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野僉載·云溪友議
- (唐)張鷟 范攄撰 恒鶴 陽羨生校點
- 7733字
- 2021-07-22 11:01:00
卷六
天寶中,萬年主簿韓朝宗嘗追一人,來遲,決五下。將過縣令,令又決十下。其人患天行病而卒。后于冥司下狀言,朝宗遂被追至。入烏頭門極大,至中門前,一雙桐樹,門邊一 垂簾幕,窺見故御史洪子輿坐。子輿曰:“韓大何為得此來?”朝宗云:“被追來,不知何事。”子輿令早過大使。入屏墻,見故刑部尚書李乂。朝宗參見,云:“何為決殺人?”朝宗訴云:“不是朝宗打殺,縣令重決,由患天行病自卒,非朝宗過。”又問:“縣令決汝,何牽他主簿!朝宗無事。然亦縣丞,悉見例皆受行杖。”亦決二十放還。朝宗至晚始蘇,脊上青腫,疼痛不復可言,一月已后始可。于后巡檢坊曲,遂至京城南羅城,有一坊中,一宅門向南開,宛然記得追來及乞杖處。其宅中無人居。問人,云此是公主兇宅,人不敢居。乃知大兇宅皆鬼神所處,信之。
神鼎師不肯剃頭,食醬一斗。每巡門乞物,得粗布破衣亦著,得綢錦羅綺亦著。于利貞師座前聽,問貞師曰:“萬物定否?”貞曰:“定。”鼎曰:“阇梨言若定,何因高岸為谷,深壑為陵?有死即生,有生即死,萬物相糾,六道輪回,何得為定耶!”貞曰:“萬物不定。”鼎曰:“若不定,何不喚天為地,喚地為天,喚月為星,喚星為月?何得為不定!”貞無以應之。時張文成見之,謂曰:“觀法師即是菩薩行人也。”鼎曰:“菩薩得之不喜,失之不悲,打之不怒,罵之不嗔,此乃菩薩行人也。鼎今乞得即喜,不得即悲,打之即怒,罵之即嗔。以此論之,去菩薩遠矣。”
空如禪師者,不知何許人也。少慕修道,父母抑婚,以刀割其勢,乃止。后成丁,征庸課,遂以麻蠟裹臂,以火爇之,遂成廢疾。入陸渾山坐蘭若,虎不為暴。山中偶見野豬與虎斗,以藜杖揮之,曰:“檀越不須相爭。”即弭耳分散。人皆敬之,無敢議者。
司刑司直陳希閔以非才任官,庶事凝滯。司刑府史目之為“高手筆”,言秉筆支額,半日不下,故名“高手筆”。又號“按孔子”,言竄削至多,紙面穿穴,故名“按孔子”。
衢州龍游縣令李凝道性褊急。姊男年七歲,故惱之,即往逐之,不及,遂餅誘得之,咬其胸背流血,姊救之得免。又乘驢于街中,有騎馬人靴鼻撥其膝,遂怒,大罵,將毆之。馬走,遂無所及,忍惡不得,遂嚼路旁棘子流血。
貞觀中,冀州武強縣丞堯君卿失馬,既得賊,枷禁未決。君卿指賊面而罵曰:“老賊吃虎膽來,敢偷我物!”賊舉枷擊之,應時腦碎而死。
開元中,蕭穎士方年十九,擢進士。至二十余,該博三教。其賦性躁忿浮戾,舉無其比。常使一仆杜亮,每一決責,皆由非義。平復,遭其指使如故。或勸亮曰:“子傭夫也,何不擇其善主,而受苦若是乎?”亮曰:“愚豈不知。但愛其才學博奧,以此戀戀不能去。”卒至于死。
敬宗時,高崔巍喜弄癡。大帝令給使捺頭向水下,良久,出而笑之。帝問,曰:“見屈原,云:‘我逢楚懷王無道,乃沉汨羅水。汝逢圣明主,何為來?’”帝大笑,賜物百段。
