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9子?
開什么玩笑呢……
陳濟之一度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在他看來,業余階段有9個段位,加上職業的9個段位,整個棋手的生涯一共也只有18個段位。如果是每2段就讓1子,那么讓9子的局只會出現在一個當今棋壇頂級的職業9段棋手,對陣一個初學棋甚至是連基本規則都并未了解完善的新手時才會發生。
這種對局至少陳濟之是從未聽說過的。
而現實中往往絕大多數情況提到讓9子,都并非是真的要讓對方9子,基本都是表達的一種濃濃的嘲諷的意味……就比如:
原來你就是那個誰誰誰啊?
你這么牛逼干脆就讓我9子,好不好?
……
陳濟之斟酌片刻,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再次確認到:“前輩,你是說讓我9子?”
中年男子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臥槽,真的要讓我9子!
陳濟之明顯感覺到這個人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而且從他的眼神中也看不出任何嘲諷的意思。
你這個人也太狂了吧。
即便就是當今棋圣親自過來,我也有業余4段的實力,他敢說讓我9子?
“來來來,誰怕誰?”
陳濟之果斷的答應了,他此刻的自信絕對達到了學棋以來的巔峰。
……
沒過多久,陳濟之就絕望的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他兩眼無神的盯著眼前的棋盤。
輸了,而且還輸得極快。
讓9子的局也能被下成這樣嗎?
這完全打破了陳濟之以往對于圍棋的理解,他都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會不會下棋了……
中年男子沒有去理會還在發愣的陳濟之,依舊掛著那副輕描淡寫的表情,他站起身準備離去。
這個動作直接讓陳濟之從沉思中驚醒,他這次也學乖了,立馬就跟了上去。
經過剛剛短暫的思考,陳濟之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剛剛這一局的失利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的實力太弱,而是因為此人的實力太強。
陳濟之敢很篤定的說,眼前這人一定是現今為止他見過的最強的棋手,沒有之一。
此人,至少是一位宗師。
要不是此人的年紀不對,陳濟之都一度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國壇的“李老棋圣”了……
陳濟之立馬就做出了要抱緊這條“大腿”的決定,他一邊走著,一邊有些獻媚的說到:“前輩你也太強了吧,居然讓我9子都能贏,你該不會是職業9段吧?”
通過剛才那些判斷,讓陳濟之對這個中年男子的身份產生了極度的好奇心,他說的這句話明顯抱著一種試探的意思。
但這并未影響中年男子前進的步伐,他也沒有任何回答的意思,依舊向前一步一步走著。
陳濟之看到中年男子的這般反應后,非但沒有丁點的失落,反而是有些興奮起來。因為
這恰恰符合了陳濟之腦海中的那種頂級高手風范。
高冷、孤傲……總之不愛搭理人,在陳濟之看過的一系列經典的武俠故事中,越是這種古怪個性的人物,往往其實力就越恐怖。
沒有泄氣的陳濟之繼續追問:“前輩,你是渝都人嗎?就住在這附近?”
說完,陳濟之自己倒是有些愣住了。
他剛剛這句話原本也就是隨口一問,話一說出口他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陳濟之目前了解到的整個渝都棋壇,常駐的宗師就僅僅只有一位,而那一位陳濟之是見過的,并不是眼前這人。
既然不是常駐渝都的宗師,那就只能是恰巧路過渝都的宗師了。可從陳濟之第一次見到這人的情況來看,他明顯是常常來這個野棋場,并且已經持續了不短的時間了,哪里像是路過渝都的樣子?
他難道是一個已經退役隱世的宗師?
這種想法在陳濟之看來是更加不可能的。
圍棋棋手的實力一定要通過不斷的對弈才能保持在巔峰的狀態。
剛剛的那場對局因為兩者的實力差距過大,陳濟之只能粗淺的判斷出這人的實力是在宗師或者更強。而眼前這位如果是一個隱退多年的宗師強者,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如此高的水準,那此人巔峰的時候會有多強?
