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欠條
- 呈請立案報告書
- 亦了
- 4694字
- 2021-06-06 12:20:27
毛淺禾將律師張鑫的電話號碼記在手機上,并向方果的父親要了一張方果十四年前的生活照,從方果的父母家離開后,她撥打了這個號碼。
預料中的,如今的機主已經不是張鑫,接電話的人是一位女士,并不清楚前任機主的任何信息。任煙生和毛淺禾按照名片上的地址來到恒信律師事務所,不過這里如今已經變成一間烤肉餐廳,店主在八年前通過房屋中介盤下這間店,對前任戶主的信息同樣不清楚。
難得的是,昔日的中介,今日依然在。
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是一名不到二十歲的女孩,清悉了兩人的來意后,立即聯絡在外跑業務的中介經理。中介經理在兩年前才來到這家公司工作,自然不了解發生在八年前的事情,于是,她將電話打給了當時的中介經理。中介經理接到電話后從另一家地產公司趕了過來,在他的幫助下,任煙生和毛淺禾終于查到了恒信律師事務所的戶主的聯絡方式。
戶主是一名77歲的老人,他戴上老花鏡,從布袋里摸出一本通訊簿,一行行查看。隔很久,他撕下一張紙,很是認真的將一串號碼寫在紙上,遞給任煙生,“這是黃偉律師的電話號碼,他是當年恒信律師事務所的執業律師,可能會有你們說的那位張律師的電話。”
任煙生道謝。離開老人的家,將電話打給原恒信律師事務所的黃偉律師。幾經輾轉,終于查到了律師張鑫的聯絡方式。
張鑫如今已經退休,含飴弄孫,生活無憂,日子恬淡,鋒銳的目光卻一如往昔。看過毛淺禾的警察證件后,他的目光忽然柔和了許多,“你是十多年前住在皇甫花園的小禾苗吧?”
“小禾苗”是當年皇甫花園的鄰居們對毛淺禾的稱呼,她的容貌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很耀眼,深得鄰居們的喜愛,這個名字最初是便利店的店主取的,慢慢便傳開了。毛淺禾對張鑫并沒有任何的印象,不過,還是十分恭敬的回應道:“張叔叔,您認識我?”
張鑫笑著,“當然認識,你小時候總是喜歡跟在你大哥的身后,像尾巴似的。毛琛去上班,你也哭著要跟去,那時候你還在上幼兒園,爸媽哄不走,鄰居們勸你,你也不聽,趴在地上耍賴,最后是被你爸爸抱回家的。”他為毛淺禾和任煙生續上茶水,又問:“幾年前皇甫花園的老鄰居們聚會,我聽說你大哥被調到BJ的科研所工作了,多好,努力得到了回報,他和小時候一樣聰明上進。現在大概已經結婚生子了吧?這樣好的基因要有人繼承啊。”
輕風吹散了毛淺禾的笑容,她驀然一凜,“大哥和二哥在五年前去世了,空難。”
任煙生適時的拍了拍毛淺禾的肩膀,以示安慰。
張鑫極為惋惜的嘆氣道:“唉,一表人才,可惜了。孩子,怪張叔多嘴了,不提這事了。”
任煙生:“張先生,我們這次來是為了調查一樁發生在幾天前的刑事案件。今天傍晚我們在被害人的其中一本日記本里發現了您的名片,這張名片是2005年3月份放進去的,和名片放在一起的是一張欠條,欠款人名叫關鎮民,刑案的被害人名叫方果。時隔十四年,不知道您對這兩個人是否還有印象?”
毛淺禾將方果的照片遞過去,“張叔叔,這是十四年前的方果,您仔細看一看,盡量的回憶一下當年的事情。”
事實上,十四年前的我們與現在的我們在容貌上并沒有十分明顯的不同,照片中的人之所以看起來比從前漂亮許多,是因為科技在進步,修圖軟件和美顏相機可以記一次一等功。也因此,毛淺禾沒有將方果的近照遞給張鑫,而是選擇了一張舊照片。
張鑫盯著方果的舊照看了很長時間,搖搖頭,“孩子,既然我的名片出現在了這個姑娘的日記本里,我應該是見過她的。但是,你知道的,張叔那時候每天都和許多人打交道,事情很多,很容易忘記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對這個姑娘并沒有什么印象。”
任煙生將下載到的關鎮民的工作照遞給他,“您再看看這個人。”
張鑫認真看了一會,依然沒有想起舊事。
任煙生將方果和關鎮民的照片放在一起,“這回呢?您有印象嗎?”
這一次,張鑫沒有給出否定答案,問道:“這個男的今年多大?”
