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舒喝醉了。
實不相瞞，她是第一次喝醉。
沒想到，這頭一回醉，就睡了三日。
此前并不清楚自己的酒量。
也難得遇到與自己暢談的知己，可以聊的這么盡興。
祁遠一死，按照規(guī)矩，平衍司的三位尊主便要在三月之內(nèi)立刻換人。
到時候，他們倆的真實身份便是暴露，也影響不大。
陸云舒自己是不在意的，若是這位神禹尊也不介意，日后便當個朋友也是好。
她揉了揉太陽穴，醉倒之前她似乎貿(mào)貿(mào)然的就把這話說出口，似乎還得到了回應(yīng)……
到底是什么來著？
算了，反正日后還要再見面，倒也不急在一時。
“來人！”順手摸出枕邊的面具戴上。
沒成想，面具還沒戴好，門外早就候著的人就立刻沖了進來。
“尊主，出大事了。”
陸云舒扶著面具的手頓了頓，道：“什么事情。”
她有預(yù)感，大約不是小事。
事實證明，確實不是個小事。
“尊主，嵐光皇室沒了！”
陸云舒震驚，“你說什么？！”
“行兇人，自稱是平衍司神禹尊門下！”
“！！！”
陸云舒一時之間竟失語了。
腦海中只剩下“平衍司”、“神禹尊”幾個詞。
若是此前，嵐光皇室沒了，最與她相關(guān)的便是魏莫的心情。
而現(xiàn)在……
顧掩平日里偶爾露出的崢嶸，不顯山不露水，藏著的人手。
都讓她此刻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嵐光高手不少，單憑神禹尊能調(diào)動的人手，不夠！”
半晌，陸云舒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回尊主，據(jù)說，還有曦軒尊的舊部！”
陸云舒只覺得可笑，“胡說八道！曦軒尊的舊部怎么會聽從神禹尊的命令！”
平衍司各部人手都只聽從自己上面的那位尊主，若是緊急時刻，譬如此次祁遠背叛身死，危急情況下，攜手并進算是正常。
但此時此刻，曦軒尊手下的人不可能大批的聽從他人的號令，哪怕對方同樣是三位尊主之一。
就算是平衍司的無冕之王——溪明尊自己，也不敢說能調(diào)動別部的人馬。
“到底怎么回事？！曦軒尊的手下怎么會聽從神禹尊的號令？！！！”
“尊主，忠義碑……認主了！”
陸云舒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兩步，失神的坐在床上。
眾所周知，忠義碑乃是大夏太祖賜予平衍司，借此表彰平衍司三位尊主追隨太祖南征北戰(zhàn)、卻在大夏立國之后放下權(quán)利、遠走江湖的功勞。
在三位尊主離開平衍司后，曾留下一句話，用于警醒平衍司內(nèi)部。
“平衍司守護大夏千年，爾后，奉忠義碑主為尊。”
這句話流傳多年，前一句，一度被認為是大夏國祚的預(yù)言，沒成想，最后還是略微有些偏差。
如今是太和三十三年，也是大夏立國的第九百九十八年，距離千年王朝還差區(qū)區(qū)兩年。
而忠義碑……
在平衍司之外的地方，它一度變成了平衍司曾經(jīng)輝煌的代表，而沒了其他的含義。
但在平衍司內(nèi)部，忠義碑卻一直是照鑒人心的恐怖利器，每一位心懷鬼胎的平衍司門徒最怕碰到一年一度的祭禮。
祭禮設(shè)在忠義碑下，任何叛徒都無所遁形，哪怕只是心中產(chǎn)生了一個惡意，也會在碑下纖毫畢現(xiàn)。
陸云舒在混亂中想，大約……祁遠那么久沒有暴露，也許也是這位忠義碑主的手段。
當真是厲害！
這下子，自己，可真是左右不是人了。
顧掩，
你可真行。
…………
顧掩也在幾乎同時收到了魏氏覆滅的消息。
不過不是平衍司的情報系統(tǒng)，而是街邊茶攤上的江湖漢子在閑聊時說到。
顧掩喝了碗粗茶，心情甚好。
甚至還有心情與手下調(diào)侃。
“難怪上次云舒與我說，百姓的嘴巴比劍仙的劍快多了。”
他伸出一只修長的手，饒有興致的掰了掰手指頭，“滿打滿算，從他們動手到現(xiàn)在，也不過三日。”
“三日之內(nèi)，能把消息從嵐光送到這兒，當今世上，能有這個速度的人，不超過一手之數(shù)。”
“真真是百姓的舌頭才是世上最快的消息傳輸渠道。”
祿存心里也是歡喜的。
即便知道事后會有許多的麻煩，此刻的心也是歡呼跳躍的。
嵐光之人該死！
腦海中回放著當初的一幕幕。
為國征戰(zhàn)、意氣風(fēng)發(fā)之時卻被背后之人刺了一刀，想拼命報仇卻又顧忌太多，性命垂危……卻還要，還要極力的安慰家人。
……
哪怕是現(xiàn)在，終于報了仇，但終究傷了夫妻情分。
“此刻，我猜臨眺那位估計是要去趟嵐光，只是不知道云舒會不會去？”
祿存低頭不語。
“只是現(xiàn)在，我的身份怕是瞞不住了。”
顧掩抬頭，看著天上刺目的太陽。
時間一長，眼睛就有些酸澀。
他眨眨眼，輕聲道：“祿存，我很怕她會恨我。”
祿存心想，不恨是不可能的。
但見主子這樣，他就咽下了心聲，從善如流的換了句話。
“您只是報個仇而已，用不著心虛。”
“不管從禮法，還是道義上，都沒有錯。”
“況且，您還有機會求得原諒。”
顧掩沉默片刻，灑然一笑。
“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況且復(fù)仇一事在我心中沉淀良久，誰都無法阻攔。”
“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我對云舒有感情，喜愛她，想要與她共度余生。”
“然而，世間有許多事情，都遠遠比愛情重要。”
“就如同滅皇族這件事。”
“我是為了復(fù)仇，縱然欺騙了她，需要道歉和補償，但不至于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嵐光魏氏是那位的逆鱗，不管魏莫自己如何嫌棄厭惡，只要別人一碰，便會觸之即反。”
“云舒便是心里原諒我，也不會原諒我了。”
“魏莫對她恩重如山，她不會為了我去對抗他的。”
祿存發(fā)誓，便是如此的氛圍和語句下，他依舊聽出了滿滿的醋意。
不由得在心里呵呵兩聲。
當初害怕那人的報復(fù)，可以為了兄長家族不去復(fù)仇；如今有了自保之力，卻不肯為了妻子放下仇恨。
現(xiàn)在卻異想天開的妄圖讓男女之情凌駕于親情之上。
竟然還敢嫉妒這份超脫于血緣關(guān)系之外的親情。
想得很美。
所以不可能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