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驀然出現在祭壇正中央的四足銅鼎旁邊,周遭薄霧散盡,清楚地看到一排枯骨跪倒在銅鼎前。
呂長歡瞥了一眼,剛好六副。
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十幾丈外的三大守墓人宛如殺神一般沖了過來。
已然破開冰墻的巨斧神將,此刻也趕了過來,黑塔般身軀帶著一股疾風,腳步迅捷。
四大守墓神將瞪著血紅的牛鈴銅眼,在距離祭壇不到十步的地方突然停住腳步,同時大喝一聲:“住手!”
可為時已晚,呂長歡已經將最后一滴精血灑入四足銅鼎。
而洛千芊的寒冰法墻再次出現在四大守墓人眼前!
千鈞一發之際,虛空中突然傳來一道驚鴻天音。
“何方妖孽,膽敢踏進圣域!”
隨著這聲仿佛穿透天穹的喝聲,小仙女的寒冰法墻瞬間被震塌。
而在轟隆一聲巨響后,四大守墓人齊齊跪倒,口中恭敬誦道:“九重圣域,唯奉鈞天!”
“鈞天大帝……”
洛千芊眉心一皺,大眼睛環顧四野,卻連個人影兒都沒見到。
“這下壞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仙女,第一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不僅是自己的寒陰訣頃刻間被毀,更是那道天厲之音,讓人心頭產生出一種天譴般威壓。
隨即洛千芊掐指念訣,即便拼死一戰,也得幫小八爭取時間。
可當她側首一瞧,不由得滿面駭然。
四足銅鼎鐫刻的銘文隱隱綻放著耀眼金光,鼎內冉冉升起一顆閃著暗金光澤的巴掌大團霧。
暗金團霧仿佛認主一般,瞬間鉆入呂長歡眉心。
一如之前在金色橡樹時的血誓文字!
緊接著,呂蠻子整個身軀像是失去了控制,雙腳不由自主的離開地面,緩緩向上漂浮……
晴空萬里的圣域天空,突然間陰霾密布,雷電交加!
乍眼白芒伴著巨響聲,一道接著一道落在白衣身軀上,卻絲毫未見損傷,而是被呂長歡盡數吸收體內。
而此時如天柱一般的恢弘建木,似乎被天雷引發的異像所驚醒,蜿蜒環繞的樹屋里,無數光影飛掠而出……
半跪在地的四大守墓人怔怔望著天色驟然巨變,之前眸中憤怒的神色逐漸開始現出一絲恐懼。
而虛空中鈞天大帝的聲音再次傳來。
“快,快阻止他……殺了他!”
之前平淡冷靜的天外之音,登時有些驚慌失措,甚至是憤怒。
霎時間,四大守墓人身后突然憑空出現了上千位圣域神祇,所有人厲聲咆哮,揮舞著手中神器沖著懸浮半空的呂長歡沖了過來。
九重天的隕仙墮神皆是白衣楚夜的故人舊友,更何況,鈞天大帝更是他的親父。
而此刻看似已經失去意識的八子,面對沖殺過來的圣域眾神,只有等死的份兒。
陷入兩難境地的洛千芊,只能選擇祭出威力強橫的萬古河圖大陣,與圣域拼個魚死網破!
“諸神敕法,唯奉吾令!”
俄頃,一座覆蓋方圓十數里的磅礴大陣驀然而現,流光溢彩間伴隨著變幻莫測的輪回圖景,宛如天地始生一直到萬物被深淵地獄吞沒……
每一幅轉瞬即逝的輪回圖景,將圣域上千隕仙墮神拉入無間地獄,生死往復,不度輪回。
可被困其中的神官神將,不乏第九重月輪天的大能大德,只一瞬間,便恢復神志破陣而出。
洛千芊雖說擁有九重神境的修為,可也架不住與自己同樣境界的數十名神將圍攻,況且還要集中精力困住其他幾重天的人。
而最要命的,鈞天大帝還未現身!
荒野墳塚一片慘嚎與殺伐,紅衣獵獵而舞的洛千芊獨自一人,擋住了潮水般的敵人。
可終究這里是圣域,從天界隕落的眾神可不是曾經挽夜八子奮力一拼的妖域,梵鏡幻澤。
“臭小八,千芊盡力了!”
小仙女眼角的晶瑩淚珠順著通紅的面頰滾落,悲涼一嘆,繼而雙眸緊閉,等著劈向自己的一柄巨斧。
四大守墓人是首先沖破萬古河圖大陣的神將,并非他們神境到了九重,而是其元神無嗔無癡,純澈清明,似乎對于一切術法免疫一般。
而就在宣花斧距離小仙女頭頂不到一尺的距離,突然間整個圣域時空陷入凝滯。
守墓人黑塔般身軀保持著揮斧的姿態一動不動,洛千芊滾落至唇角的淚珠,也戛然而止!
整個天地間,陷入了急凍狀態。
可唯有一人,憑空出現在了祭壇上。
身姿修長,長相酷似楚夜的鈞天大帝冷漠地昂首望向半空,頜下幾縷微髯隨風輕佛,眼神中充滿著不解。
“他”的元神明明已經在“煉神鼎”內溶解消亡,肉身更是于千萬年前毀滅,緣何會被一介凡人盡數吸收?