況且當今棋壇的宗師棋手即便是過了巔峰期退居二線,也不會完全的退出棋壇。
如果真的是一位隱退的宗師,以他巔峰期的恐怖實力,不可能在陳濟之收集了好幾年“圍棋周刊”的情況下對于此人沒有一點印象。
再者,此人的年紀光從面相看,也僅僅就比陳濟之的父親大上一點,是遠遠達不到需要完全隱退的那個年紀的。
想到這些,這個人的身份在陳濟之的眼中顯得更加的撲朔迷離。
而中年男子果然又再次選擇了無視陳濟之的問題。
這又更加激起了陳濟之想要一探其身份的欲望,他又緊接著問起來:“前輩,我以后該怎么稱呼你,這總要讓我知道吧。”
中年男子的性格讓陳濟之有些捉摸不透,陳濟之已經做好了打一場長期艱苦戰的準備。
讓陳濟之有些意外的是,中年男子聽到這個問題后卻漸漸放慢了腳步。
他并沒有轉身面向陳濟之,反而是微微抬起頭,用一種略微憂傷的語氣自言自語起來:“吾名:秦清濁。”
莫名的,陳濟之心里產生了一種感覺,好像這個名字對于這人自己來說都有些陌生了的樣子。
陳濟之忽然就有些心疼起這人來,可他翻遍了腦海中的記憶,也沒有找到對于這個名字的丁點印象。
當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這個叫秦清濁的人又已經走了好一段距離,他只好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兩人不知不覺就走出了包圍著野棋場的那片巨大的黃葛樹林,很快陳濟之眼前出現了兩棟破舊的小樓。
此刻時間還不算太晚,這兩棟五六層高的小樓就早早的陷入到了寂靜的黑暗中,只剩下路燈的余暉遠遠的映照出了小樓的輪廓。
在陳濟之的印象中,這里是整個公園里唯一的一個小區,而這個小區已經建成了不短的年份。陳濟之雖然沒有刻意的留意過,但是他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過有人住在這個小區了。
他還曾經聽到路人提起過,以這兩棟樓破舊的程度,如果不是修在公園偏僻的地方,這個小區應該早就已經拆遷過了。
看著秦清濁徑直朝著小樓走去,陳濟之也才意識到他為什么常常會出現在野棋場,確實也挺近的。
陳濟之緊緊的跟著秦清濁,這么黑的地方他可不敢一個人呆在這里。
沒過多久,秦清濁拿出鑰匙打開了門牌上標著“1-1”那戶的大門。陳濟之生怕被他關在了門外,趁著開門的功夫一股腦的鉆了進去。
而秦清濁也沒有絲毫阻撓的意思,他默默的關了門,打開了燈。
這是一間很小的屋子,一個廚房一個廁所,里面有一扇關上的門看起來好像是臥室的樣子。能夠被稱之為客廳的地方一共也就幾個平方,擺放的東西不多,主要就是一張餐桌。
此時,餐桌上正擺著一張棋盤和兩副裝滿棋子的棋盒。
陳濟之一眼就將屋子的整個布局看了個通透,這里雖然小,但給陳濟之一種簡單、干凈的感覺,和從外面看到整棟樓的那種破舊感截然不同。
這是一個一絲不茍的人啊。
陳濟之在心里悄悄的評價了一下,對這個身份神秘的秦清濁增添了不少好感。
這時,陳濟之身后傳來了秦清濁那平淡的聲音:
“你不適合伐道。”
陳濟之聽到后抿了抿嘴,開始琢磨起秦清濁這句話的含義。
他說的是伐道,而不是攻風,是不是代表了這位宗師是認可自己有步入棋道的潛力?
既然他認可自己的潛力,又點出了不適合伐道,以宗師的眼光想必已經看出了適合自己的棋道。那么是不是代表這位宗師有意要提點自己,甚至……
秦清濁自然是不知道他隨便的一句話可以被這個小家伙“曲解”出這么多的意思,他走到窗邊慢慢了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反而是陳濟之的臉上很快露出了按奈不住的興奮,對著秦清濁發問道:“秦…老前輩,你看我適合什么道?”
聽到這句話后秦清濁陡的一轉身,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緊緊的盯著陳濟之,頗有點不怒自威的感覺。
直到陳濟之的毛發都快要全部豎起來時,他才聽見秦清濁緩緩開了口:“我看起來很老嗎?”
原來他很在意別人說他老啊?
陳濟之趕緊把這個注意事項記了下來,接著罕見的露出了他這個年紀本應該有的天真無邪,說:“不老不老,你看起來就像我哥一樣,我以后就叫你秦大哥好了。”
這個辦法陳濟之用過很多次,每次他露出這種表情去夸贊老陳身邊那一幫老友時,都會把那些人逗得呵呵直笑,可謂是屢試不爽。
正當他以為劇本會按照往常那般發展時,他卻聽到了來自秦清濁的冷笑。
“行了,別裝了。”
陳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