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夫人坐在貴婦圈,嗑著瓜子,時不時地跟著其他夫人一起焦急又不失優雅地觀察年輕人們的方向。
這里面有的是想看看已經定了親的姑娘公子們相處如何的,也有想觀察觀察還沒定親的年輕人的情況的。左右不過是親事的事。她就不一樣了,她家那幾個丫頭一眨巴眼就都不見了,弄得她心直跳。
自古宴會上最容易被人整活,可千萬別是出事了。
俗話說得好,人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往往總會發生,不管它的幾率有多小。
“衛夫人家的三姑娘今年也有十三了吧?”一道嬌嫩的聲音響起,衛夫人閉著眼也知道,是威武大將軍的夫人,苗夫人。
這人從小就跟她不對付,她倆娘家背景差不多,長相不相上下,作為對手處處相爭,閨中的時候比才學,婚后比夫君,可是一個是文官頭子,一個是武官頭子,漸漸也就沒得比。
本來比完夫君該比子嗣,偏偏衛夫人家里沒有一個拿得出手,各個糟心,苗夫人家里呢,也是一個拿得出手的都沒有。
因為她就沒有子嗣。
不僅她沒有,她家的兩個通房也沒有,府上也沒有其他妾室,故而大家都同情威武大將軍,說苗夫人善妒,也不給丈夫納妾。
衛夫人當然是不信的,兩個人爭了這么多年,她自詡是十分了解苗夫人的,苗夫人為人高傲,但是不屑于在夫妻之事上控制對方。
說到底,是威武大將軍不進家門罷了,她也無可奈何。
但互相戳戳對方痛處這件事,苗夫人和衛夫人都并不心慈手軟。
“是啊,音姐兒馬上也就十三了,虧得奇正你身邊沒個陪伴的人,也還記得這么清楚。”
為了配合苗夫人那嬌俏的聲音,衛夫人也努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嗓子,就好像還是青春年少。
“怎么,三姑娘還沒找到合適的人家嗎?我看二姑娘早早就定下了親,三姑娘和二姑娘也就差了半年,你這親娘可不能偏心啊。”
衛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挑眉看去,這是見在場沒人提起二姑娘之前在大街上退婚的壯舉,還非得讓大家都想起來啊,“這不是等著奇正上門給我們說個親嗎?”
“你!”苗夫人被噎了一句,她又不是她衛然什么人,干嘛上趕著給她家說親,這是想譏她是個嘴碎的媒婆呢。
“衛夫人家的大姑娘至今也沒定親呢,這大姑娘未出嫁,二姑娘和三姑娘也不好就這么出門嘛。”安國公夫人也笑瞇瞇的插了進來。
都說那皇帝的后宮就是一個朝堂的縮影,宮妃之間的爭斗有時就代表了朝堂的縮影,那實際上的官員們的夫人們當然更是如此。
安國公夫人和苗夫人沒什么交情,但安國公和言相政見上卻有諸多不合,這個時候加進戰局倒也不奇怪。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慶國公夫人突然走了過來,朗聲問有沒有人見過她家國公爺。
這就問的尷尬了些,雖說大家都在同一個園子觀賞,但是貴婦們多在一處,少女們多在一處,就連和少男們的交流也是不少人聚在一起,已婚男子更知道避嫌,離得更遠,怕不是都已經鋪了席開始飲酒作詩了。
怎么會跑到她們這里問。
不過一想到是慶國公夫人,好像也挺正常,提起這位夫人,那京城貴人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原因就在于她是真的彪啊。但凡慶國公有點什么小心思,不管是內院丫鬟,外院小廝,還是國公府外面的花花草草,她總能在第一時間就找出來,在那破口大罵個幾天幾夜。
出門赴宴必定跟在慶國公身邊,誰要敢多看一眼她就敢讓貴婦圈見識一下潑婦常用伎倆。
所以大家都躲著她。
怎么,今天竟然能讓她把慶國公看丟了?這可真是,天下奇聞了。
衛夫人和苗夫人搖了搖頭,偏偏安國公夫人此時還嫌不亂,拿帕子捂著嘴向衛夫人問到,“我看衛夫人之前在園子張望了好幾回,好像我們也很久沒見到衛夫人家的幾位姑娘了。”
“你什么意思?”衛夫人失了之前跟苗夫人打機鋒的興致,冷冷回問。
慶國公夫人也有些危險地瞇起自己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還能有什么意思?”安國公夫人提高嗓門,惹得周圍的夫人和零星幾個留下來的姑娘都忍不住側目,“今兒個咱們可都聽說了,二姑娘當街就張口退了祿安侯世子家的親事,想必,已經找好下家了吧。”
言月白那丫頭也沒回來,看來事情已經成了。
衛夫人只是冷淡的看著她,一旁的苗夫人倒是難得替衛夫人說了話,“咱幾個還沒說什么,石夫人怎么這么急著攀扯起二姑娘和國公來,你又沒看見慶國公和二姑娘一起,人家曹夫人不過就問問見沒見過慶國公,怎得就你想起二姑娘來,言家的其他幾個姑娘也不在,楊將軍家的姑娘和夫人也不在,寧大人家的幾個小少爺年紀小,也跑遠了,怎么石夫人張嘴就是二姑娘,莫非你看見了不成?”
安國公夫人當然沒看見,她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這是她派人去蠱惑言月白的,也怪她自己蠢,一個沒忍住就說了出來。
“能當街退婚的女人能是什么好東西,她……”
“母親,你們在說什么?”安國公夫人話還沒說完,言妙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回到衛夫人不遠處,言月白和言寸心一左一右跟她并排。
“我們在聊,你二姐姐。”苗夫人意味深長地笑道。言妙音只是滿臉疑惑,言寸心低下了頭,言月白則是隱晦撇了安國公夫人一眼。
衛夫人壓著自己的怒氣,“你們去哪兒了?”
“我們,我們……”
“心丫頭,你說。”
“我們,在桃林里,賞花。”她聲音極小,慶國公夫人根本沒聽清,一個箭步上去拉進了兩人的距離,嚇得言寸心直低頭,不敢說話。
“你撒謊!”
“我們沒有撒謊,我們就在桃林看花,起先是來著。”言妙音膽子大些,接過了言寸心的話頭。
“沒問你,月丫頭,你說呢?你們去了桃林,那清丫頭呢?”
言月白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幾位夫人,看起來心虛極了,“我,二妹妹她……她去了那邊的竹林。”
“大姐姐!”言妙音不贊同地聲音插進來,她自以為壓低了聲音,但在場的人都聽的清楚,“二姐姐叫我們不要聲張的。”
言寸心趕緊拉了拉她的袖子,嚇得眼淚已經在打轉了,“三姐姐快別說了,你看母親。”
三姑娘這才看到自己的母親明顯已經有些憤怒的表情,識相地閉了嘴。
慶國公夫人冷哼一聲,抓了言月白就要她指路,“我倒要看看那小賤蹄子在做什么,不要人聲張,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夫人慎言。”衛夫人很是不滿,但她攔不住慶國公夫人,這個人又高又壯,力氣速度都很快,一個不留神就已經走遠了。
安國公夫人頓時有些得意,“我們也去看看。”
雖說一般出事的時候大家都裝作與我無關,一口一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但能看八卦的時候一個都不少,于是,夫人們裝作不經意,但往那方向走的隊伍卻浩浩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