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舒揉了揉額角，怒極反笑，“是嗎？那本尊是不是還要獎勵你啊，趙沉，這般忠心？！真是令本尊感到羞愧啊！”

“屬下知罪。”趙沉低下頭，咬牙道。

“你下去領一百鞭，參與其中的人各領八十鞭。”

陸云舒站起身，輕聲道：“這個堂主之位，你既然不想要，那就算了，本尊還不至于找不到一個頂替之人。”

聲音并無情緒，就連剛剛的憤怒此刻也不剩下半點。

“還有你那個占禾，我聽著很是有趣，不如送到本尊那邊吧！”

趙沉臉色大變，叩首道：“尊上，屬下甘愿領罰，只是占禾，她真的無辜，請尊上放過她。”

陸云舒雙手交疊，眸子古井無波，“此刻，你在我眼中只是一個被感情蒙蔽了的廢物，你覺得你有什么資格說這樣的話？”

“來人！”

十數道黑影瞬息之間出現，四散八落的分布在刑房四周。

“都處理了吧！通知朝雨，七天之內把三司之間的傳訊路子給清理一番。”

“是。”

出了平衍司的院落，陸云舒習慣性的繞了幾圈，方才往正確的回澹明的方向上走去。

不曾想剛走了沒幾步就能遇到這人。

一襲簡潔的白衫，長身玉立，劍眉凌然，唇邊卻是微微的笑意。

陸云舒愣了片刻，方才開口，“夫君。”

顧掩往她的方向走了幾步，道：“你不是應該在澹明的嗎？怎么出來了？”

“有點事。”陸云舒隨口一答，“我還以為夫君不會過來呢？”

顧掩上前拉起陸云舒的手，一邊走一邊道：“兄長擔心這里有什么陷阱，就讓我過來看看——畢竟，姜家可是有先例的。”

陸云舒楞了一下，她與陸旃、魏鈞的的關系都挺好的，偶爾有勾肩搭背的行為也很正常，但是拉手這種行為……真是一言難盡。

好像書院的女學生經常會手拉手去吃飯？？？

“你別擔心，有我在呢？顧琮不會有事的。

再說，這次阿淮沒有功夫去管我們了，他家祖先千年前沒能解決掉的對手如今回來了。”陸云舒語氣中還隱隱藏著些許幸災樂禍的味道。

“阿淮？”顧掩輕笑，隨即換了個話題，“云舒選擇和姜大公子合作，這份幸災樂禍是不是該給自己一份？”

陸云舒一噎，總感覺今日顧掩說話風格不太尋常。

于是顧掩從善如流的換了話題，“澹明的比賽怎么樣了？有沒有什么好苗子？”

“今日大混戰，一百個就那么點場地，人擠人的。”陸云舒笑道：“都快近身肉搏了，完全看不出來誰強誰弱？”

然后隨便扯了扯話題。

顧掩忽然提議道：“比比如何？不用御劍，看誰先到澹明。”

“好。”

半柱香后，澹明城外。

顧掩沖陸云舒作了半揖，道：“云舒，承讓了。”

陸云舒搖了搖頭，有點意外，剛才她固然沒有出全力，可是顧掩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肯定也有所保留。

“夫君的腿恢復的很好，如今速度竟然比我還要快。”

顧掩道：“云舒謬贊了，是云舒手下留情，否則我可追不上你。”

陸云舒笑了笑，沒有在爭辯，徑直往城門口走去。

近日出入的人很多，排查絲毫不敢放松，只是沒人敢查陸云舒，連帶著和陸云舒舉止親密的顧掩也不敢查。

只不過顧掩這番進城怕是誰都瞞不住了。

因為到了城門口后，他倆又變成了手拉手的狀態。

姜淮自然是第一時間就聽到了顧掩進城的消息——

來傳消息的人還站在那兒，姜淮卻忍不住笑將起來。

“真是的，還手拉手，也不嫌丟人。”

“真是什么？”陸云舒走了進來，輕笑，“我好似聽到了跟我有關的事。”

“聽到就是聽到了，還什么‘好似’？”

姜淮一臉淡然的轉過頭，揮揮手示意那個傳消息的人退下，“我就是很奇怪，動心，是什么感覺？”

“動心？”陸云舒疑惑，“你跟我討論這個？我還以為會是聊聊怎么對付君家呢？”

“那個不急。云舒，我一直以為我們是一類人。”姜淮道：“可是你做了一件蠢事。”

“云舒你眼中，那個顧掩真的有那么大的價值嗎？其實你想要得到他，大可不必這么麻煩的，他是顧家的二公子，并非掌權者，又……”

“我所欣賞的，心悅的，不是一個在威脅面前毫無辦法、只能出賣自身換取家族的廢物。”陸云舒打斷姜淮的話。

“這種人渣才會說的話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了。”

“好吧。”姜淮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不好意思，這種話我一般藏在心里，不說出來的。”

“其實，我還是有點羨慕的，臨眺的繼承權你不在乎，但是姜家是我一出生就背在身上的大山，這輩子都甩不掉。”

“嗤。”陸云舒對這種表面嫌棄，實則炫耀的行為進行了毫不留情的嘲笑加諷刺，“您現在出門，召開長老會議，說自己不想干了，要離開澹明。”

“今日說這話，明日新的澹明少君就新鮮出爐了。”

姜岑絲毫不給自家少君面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姜淮：“……”

