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看著一本正經編理由并面不改色派發任務的熊翊，一陣無語。

好在他把流沙的注意力引偏了，對方暫時沒有做出什么過火的舉動，可惜了。

小靈眼眸移動，看向同隊的紫發少女。

“你到底是……”

就在小靈還在浮想連篇的時候，熊翊已經與流沙談妥了交易。

“這是具體的地址。”熊翊掏出紙筆，刷刷寫出陰陽家在咸陽的一處半公開據點，和錢袋一起遞了過去。

沒有江湖組織會和錢過不去，而且正如這位藍衣少年所言，贏得陰陽家的友誼的確是一件好事。從這場任務的性質上看，熊翊面前的衛莊肯定了這是陰陽家內的大人物所散部的任務，沒有想過這只是尋常弟子臨時起意的行為。

看著赤練從自己手中接過了東西，掂量著錢袋，熊翊身形挺直，抬手作揖。

“那么，合作愉快！”他的視線從赤練的身上游轉向衛莊，最后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未再寒暄，他自顧自地轉身，隱秘招手，帶小衣小靈退出了庭院。

待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低沉威嚴的衛莊的氣質驟然一變。

他的手背長出了黑色的鱗片，他的衣服變得暗沉，兜帽覆蓋了臉，形成極致的黑，只余兩道白森森的眼光從幽影里透出。

出現在熊翊眾人眼前的衛莊竟然是墨玉麒麟偽裝的！

“麟兒，看來你暴露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大意。”赤練單手叉腰笑道，“陰陽家的法術很克制你啊！或者說，衛莊大人是你現在易容不了的人。”

她就差明說剛才那個少年對“衛莊”表示了懷疑。

墨玉麒麟沒有說話，只有無形的囈語在庭院中悄然回蕩。

赤練覺得無趣，低頭打量著手中最近才流行開的“紙”，詫異地自語：“陰陽家什么時候與農家結了仇……”

走到比較繁華的街道，熊翊回頭一望，放心地說：

“沒有人跟蹤，看來這次一時興起的貿然行動沒留什么隱患，相反還能收獲一些想要的信息。”

說著說著，他突然有些唏噓。

“赤練……紅蓮……”同是亡國貴胄，熊翊無意間產生了共情。曾經的公主變成了現在這樣活躍于江湖的狠厲美人，經歷過的苦難一定很多很多。相比之下，熊翊自己被陰陽家、被湘夫人暫時保護的很好，比起以前，心性未變化太多。

當然，這也是因為熊翊并不只有楚國王孫這一個身份。他出生在秦國，在咸陽成長了十年，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半個秦人了，這種心理認同在他隨長輩昌平君、昌文君歸楚后便被埋藏于內心，現在又被他挖了出來。

“嗯？”熊翊抬手左手捂住側臉，捫心自問：這樣，就真的是全部的我嗎？

在師父湘夫人的噩夢幻境中，屬于原主的精神烙印已經徹底消亡了。而原主又發自內心地將一切托付給我，這讓我與現在的身體完美地契合，不存在什么排異反應或精神分裂的狀況……但我最近，是不是太過于代入原主的身份了？

仔細想想，很多時候思考事情，自己都是以楚國王孫的身份為前提來考慮的……不！不能這樣！

熊翊立在原地，閉上眼睛。

雖然穿越到同名的家伙身上，但我現在是他，他卻不會是我……原主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部分，我需要借助目前的身份壯大自己才使得部分目的與原主重疊，但是我本身還有著更為遠大的目標，有著屬于我自己的命運。

既然來到這個頗為熟悉的超凡世界，就應該站在這個世界的頂點！我以前一直以為統一天下成為皇帝便是最終的目標，可潛意識里卻意識到這只是一個手段——現在我明白了，作為現代化義務教育培養的華夏學子，對于萬事萬物都少了些敬畏，多了些求本溯源的欲望，這些求知欲受限于個人興趣，并不一致。

在這個世界，有什么是最令我感興趣的？

當然是遍及天下的超凡力量！

而為了深挖真氣、術法等等超凡力量的源泉，我需要專精一門，至少轉精一門，并對于其他都要有涉獵。這需要權力，需要資源，因而我在修為精進的同時還要躋身這天下權利的頂峰。

而且我相信，有我的存在，秦末亂世帶給天下人的劫難會減緩很多……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就是我的命運——成為天下的至尊，成為求道者的頂點！

而到那時，也許就能觸及到自己穿越的秘密。

所以從現在起，必須要記著，我擔著原主的因果，但我并不是他，我只能是我自己……

熊翊睜開眼睛，眸中閃爍著星光。

“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小靈奇怪地看著他道。

“沒……”熊翊張了張口，突然感到心口一陣疼痛。

緊跟著是全身氣息的紊亂，內力在筋脈中不規則地游蕩。

他身體一軟，下意識地搭住旁邊小衣的肩。

小靈也趕忙扶住他，這才讓他沒有跌倒。

“回……酒樓。”熊翊分心壓制身體的不適，虛弱地說。

他們在午餐前就在那家多功能酒樓里租了三間房子，準備今晚在那兒過夜。

“占星律……”小靈看著咬著牙穩固內力的熊翊，由他眼中的星芒與雖錯雜但蠻橫的氣息聯想到這位學弟的修為怕是沖擊到陰陽術第四層了。

比我高了……小靈愕然地想，莫名有股悲哀。

好不容易把他扶回房間，熊翊不知哪里來的力量，掙開了攙扶。

“就這樣吧，我需要一個人靜靜。”

小靈見那位紫發的少女也隱隱有些猜測，便與她一起出去，關上了房門。

熊翊跌坐在地上，微微移動好姿勢，他迅速進入調息狀態，慢慢將因突然破境而駁雜的氣息撫平。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經暗了。

“呼~終于……額不，這算是意外之喜了。”雖然還需要再通過學習一門術法來完成積累，但熊翊卻清楚的明白，他的修為又增進了一個臺階。

“陰陽術果然越往上越是惡劣又瘋狂。對他人而言，這體現在霸道，但對于施術者自己而言，隨時隨地的反噬風險是難以避免的……我這樣，算是好的了。”熊翊嘴角微勾，不見隱憂。

他站起身，心情愉悅地打開房門。

門外，紫發少女靜坐，似乎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