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發仔細看了一眼那孩子，覺得確實有些古怪，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對。趙予獨拿出匕首，輕輕劃開那孩子最外面的那層皮。一個黑色的形似馬蜂的巨型大蟲慢慢顯露出來。何用嚇得一把將那襁褓扔在地上。

那巨型馬蜂雖然還沒死，但畢竟被水淹了一下，已經奄奄一息，唯有兩只觸角緩慢地揮動著。

“我去！”沈小發立刻跳開半米遠?！斑@特么是什么玩意兒？”

“這是還沒長成的螫蟲，外面那層人皮應該是繭殼。螫蟲是一種寄生蟲，幼蟲可以寄生在不同的動物母體內生長。為了迷惑宿主將其當做自己的幼崽，他們會將自己的成熟期調整為母體動物的孕期，且會長出與宿主形態一致的繭殼。不過，這東西我也已經有幾百年沒見過了。而且，螫蟲一旦脫離宿主，最多只能再活一年。也就是說，即便真的有人將這個東西當孩子來養，這個‘孩子’也活不過周歲。”

“所以……呂兩口就是把這種蟲繭放進那兩個女人的身體里……”沈小發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嗯?！壁w予獨點了點頭，面色如常。

“當家的，那我們現在怎么辦？”何用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沈小發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即便子系村的人罪孽深重，可驕蟲把這么惡心的東西用在他們身上，似乎也惡毒了些。還有那個孫元生，想必他也有不少姐姐妹妹被淹死在那個水塘里，而且按照他的年齡來看，搞不好他也有幾個女兒在那個水塘里。讓他們這種人斷子絕孫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

“沈小發，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壁w予獨用警告地口吻說。

沈小發一愣，這是趙予獨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且還是全名。

“我連山都水都沒了，想管也管不了啊。我難道真的不要命嗎？”沈小發嘿嘿笑道。

可沈小發從來就不是一個老實人。

趙予獨走后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抱著象牙湊到何用身邊，開始做思想工作。

“那個蟲繭真的很惡心哈。”

何用覺察到他“來者不善”，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小發不依不饒地又往何用那兒挪了挪，繼續說：“你看連象牙都覺得那個蟲繭很惡心?！闭f著看了一眼象牙，象牙立刻非常配合地點了點頭。

“你昨天沒聽見嗎？那個呂兩口讓那個男人的老婆今天過去呢。說不定啊，他又要往那個女人的身體里放蟲繭了。你說，那個女人有什么錯，為什么要遭這個罪呢？多可憐啊?！?

何用開始有些動搖了，但仍堅持說：“可那是山神?。∵B趙先生都不敢動他?！?

沈小發見有希望，勸說得愈發積極起來?！澳銢]聽趙神仙說嘛？它雖然是山神，可是它不能殺人啊。再說了，誰說我們一定要殺他啊，只要我們阻止他再往人的身體里放那個什么倒霉的蟲繭就行了。”

“可是我們沒有山都水了啊?！?

“那咱們就光明正大地去?！?

日上三竿，小診所內，沈小發與呂兩口分坐長桌兩側，成對峙之態。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沈小發完全不與它對視。

“平逢山上不好玩兒了嗎？你非得跑出來害人？”沈小發開口道。

呂兩口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翱磥硪呀浿牢业纳矸萘?。不過，你究竟是誰？”

“黃州陳家，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

呂兩口的身體抖了一下，顯然是知道的。沈小發繼續說：“雖然不像，但我就是現在的當家?！?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殺了山神，對你也沒有好處！”

“誰說我要殺你。我才不要殺你呢。我敬你是個山神，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你呢現在就悄無聲息地滾回那邊去，我呢答應你每逢初一十五都給你祭一只大公雞，保你不從這世上消失，怎么樣？”

呂兩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信則奉為神明，不信則棄之敝履！我的生死憑什么由你們人類來決定？我保佑了你們千百年，從未害過人，憑什么我就要神形俱滅？！”

沈小發冷笑了一聲說：“哼，從未害過人？那你放在那些女人身體里的蟲繭怎么說？！神明？有哪一個神明會做出這種事情？！”

“那都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逼我的！”呂兩口越說越大聲，嘴越張越大，最后竟從后顎出露出一排排魚鉤似的利齒來。人聲也慢慢變成了一種高頻的嗡嗡聲，就像是幾千只蜜蜂在飛舞。那嗡嗡聲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快，人聽了會頓時變得煩躁起來。沈小發和何用同時捂住了耳朵。

象牙卻不被這種聲音影響，迅速地跳上桌面，對著驕蟲狂吠了好幾聲。驕蟲也不甘示弱，把嘴長得更大，整條舌頭在那張突破人類極限的大嘴里來回地抖動著，發出另一種更加古怪，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象牙一躍而起，對著那張惡心的大嘴猛得一蹬。呂兩口的腦袋后面突然就滾出來一個巴掌大小的東西。這東西落到地面的瞬間，“呂兩口”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地上的那個東西站直了也不足人的膝高，嬰孩模樣，脖子上有兩個腦袋。其中一個腦袋是男孩模樣，另一個是女孩的模樣。兩個頭上均五官俱全，但都長著一張裂到耳根的大嘴。那兩張大嘴此時正大大地張開，嘴里赫然是剛才沈小發看見的那一排排尖牙。

“原來你就長這個樣子啊?！鄙蛐“l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具死尸，又問：“他又是誰？他是你害死的？”

驕蟲離開人身便說不了人言，張著兩張大嘴，繼續發出古怪的叫聲。這次的聲音又與之前不同，穿透力極強，沈小發和何用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震錯位了，雙雙痛苦地蹲了下去。

“媽的，好言好語地跟你商量你不聽，去TMD山神，老子送你回老家！”沈小發說完，隨手抄起桌上的一支圓珠筆，直直地插進泥地里，嘴里還振振有詞道：“????????????，???????????，????????????，??????????????，???!（南極果，北不成，裂地為信，去痓山，封！）”霎時間，一道強烈的白光從圓珠筆捅開的地縫之中閃了出來，亮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可那強光卻只是一閃而熄。沈小發睜開雙眼，驕蟲仍在眼前！沈小發又驚又慌，轉頭去看何用，問：“怎么會這樣？！我念錯了嗎？”何用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長了長嘴，半天才吐出兩個字來?！皼]有?！?

“那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