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伯倫把她送回家時，已是八點，那時雨已經了許久停。

車外夜深露重，車內一直沉寂，兩人靜坐，時音閉眼靠著椅背。

“等時間合適，我去跟他提我們的事?！彼f。

“好?！?

又是一片寂靜。

時音慢慢睜眼往他那方看，他正目視著前方，腰板無法放松。

“如果你有負罪感，我們現在就分手，我不用你施舍我！”

他微微瞇著眼，“不是，我兩個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成我施舍你了？”他吸一口氣說，“我只是在想以前……”

“以前什么？”她問。

“以前他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

時音坐起身，在他臉上輕輕地親一下，紀伯倫轉過來看她。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和你都不欠他?！?

而后時音下車反手開門。

紀伯倫降下車窗：“后天我送你去上課！”

“下午三點?！彼谲嚐羟盎剞D過身。

他點頭。

……

紀伯倫走后，時音帶著一身疲憊回到時家大廳，時行川這段時間在國外出差，大廳內沒見著什么人。

她上樓回臥室，剛扭門把，察覺一旁轉角口的身影。

韓佳人靠在那兒往她看。

時音特意不開門，等著韓佳人走到自己身邊，她叫：“姐姐。”

喊得親切。

不看她也知道她的臉上有什么樣子的笑容。

時音包內手機響，低頭查看，韓佳人則靠著門框與她裝熟：“姐的朋友圈很廣，我都沒有想到。”

“在開車？”時音自顧與紀伯倫通話。

韓佳人不急不躁地環臂等著。

“等你回去再講電話，現在好好專心開車，有事什么話明天再講，路上注意安全?！?

紀伯倫單手操作方向盤，回：“恩，你早點睡?！?

掛了電話。

韓佳人即刻接上：“媽媽有一場電影的首映會想請姐姐一起參加，姐姐不如帶上男朋友一起？”

“接著呢？”

韓佳用眼神表達疑惑，時音笑：“接著就靠著我的男朋友，踏進他的社交圈子，接觸一切你想接觸的人？”

她不說話。

“時行川都跟你說了多少？你又了解了這個圈子多少？”

因為被時音如此直白地揭了底，韓佳人呼吸微微地加快。

韓佳繼續笑著說：“姐姐你就不能長遠一點看？你跟你相中的人在一起，我跟我相中的人在一起，我們互幫互助往上游走，不管是誰成功這個家里所有人都會高興，三媽也會?！?

從韓佳人這口氣看來，時行川沒有全將兩年前的事告訴這對母女，否則她不會這么無防備地來討資源。

時音搖頭：“你說錯了，我們任何一個人的成功，都會是另一個人的災難。”

“事態也可以不往這種方向發展，我對姐姐你很友好，只是你從始至終都不太理我，我們兩個和平相處就不行嗎？”

時音嘆一口氣，特意走近說韓佳人一步：“你知道嗎?！?

兩人近距離相看。

“每次你對我笑，我都能在你眼睛里看見攻擊性，你裝得很好，但太急功近利，我實在對你喜歡不起來?！?

話說完隔壁房門一聲響，時苒開了房門出來，三人相聚在門口。

時音收視線進房間，臨關門前再次回頭：“還有?！?

韓佳人臉色已經難看，聞聲盯時音。

“我的明天不一定是末日，但我的今天一定是你的明天，怎么來的就怎么走?！?

砰，時音將門關。

……

與紀伯倫的交往持續了半個月，他一直留在這邊，什么都順著時音。

他對她很好，她也盡職做一個女朋友，上課由他送，下課后配合他的行程去各個地方約會，他到哪兒都牽著她，這段日子過足了，高中時沒有得到的癮。

只是兩人都有閉口不談的話題，他不談他的圈子，她則不談她的家事。

交往的第三個星期一，時音照例在下課后坐他的車去吃晚飯。

紀伯倫開車，她坐在副駕駛和時苒打電話聽母親的休養情況。

“川菜吃嗎？？”他詢問她意見。

“我想吃點清淡的?！彼龘u頭。

他正想的間隙，時音掛電話，看著窗外：“中餐吧。”

“行，叫廚房做點口味輕的?！?

紀伯倫爽快答應，車子一溜轉過幾條街到了一家有名的中餐廳，他停車后，兩人搭著電梯進餐廳，正走向座位，忽聽有人喊他名字。

時音和他一起看過去，不遠處的幽靜包廂內有兩名男子朝他舉了下手，口中稱呼他“紀少?！?

看架勢都是公子圈的玩伴，他在她耳邊說：“是熟人?！?

同時刻意將她拉到自己身側擋住對方看過來的視線，時音面色清凈，說：“你去一下吧?！?

“行，我過去一下，你先進去?！?

紀伯倫把手機放桌子上朝那包廂走去，時音挑角落的位置坐下，讓服務員將四周用以隔音的竹簾降下來。

他走時把外套和手機留在這兒，她先看菜單，沒多會兒，桌上他的手機響。

時音翻了一頁，順便看去，手機一邊響一邊閃著來電人稱，只有兩個字《阿席》

心在跳。

時音一直看著手機屏幕，手慢慢觸到開鎖滑鍵上。

鈴聲還在響。

響。

一直響。

她輕輕咬著唇。

唰”一下，竹簾被服務員掀起。

紀伯倫走進來，時音收手，手機也恰巧響停，屏幕暗下。

“你點好了？”

他坐下看菜單，剛拿手機開鎖看，竹簾又忽被撩起，那熟人中的其中一個男生跟進來。

“紀少我這邊還有件事兒……”剛出口，那人看見時音，“喲，紀少這你女朋友？”

“老朋友，”紀伯倫改了一個詞，詞義微妙，又問，“你還有事？”

時音低頭撫發涼的手臂，男生由此察覺出撞上了不該撞的場面，簡單幾句說完，就找借口退出了包廂。

時音看向別處，紀伯倫咳嗽一聲：“抱歉，因為我還沒告訴……所以……”

“所以要在熟人面前避嫌，”她回，“沒關系，我理解?！?

他一時不說什么，看手機，往她這邊看一眼，再次起身說：“不好意思，你再等我一下，我出去回個電話。”

她點頭。

然后他出去了。

記憶里的那個人從不讓自己等，更不會把她一個留在包廂里，就連電話公事都當著自己的面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