任煙生:“1962年出生,今年57歲。”
張鑫:“女的呢?”
任煙生:“1982年出生,今年37歲。”
張鑫一邊咕噥著,一邊回憶著,“十四年前,男的43歲,女的23歲,兩人相差20歲,女的在2005年見過我。”旋即,他從任煙生的手里接過這兩張照片,同樣放在一起,細看了很久,緩緩說道:“好像確實有一件發生在2005年的事,當時,這名女孩和照片中的這個男人一起來到律所,是我負責接待的。男的年長女孩很多,最開始我以為是父親和女兒,后來才發現這兩個人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看起來也不像是情人關系。女孩很著急,緊張不安,害怕極了,連我遞過去的水都沒有接穩,問了我很多關于故意殺人和過失殺人的問題,我一一回答了,也收取了一定的費用,是這個男的付款的。”
任煙生:“聽黃偉律師說,您當年是律所的金字招牌,贏過許多場官司,素有‘全勝將軍’的美稱。在2005年這一年中,您有因為后續的案件又接觸過這兩個人嗎?”
張鑫十分肯定地說道:“我確定沒有。”
一個人反復焦慮于某件事情,茶飯不思,最終卻云淡風輕。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有兩個原因。其一,有人為其善后。其二,在初始時,這個人的擔心就是多余的。
方果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但是,在這之后,她遇害了。
“遲到的屠夫”是兇手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任煙生推測,方果的遇害案或許與2005年發生的某一樁刑事案件有關聯,只要查到這樁刑案,就能找到突破口,柳暗花明。
回警局的途中,任煙生和毛淺禾聊了很多,少部分是關于案情的,多數則是私事。
任煙生:“小禾,在你剛加入警隊的那段時間里,知道我為什么只讓你做一些取報告、打印復印這一類的清閑工作嗎?”
毛淺禾:“我能猜到一些,爸爸一定在背后搗鬼了。”
任煙生:“你是女孩子,多給予一些保護總是沒有錯的,你的父親很愛你,如果我也有女兒的話大概也會這樣做,不過這不是我沒有安排你上一線的主要原因。在當時,我的想法是不應該花費太多的時間去培養一個不會在警隊里待很長時間的新人,因為家庭的原因,你遲早會離開警隊,與其費心血,倒不如讓你先玩幾天,覺得無聊了,自然會離開。現在看來是我膚淺了,我低估了你的能力。從8·30碎尸案發生的那天,到現在,你一直倔強的努力著,雖然也有脾氣,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化不滿為動力,篤信不疑的向前走。”
毛淺禾淺淺笑著,“任隊,開誠布公的講,你的冷厲曾讓我一度認為接下來的日子會很難熬,后來才發現是我想多了,大家說得沒有錯,你是一個很溫暖的人。我很開心能有機會加入第二大隊,更開心能夠遇見你,這是心里話。”
任煙生的笑容凝在眉梢,“對我來說這已經是最高級別的贊賞了。小禾,選擇成為一名偵查員,除了毛琛的這層因素,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毛淺禾:“從MH370空難發生后,到我填報警校志愿的那一天,每一個決定的確都與大哥有關聯,我可以在言語上輕而易舉的騙過別人,卻很難瞞過自己的心,很矯情是不是?”
任煙生:“并不,你是一個很勇敢的女孩子。”
警隊聚餐的那日,大雨來得突然,傾斜而下,盡掃塵埃,雨過之后,天朗氣清,積在心底的陰翳也慢慢散去。毛淺禾:“張律師還記得我,被人記住的感覺真好。任隊,最近幾天我能明顯的感覺到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把過去不能看開的事情一點點看開,人才能向前走,就像你說的那樣,為了大哥和二哥,我也應該心懷希望積極生活。”
任煙生:“看得出來,你的情緒只在張鑫提起毛琛的剎那間收到了些許的影響,能看開就好,我原本還打算找個機會好好和你聊一聊這些事呢,現在看來是不必了。23歲,多好的年紀,應該縱情歡笑才對啊,小丫頭,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毛淺禾:“我倒是很羨慕然然,有你這樣和超人一樣的父親耐心陪伴他一點點長大,多好啊。”
任煙生:“既然當初選擇了收養他,這些都是應該做的,這些年然然也教會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很多時候他是我的老師,這小東西平時古靈精怪的,經常會說出很多有道理的話。孩子的世界干凈純潔,有他在身邊,日子明顯比之前充實快樂了很多。”
毛淺禾:“第一印象很重要,你留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不茍言笑,冷冰冰的,不過現在已經和開始的時候不一樣了,平易近人,像鄰家哥哥。”
任煙生:“哦?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認為的?”