“不是，有這么慘嗎？”姜淮也忍不住笑出來了，“至少也要三天吧！我做少君有這么失敗嘛……還好吧。”

說著說著，他都忍不住自我懷疑起來……好像那些長老看到他是挺害怕的。

“沒有沒有。”陸云舒特別諂媚，“澹明姜家何曾能成為你的負擔，阿淮經世之才，即便是姜家也只配成為你手中的利器，負重前行者，安能有阿淮這般瀟灑恣意？”

姜淮轉過頭，笑意拂面，“云舒原來這么看重我啊，真是受寵若驚啊……對了，你家夫君呢？怎么不帶過來我瞧瞧？”

姜岑很無語，這兩人說著說著突然就不正常了，然后他還沒反應過來，又十分正常起來了。

“他去找他弟弟去了。”陸云舒道：“計劃進行的怎么樣了？什么時候能動手？”

“動手什么時候都可以動手，我是無所謂，只是平衍司可能要再等一個月左右。”

姜淮笑道：“難得平衍司三尊都答應這次行動，等等也無妨，只是平衍司向來雷厲風行，沒想到竟然要拖這么久。”

陸云舒默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云舒。”姜淮道：“云舒與平衍司真的沒有聯系嗎？”

陸云舒眼神微變，然后誠實道：“阿淮這么聰明，難不成還想不到，有些事情我不能說。”

“這么說，是確有其事了？”姜淮笑道：“我只是隨口問問，阿云舒莫要在意。

只是我沒想到，蕭淵竟與你有這般交情，肯出面說動鳴珂也參與此事。

不過有蕭淵護著，當年你在鳴珂竟然混成那樣！還真是丟臉！”

陸云舒臉上的笑意淺淡了幾分，姜淮看到，自知失言。

陸云舒在鳴珂經歷過的事，憑借著姜淮的腦子和姜家的人脈，猜個八九不離十不成問題。

唯獨陸云舒與蕭淵關系隱秘，且當年陸云舒毫不起眼，姜家暗探沒有關注過。若不是陸云舒主動表現出與蕭淵的關系非同尋常，就連姜淮也發現不了。

陸云舒瞧見姜淮的臉色，有些想笑，以姜淮的心機，自然不會連這點心思都藏不住，這樣直白的表現出來不過是看在他們的關系。

避重就輕的道：“這次我便不參與了，剩下的就有勞你了。”

從姜淮那兒出來，陸云舒徑直回了自己院子，院子內除了苓檀之外職位外，還有幾個丫頭。

那幾人停下手里的動作，齊齊行禮，“參見君座。”

陸云舒擺了擺手，招呼道：“去！幫我般張軟塌過來。”

一邊招招手讓苓檀過來，苓檀舒了口氣，小跑著跑過去，這時軟塌正好搬了出來，陸云舒四周瞧了一圈，道：“就搬到那棵樹下吧。”

軟塌放好之后，陸云舒躺了上去，這才看向這些剛被送過來的丫頭，有兩個還有些臉熟，應當是臨眺的，。

剩下的應該是姜淮送過來的，陸云舒也懶得問，一視同仁的讓他們回去。

幾人愣愣，還是聽話的退下了。

恰好這時，顧掩走了進來，就看到陸云舒側躺在軟榻上，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正在和苓檀說話。

“好了好了，不要一副快哭的樣子，我又沒有留下她們？”

苓檀眼眶發紅，嘟起嘴巴，帶著一點哭腔道：“大小姐……”

之前在顧家，也送來過幾個丫頭，但是那些半點修為也無、腦袋空空的丫頭根本就不在苓檀的眼里。

更別提入陸云舒的眼了。

但是今日這幾個，有臨眺的，也有澹明的。

做事利落，聽話懂事，修為高深。

苓檀產生了深深的危機，可她想了半晌，也什么辦法，所以一看到陸云舒就有點控制不了情緒。

“乖。”陸云舒一邊說一邊捏了捏苓檀的臉，順帶絞盡腦汁的想這樣的性格到底應該怎么哄。

顧掩有些好笑的走過來，可惜陸云舒無從顧及他，抱著苓檀開始哄，“小檀兒，不許耍小脾氣了，”

一邊哄一邊拍拍她的背，順道看了眼顧掩，語氣十分的溫柔，“快點去給你家大小姐弄點吃的來。”

聽到有事情做，苓檀吸了吸鼻子，屈膝給顧掩行了一禮，轉身小跑著走了。

顧掩側身坐在軟榻上，笑著道：“你到底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陸云舒動了動，頭一偏枕在顧掩的腿上，道：“她性格我喜歡，而且那么乖。”

想了想苓檀剛才紅紅的眼睛，顧掩只能暗自贊嘆自家夫人口味真獨特。

陸云舒的腦袋動了動，覺得發間僅有的一只發釵有點硌得慌，遂微微抬起頭，隨手把發釵抽了出來，丟在一旁。

發絲散了下來，落了顧掩一膝，顧掩有些意動，低下頭，就看見陸云舒一張脂粉未施的臉龐，唯有唇上抹了一層口脂，嫣紅的色澤格外動人。

顧掩彎下腰，輕輕地吻了上去。

陸云舒眨了眨眼，沒有推開他。

良久，兩人分開，陸云舒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喘息，稍稍有些不自在，但沒有羞意。

顧掩也有點愣忪，但自然地很，不管是心里還是面上，都沒覺得親自己的夫人有什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