這一切,在建木之戰中,他看的清清楚楚。
“是那個不孝子,是他干的!”
鈞天大帝蒼白的面容陷入僵硬,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抽搐,喃喃吐出一句話。
隨后近似咆哮般喊道:“你活了也好,既然宿命讓你重登極上,那就再戰一場!”
而此時的呂長歡,懸浮半空,傲然而立。
他的腦子一片混沌,很多回憶都是一閃而過,既模糊又清晰。
可見到小仙女遇險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朝著地面袍袖輕揚,隨即使得所見之物陷入停頓,甚至耳畔的風聲也消逝無蹤。
此刻空間法則被改變的狀態,如當日楚夜出現在金陵北郊如出一轍。
而唯一不受影響,負手站立祭壇的人,若猜的沒錯便是楚夜的父親,九重天的至高主宰,鈞天大帝!
可他此刻還沒明白祭壇上的這位至高主神,為何非要挑戰自己,而那句“重登極上”又是什么意思。
同時,呂長歡能夠明顯感覺自己體內如火山噴薄而出的熔漿,迸發出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
這種強大,絕非是人間九境中每每破鏡成功的變化。
即便是洛千芊那樣神息和力量,與自己相比,也是相形見絀。
可自己究竟是誰,呂長歡還是云里霧里。
“楚夜于我有恩,您是他的父親,承安豈敢與您一戰!”
呂蠻子頓了頓,接著言道:“您老既然是九重天的主宰,一切事情的由來想必最是清楚,還望如實相告。”
“哼!煉神鼎里只有你七分元神,剩下三分殘存記憶的元神在墟殿,你做過的蠢事自然不記得!”
鈞天大帝冷笑一聲,身形驟然一閃,出現在呂長歡面前。
“楚夜這個逆子,當年在建木之戰后定是偷了你一縷白澤武魂的神息,注入凡人體內,歷經千百次轉生,才有了今日之果?!?
呂長歡心里一震,原來一開始就是白衣楚夜在謀劃這一切。
是金陵南郊那次穿越,徹底激活了前主體內蘊藏的神息,難怪斬妖和切菜似的,而且破鏡速度堪稱逆天,連神通九境都不用修煉,直接邁入神境……
先是讓自己在人間修煉,再上昆侖借助無字天經進入阿羅天秘境,繼而讓洛千芊拿到本命物勘破至高神境,最后闖圣域取回元神!
呂蠻子不禁為楚夜所做的這一切,感佩至極。
當年他盜取自己的本命元神被發現,淪為無根浮萍,永世不得踏足圣域,自己的父親好友亦不得相見……
這一切值得嗎?
望著面前的鈞天大帝,眸中怒火灼灼,一副仇人相恨相殺的樣子,呂長歡心里也是打了個寒噤。
九重天的主宰,只有七重元神的他,根本不是對手!
人家體內散發出的駭人氣息,是呂長歡重未遇見過的。
估摸著墟殿四神使在鈞天面前,也如螻蟻一般!
“還等什么?動手吧!”
鈞天言罷,身形向后漂浮數丈,右手伸出掌心朝天,一團熾熱火焰隱隱而現。
“非要一戰嗎?”呂長歡收斂心神,淡淡言道。
“你不死,圣域僅存的性命也會面臨滅頂之災!”
鈞天大帝俯瞰著被禁錮在萬古河圖大陣中的所有隕仙墮神,神色悲涼言道。
同時心里也嘀咕了一句:“若你取回剩下三分元神恢復記憶,還不得將這里夷為平地,一血當年之恨……”
呂蠻子則是垂首看著一襲大紅喜服的洛千芊,若是自己死在圣域,鈞天定然不會放過她。
這場架,打不起!
可他方才說的“滅頂之災”又是怎么回事,難不成又是墟殿。
楚夜曾經提醒自己,墟殿并非只有四大神使,背后的勢力其恐怖程度難以想象。
“若是我承諾修復建木再開天門,讓圣域眾人回歸九重天,恢復昔日榮光,這架是不是就不用打了!”呂蠻子微微言道。
鈞天大帝嗤笑道:“煉化天水要用荒木鼎,你就算能闖進墟殿搶走神物,散落人間的天水何處去尋?”
重開天門對圣域眾神來講,是一種奢望,更是一種赴死的行徑。
若猜的沒錯,那些尋找天水的神官神將,無一例外的被墟殿斬殺。
多少年間,圣域曾有不少人離開建木去尋天水,可卻沒一個活著回來。
鈞天大帝作為圣域唯一超脫九重神境的大主宰,并非沒有實力對付墟殿,而是日漸枯萎的建木需要他以無上神力維持。
否則,圣域所有神祇都會如凡人一樣壽數耗盡!
這也是他們圍樹而居的原因,借助建木僅存的靈力維持神息……
久而久之,圣域只能茍且偷生,再未派出一人赴人間尋找天水。
呂長歡的話,鈞天大帝根本不信。
再回九重天的希望,已經被徹底湮滅。
這時,半空中一道虛門驟開,從里面緩步邁出一人,白衣如雪,飄逸出塵。
“他的話是真的,父親,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