毛淺禾:“從你冒著大雨把大哥留給我的自行車搬進車里的那天起。”
任煙生笑說道:“丫頭,我比你大了17歲,已經是你的叔叔輩了,這聲‘哥哥’實在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應聲啊。不過話說回來,已經有好幾天沒在停車場里看到那輛自行車了。”
毛淺禾:“這幾天一直是爸爸送我上班,再接我下班。媽媽每天晚上會做好菜等我們回家,但是她和爸爸經常在等待中睡著了。”
任煙生朗聲笑著,“你這是在變相的埋怨我經常讓你們加班啊,先夸我溫暖,讓我開心一會兒,再引我上鉤,借機提起這一茬倒打一耙,真是一個機智又狡猾的孩子。”
毛淺禾意態舒然,“那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呢?”
任煙生平穩開車,幾道皺紋也如小魚的尾巴般盡情的在眼角搖擺,藹聲說道:“不與你這小丫頭爭辯,贏了你也不光彩。”
毛淺禾微揚眉毛,從容恣意。
笑容在任煙生的俊朗面龐上盛放,他偏過頭,對她很認真地說道:“小禾,如果以后警隊加班的話不用再讓你父親過來了,我送你回家。”
在他的心里,毛淺禾和尤然是一樣都是孩子,沒有長大的孩子,合該被多照顧著些。
車輛正在勻速前進,前方左轉就是樂東路——海潭市有名的小吃一條街,工作了一天的人們終于可以歇息一晚,那里正熱鬧著。毛淺禾改口,和李洋一樣稱呼任煙生為“老大”,用略帶撒嬌的口吻對他說道:“老大,我們可以在前面停一下車嗎?我想去買烤串和雪霜奶蓋,還有章魚小丸子和鐵板魷魚、甘梅地瓜。你答應了送我回家,我得請你吃東西呀。”
任煙生放緩車速,“你和我出門,我怎么能讓你買單?還是我請你吧。”
晚上七點,兩個人一起回到警局,手里提著幾袋零食,分給了辦案區的偵查員們。在這之后,任煙生來到刑警支隊支隊長羅德的辦公室,遞交了《調取卷宗申請書》。
羅德認真看過后,說道:“2005年的時候我還是重案大隊的副隊長,那時發生在海潭市的刑事案件很少,95%的案件都由我們負責偵辦,所以我對發生在那一年的案件大多比較有印象,方果案的性質與2005年的案件明顯不同,僅憑一張欠條和一張律師的名片,你為什么認為二者之間有關聯?”
任煙生:“寫欠條、咨詢律師,這兩件事情都發生在2005年,但是寫欠條的人和咨詢律師的人既沒有血緣關系,也不存在肉體交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偏偏成為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兩個人因為某件事情有了利益上的往來。方果曾向律師咨詢過‘過失殺人’和‘故意殺人’的相關問題,并且在事后每個月都收到了關鎮民轉給她的錢,所以我認為方果當時很有可能是幫著關鎮民咨詢的這些問題。‘遲到的屠夫’在十四年后發帖,并怒殺方果,很有可能是知道了當年發生的事情的真相。我們只有從2005年發生的刑案卷宗入手,才能找到方果案的突破口,將‘遲到的屠夫’緝拿歸案。”
羅德:“你認為‘遲到的屠夫’與當年刑案中的被害人有著血緣關系?”
任煙生:“沒錯,發生在2005年的那樁刑事案件,真正的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羅德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說道:“這幾年,關鎮民仕途坦順,雖然很快就會退休,手握的權力在幾年之內還是在的。如果從當年的卷宗中查找線索,你有多大的把握偵破方果案?”
任煙生:“百分之百。”
羅德同意了他的申請。
洪見寧在半小時前剛從視頻大隊回來,此時已經對監控錄像的調查結果做完了匯總。
教學樓內的監控一共有五處,一樓至五樓每一層有一處,五樓之上是天臺,從五樓到天臺的這一段沒有安裝監控。正、副校長的辦公室都在五樓。在最近的一個月內,保安隊長和后勤主任、高一年級組的組長都在五樓出現過,不過這幾個人從校長的辦公室離開后就下樓了。正、副校長從辦公室里走出后就朝樓下走,也沒有上過樓,不上樓便沒有接近天臺的可能性,拋尸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倒是高一年級的學生們,基本每個課間都會在五樓到天臺的這處位置上追逐打鬧,十分活躍。
晚上八點,趕赴鄰省的兩名偵查員帶著學生家長楊朔到達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