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只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叫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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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川帶著他母親李麗琴來到李雪薇家中，他看到剛換的新防盜門，心中有一絲疑惑，但來不及多想，用李雪薇給的鑰匙打開門收拾東西。

李麗琴去打包了李蕓一些常穿的衣物，李川則在抽屜里翻找李蕓的證件照。

母子二人忙碌了一陣，又到小區找了一個影樓，在里面把李蕓的證件照修成黑白遺照，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們才回到靈堂。

靈堂已經基本布置完成，此時李大正山抽著煙，拿著李蕓的手機打電話，應該是報喪。

偶爾會有一些李蕓的同事，前來靈堂送花圈悼念，李川看到李雪薇孤單一人迎送賓客，便讓李麗琴幫他也裁剪了一身孝衣，穿在身上。

李川把李蕓當做長輩，如今他知道了李蕓是他的嫂子，在本家的概念里，小輩孝子特別少的時候，弟弟妹妹也可以穿上孝衣當孝子。

所以，李川穿孝衣沒有違背祖制。

逝者為大，李川蹲在李雪薇身邊，同李雪薇一起燒些紙錢。

“阿川……”李雪薇無比感動地看著李川。

“我說過，一切有我。”李川心疼地看著李雪薇，安慰道，“一夜沒睡，你靠著墻睡一會兒吧，這兩天需要你撐住，別累壞自己，抽空就抓緊休息一下！”

“你也沒睡……”李雪薇紅腫著眼圈，小聲說道。

“咱倆輪換班，你休息好了，我再休息。”李川看著楚楚可憐的李雪薇，其實李川也困，但只能強撐。

“嗯。”李雪薇乖巧地回應一聲，然后把身體完全靠在李川身上，閉眼養神。

“對了。”李川輕聲問道，“我去你家的時候，看見安裝了一個新防盜門，怎么回事？”

李雪薇閉著眼睛，聲音疲憊地答道：“昨天警察撞壞的……我們都去了醫院，三爺爺怕家里丟東西，請人新換的門，鎖芯沒有換。”

“哦！”

