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掩進來的時候，院子里的軟塌已經不見了。
陸云舒好整以暇的站在樹下，淺笑的等著他。
“你來了。”
“啊？嗯。”顧掩先是一愣，然后很快點頭。
他這時的信譽用手指頭想也知道，處在一個低得可怕的境界，還不得趕緊態度好點。
雖然他也不知道媳婦兒究竟在賣什么藥。
“五年前，也在和這樣一棵差不多的樹下，冉竹托付我，一定要救你。那是她臨死前唯二的心愿，另一個，是關于她的情人的。”
顧掩渾身發冷，但只能沉默，此事早在嵐光之時，他就知曉。
初聞之時，心神劇顫；
再聽之際，不知是何種滋味。
“我或許從未看透過你，顧掩。”陸云舒平靜道：“我以為自己嫁的是當年在北境，為了國家百姓沖鋒陷陣、馳騁沙場的將軍，沒想到這只是你其中的一面，你還有很多副臉龐，藏得太深，我看不到。”
顧掩聲音沙啞，“你就不曾想過，我其實是因為恨意，才變成這樣的？我當年入朝堂、去邊境，本以為自己可以安邦定國。卻不曾想被背后之人刺了一劍。”
“我為什么不能恨？！我要當年害我的人，統統去死！有錯嗎？！”
顧掩眼眶通紅，死死的盯著陸云舒。
陸云舒搖搖頭，道：“沒有意義了，顧掩。”
她輕聲道：“我本來很生氣，可是來的時候想了一路，又不生氣了。”
“我們……準確來說是你，認識我不過一年而已。”
“雖然有夫妻的名義，其實相處時間并不長。你當然可以肆無忌憚的利用我，所以更沒有任何義務，為了我放棄復仇。”
“我來是想告訴你，魏公不打算追究你了。明面上和暗地里都不會。”
“我也原諒你……雖然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我的原諒。”
陸云舒平靜道：“只是，我們必須要分開了。”
她的臉色平靜的可怕，看著顧掩，溫和一如往昔，眼眸中卻好似有什么光碎掉一樣，讓顧掩心臟緊縮。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顧掩右手在袖中微微發抖。
他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覺得說什么都很蒼白無力。
半晌，訥訥道：“對不起。”
陸云舒一聲輕笑，“既然你說了對不起，我……還有一事想問你。”
顧掩趕忙道：“有事你說就好。”
“忠義碑什么時候認主的？”
“兩年前。”顧掩沒有絲毫猶豫。
“既然如此，為何復仇要等到現在？兩年之間，我沒有發現你在平衍司內有什么部署。”
顧掩：“……”這可真是一個送命的問題。
可惜現在他不敢隱瞞，“我當時撐不了多久，所以擔心，等我死后，會不會有人……遷怒初峘。”
平衍司是不講人情世故的，不管你生前在平衍司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貢獻，生前不會被虧待，但只要人一死，這些都不會福澤到家人身上。若是只剩下孤兒寡母還好，接過來養著便是；但若是一方勢力遭遇威脅，平衍司可沒這個功夫替人出頭。
陸云舒平靜的點頭，“多謝解惑。”
然后臉色突然漲紅，“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心血。
顧掩：“……”你是故意嚇我的吧？
可惡的是還真的嚇成功了。
急忙上前，扶著剛剛提了分手的媳婦，就要搭脈。
久病成醫，顧掩也懂一點醫術。而且修行者的問題大多能從靈氣的運行軌線中看出一二。
陸云舒“啪”的打落顧掩伸過來的手。
她只不過是得到剛才的答案，氣急攻心吐了口淤血罷了。
問題不大，就是很丟人。
MD ，這個場景看上去，不就是她被顧掩的不在意給傷了心，連心頭血都給吐出來了。
更過分的是，竟然還有一半的可能性是真的。
所以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顧掩知道她的身體狀況，若不是還好，若真是傷心過度吐血，簡直就是要命了。
顧掩略微著急，“這個時候就不要鬧脾氣了，趕緊讓我看看。”
雖然目前仍然有些氣血虧損，但陸云舒還是有股脾氣想要發出來。
可惜了，現在不是夫妻，男的一些不經大腦的話不能發脾氣了。
兩人在這邊杠上了。一個著急想要查看傷勢，另一個覺得是小傷，還是面子比較重要，如此推攘不下。
“你們在干什么？”
這時門口傳來一道詫異的聲音，陸云舒和顧掩聞聲望去，只見蕭淵抱臂靠在門框上，眼神頗為戲謔。
陸云舒老臉一紅，趕緊把顧掩推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男男女女擠在一起實在是不成體統，何況兩人已經分開了。
顧掩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么細膩的事情，此刻他的心神都在陸云舒的身體上。
“蕭兄，快給云舒看看，她方才吐血了。”
蕭淵臉色微變，疾步上前。
看著兩人焦急的臉色，陸云舒也不好再甩手發脾氣。
只能暗自生悶氣，煩死了。
沒成想，蕭淵搭著脈，臉色變來變去，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抿唇，把顧掩給嚇了個半死。
又不敢打擾醫者，戰戰兢兢等了一炷香的時間。
最后還是被陸云舒給甩開了。
“你夠了啊，什么時候你把脈需要這么長時間了？嚇誰呢？”
蕭淵放下手，俊秀的面龐似喜非喜，“云舒……你有身孕了。”
“轟隆！”
“轟隆！”
虛空中傳來炸雷般的聲響，把這兩人的腦殼炸得一片空白。
顧掩撲通一下就跪了，“云舒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道歉道得好不遲疑，之前他心里想得太多，覺得自己沒資格求原諒。
但現在不同了，他們有一個孩子……就在母親的腹中，小小的，軟軟的，再等幾個月就會出生，會哭，會笑……
既然如此，底線就可以降低許多了，孩子出生了，總歸不能父母都不齊全吧？
蕭淵方才還復雜的心情此刻也有些無語，顧掩這全新的一面看著還挺新奇，于是乎，從善如流的走到一旁，準備看戲。
陸云舒總算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矜持的理了理袖子站了起來，右手搭在腹部，左手指了指小院子的門口，言簡意賅。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