作太大就會把尹廿吵醒。

她好像又失眠了。

秦姝輕輕地坐起來，還好房間里有鋪地毯，踩在毛茸茸的毯子上，月光照得皮膚更加白皙。

尹廿是被渴醒的。

她一晚上都沒怎么喝水，剛剛坐起來發現身邊空蕩蕩的，也沒在意，只是出去后并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秦姝？”，尹廿試探著喊了一聲，沒有任何回應。

尹廿有點慌了，她出去了？她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

每個房間都沒有她的身影，尹廿著急地在客廳來回走，忽然督見了最后一個房間的門縫。

是那間“雜物間”。

門縫里隱隱透出月光。

尹廿小心地靠近門縫，往里面望去。

里面很空曠，月光傾斜在地上，寂靜無聲，只有幾個紙箱和一扇窗。

女生站在窗邊，眉眼冷而燥，指間夾著煙，時不時吐出一口煙霧，讓整個房間都顯得朦朧靜謐。

地板上散落著一些被撕碎的紙張。

尹廿覺得，秦姝不想讓自己發現的事情自然有她的道理，但現在她只是想看看那些紙上面寫的什么東西。

她還沒看到，門發出“吱呀”的響聲，秦姝看過來，尹廿也不知什么，腦子一熱就裝起了夢游。

她閉著眼睛，聽到秦姝的低喃：“我還以為門關好了呢。”

尹廿立刻摸索著走回房間，秦姝看到她安分睡覺也就放心了。

那個房間只是宣泄情緒的小屋，只是紙箱里有些要藏一輩子的東西。

比如，那件粉衛衣，她沒有像秦姝說的被剪碎，而是完好無損地躺在箱子里。

她其實沒有那么堅強。

三年前她就軟弱得很。

她因為那段黑暗的時光，心靈深處多出了一股無力的自卑感，或許從一開始帶著目的的喜歡，她早就配不上那個人的深情了。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開。所以才隔一會兒就冷淡許多。所以他送的東西才會被封存于紙箱卻又舍不得扔。

這些心事都是秘密，是一旦說出來就顯得矯情，幼稚，可笑的秘密。

秦姝不知道三年前的許凡在最后一面時為什么要道歉，十五歲的她認為，那是他從始至終都不喜歡自己的象征。

但事情過去了三年，秦姝忽然想著，或許不是那意思。

秦姝看了看地上的紙屑，那五個字明晃晃的刻在心底。

輕度抑郁癥。

可能從高一就開始了。

也許尹廿猜測的超憶癥是真的，晚上幾乎一閉眼就是被一群人推下樓梯的影像。

秦姝深吸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打電話，聲音很輕：“白瀟云，我媽媽還有幾天出院？”，“大概一周吧。她正在努力控制情緒。”

白瀟云沉默了良久：“你也要努力。”

秦姝的事，白瀟云也是剛剛知道，他也很怕秦姝哪天保不準會像秦母那樣。

秦姝笑了，只是嘴角勾起的笑，眼里還沾染了盈盈的水光：“好。”

——

隔了幾天，秦姝去車站時看到一個女生。

長得秀麗柔美，看她的眼神好不尖銳，還跟自己染了同色的頭發，同樣穿了黑襯衫。

盡管相隔多年，秦姝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宋雪。

宋雪看到她，一邊哭一邊跑過來，抓著她的手腕不放：“你誰啊，怎么天天纏著我男朋友不放？”

秦姝眼眸平靜，反握住她的手腕：“秦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