李川心中又增加了一個疑問，防盜門壞了，會有工人甘愿連夜加班，換好一個新的防盜門嗎？

再加上身在翼州的李大山，能比他更早到達西鶴市之外，李川心中還有幾個疑問，只是不適合說出來。

首先，李蕓意外病故，為什么只有李隊長一個警員在處理？而且得出結論如此迅速？

李川不是懷疑結果的正確性，而是心中有一絲不諧感。

其次，李大山是李雪薇的三爺爺，為什么不見他們平常來往？而只是讓他去當李雪薇的家庭教師。

還有一點，新朝講究千里奔喪，只要通知到，不管距離多遠，有多忙，都必須前來參加喪禮。

現在距離李蕓出事已經快一整天，李川仍然沒有見到任何一個李蕓的本家或后家。

是沒有通知？李川不相信李大山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還是另有隱情？

李川疑云滿腹，但都不適合問出來。

沒有多久，李雪薇的呼吸逐漸平穩，她睡著了，李川蹲得腿麻，索性坐在地上，同時小心翼翼地把李雪薇的腿也舒展開，讓她也舒服一些。

中午時分，黃蕾打來電話詢問李川出了什么事請，李川只說家中有事，欠的錢一定會還，氣得黃蕾差點把他拉黑。

不過，蘇紫怡好像已經把李川拉黑了，好幾天也不給他打電話，只是晚上會互道一句晚安，李川心情更加低落了一些。

下午又來一波李蕓的同事，李雪薇睡得很深，李川起身也沒有吵醒她，在給李雪薇蓋了個夏被之后，李川一個人迎送賓客。

有人質疑李川的身份，李川也就回答李蕓是他的大嫂。

期間，李川用李蕓的手機，替李雪薇向學校請了三天病假。

直到傍晚，李川才清閑下來，李大山和李麗琴回李家村休息。

長輩一般不會為晚輩靈前守夜。

這個時候，李雪薇也醒了。

他們都餓了一天，李川哄著李雪薇一起吃了點晚飯，飯后，李川終于熬不住了，由于極度缺乏睡眠，他的頭特別昏沉。

李川偷偷在手機上設置了晚上十一點的鬧鐘，然后跟李雪薇知會了一聲，在靈堂找了個角落躺下，睡了起來。

晚上，李雪薇一會兒悲傷地看著靈床上的母親，一會兒深情地看一下打呼嚕的李川，心中百感交集。

良久，李雪薇走到李川身旁蹲了下來，輕輕喊了李川兩聲，見李川沒有回應，她又小心翼翼地拍了兩下李川，仍然沒有回應。

李雪薇便在李川熟睡的狀態下，悄悄地奪走了李川苦守二十一年的初吻。

李雪薇在她母親的見證下，在李川毫不知情的狀態下，與李川私定了終身。

他們都穿著孝衣，在靈前親吻……

這不是褻瀆，而是為了索取祝福。

將來婚禮上，李雪薇的父母不會親口祝福他們，但是現在，李雪薇趁她母親還在眼前，還能祝福他們……

明天，她母親就要火化了。

剛入秋的夜，不熱不冷，這一夜，李雪薇和李川換班休息，總算都有了一點精神。

第二天一早，李川的父母帶著早餐又來了，李蕓的家人和親戚仍是沒來一人。

李川吃過早餐之后，便和李雪薇一起跪迎前來吊唁的賓客。

上午九點，李大山主持了追悼會，會上只有十幾位賓客。

九點四十，李蕓的遺體被火化，李雪薇無比悲痛，哭到暈厥，在李雪薇的感染下，李川也無聲地落淚。

十一點，李雪薇領取骨灰，寄存在殯儀館的紀念堂內。

十一點半，李大山帶著參加追悼會的所有賓客在一家酒店里吃了午餐。

中午一點四十，在酒店里，李大山同李雪薇清算了一下喪禮的賬目，花費稍多于禮金收入，李大山自掏腰包清賬。

下午兩點半，李川和李雪薇帶著李蕓的遺照，回到了新苑小區。

其實李川想先回李家村一趟，但他擔心李雪薇的精神狀態，只好先去李雪薇的家里。

“阿川，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李雪薇坐在沙發上，帶著歉意對李川說，“我……實在不想住在別人的家里。”

“沒事，我能理解你。”李川勸慰道，“且不論你爺爺跟我爸是結拜兄弟，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會不管你，一切還有我。”

李川當然明白，李雪薇一直跟著李蕓租房住，她對家有很深的執念，不然李蕓在日記里也不會提到李雪薇想要大房子。

李川也一直想擁有一只完整健康的右手，也是執念。

“只是，我連累你休學……”李雪薇心有觸動。

“休學又不是退學，我已經跟家中商量好了，他們都爽快地同意了。”李川也坐下來，打趣道，“你不要胡思亂想，大不了以后你賺了大錢，分給我一點。”

李雪薇神色認真，正色道：“好！”

李川本想開個玩笑，讓李雪薇的心情放松一點，但她卻一臉真誠，李川只好打了一個哈欠，把遺照交給李雪薇，說道：“薇薇，你把照片收拾起來，現在沒有把照片放在客廳的習俗……這兩天都沒睡個安穩覺，你去房間里面睡覺吧，我在沙發上睡，有事你喊我。”

“好。”李雪薇拿著她媽媽的遺照起身，悲傷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才進臥室里面休息。

李雪薇的媽媽去了另外一個地方，以后，她只能出現在李雪薇的回憶里。

李川獨自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臥室里沒有什么聲響之后，輕手輕腳走到陽臺上，給蘇紫怡打了一個電話，沒有接通。

李川懷疑蘇紫怡真把他給拉黑了，自從蘇紫怡發現他的斷指之后，蘇紫怡幾乎沒有搭理他。

是在生氣？

還是歧視？

蘇紫怡是會歧視他的那種人嗎？

李川不愿相信，而且，最近蘇紫怡每晚都會發信息回復他一句晚安。

過了一小會兒，蘇紫怡發來短信，寫著：“大欠欠，我在上考研輔導課！”

李川笑了下，回復：“好的，有空再聊。”

然后李川給他的輔導員打了一通電話，談了一下他休學的想法，輔導員很驚訝，但是李川解釋緣由之后，輔導員表示尊重他的選擇，并要求李川到校辦理休學手續。

李川做完這些之后，才回到沙發上，他困得不行，一倒頭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