秋官侍郎狄仁杰嘲秋官侍郎盧獻曰:“足下配馬乃作驢。”獻曰:“中劈明公,乃成二犬。”杰曰:“狄字犬旁火也。”獻曰:“犬邊有火,乃是煮熟狗。”
吏部侍郎李安期,隋內史德林之孫,安平公百藥之子,性好機警。常有選人被放,訴云:“羞見來路。”安期問:“從何關來?”“從蒲津關來。”安期曰:“取潼關路去。”選者曰:“恥見妻子。”安期曰:“賢室本自相諳,亦不笑。”又一選人引銓,安期看判曰:“弟書稍弱。”對曰:“昨墜馬損足。”安期曰:“損足何廢好書?”為讀判曰:“向看弟判,非但傷足,兼似內損。”其人慚而去。又選士姓杜名若,注芳洲官,其人慚而不伏。安期曰:“君不聞芳洲有杜若?”其人曰:“可以贈名公。”曰:“此期非彼期。”若曰:“此若非彼若。”安期笑,為之改注。又一吳士,前任有酒狀,安期曰:“君狀不善。”吳士曰:“知暗槍已入。”安期曰:“為君拔暗槍。”答曰:“可憐美女。”安期曰:“有精神選,還君好官。”對曰:“怪來晚。”安期笑而與官。
尹神童每說,伯樂令其子執《馬經》畫樣以求馬,經年無有似者。歸以告父,乃更令求之。出見大蝦蟆,謂父曰:“得一馬,略與相同,而不能具。”伯樂曰:“何也?”對曰:“其隆顱跌目脊郁縮,但蹄不如累趨爾。”伯樂曰:“此馬好跳躑,不堪也。”子笑乃止。
安南有象缺 ,有理者即過。負心者以鼻卷之,擲空中數丈,以牙接之,應時碎矣。莫敢競者。
安南武平縣封溪中有猩猩焉,如美人,解人語,知往事。以嗜酒故,以屐得之,檻百數同牢。欲食之,眾自推肥者相送,流涕而別。時餉封溪令,以帊蓋之。令問何物,猩猩乃籠中語曰:“唯有仆并酒一壺耳。”令笑而愛之,養畜,能傳送言語,人不如也。
前御史王義方出萊州司戶參軍,去官歸魏州,以講授為業。時鄉人郭無為頗有法術,教義方使野狐。義方雖呼得之,不伏使,卻被群狐競來惱,每擲磚瓦以擊義方。或正誦讀,即裂其書碎。聞空中有聲云:“有何神術,而欲使我乎!”義方竟不能禁止。無何而卒。
并州石艾、壽陽二界有妒女泉,有神廟,泉水沉潔澈千丈。祭者投錢及羊骨,皎然皆見。俗傳妒女者,介之推妹,與兄競,去泉百里,寒食不許舉火,至今猶然。女錦衣紅鮮,裝束盛服,及有人取山丹、百合經過者,必雷風電雹以震之。
景龍末,韋庶人專制。故安州都督、贈太師杜鵬舉時尉濟源縣,為府召至洛城修籍,一夕暴卒,親賓具小殮。夫人尉遲氏,敬德之孫也,性通明強毅,曰:“公算術神妙,自言官至方伯,今豈長往?”即安然不哭。洎二日三夕,乃心上稍溫,翌日徐蘇。數日方語,云初見兩人持符來召,遂相引出徽安門。門隙容寸,過之尚寬,直北上邙山,可十余里,有大坑,視不見底。使人令入,鵬舉大懼,使者曰:“可閉目。”執手如飛,須臾足已履地。尋小徑東行,凡數十里,天氣昏慘,如冬凝陰。遂至一廨,墻宇宏壯,使者先入。有碧衣官出,趨拜頗恭,既退引入。碧衣者踞坐案后,命鵬舉前。旁有一狗,人語曰:“誤,姓□名同,非此官也。”笞使者,改符令去。有一馬半身兩足,跳梁而前曰:“往為鵬舉所殺,今請理冤。”鵬舉亦醒然記之,訴云:“曾知驛,敕使將馬令殺,非某所愿。”碧衣命吏取案,審然之,馬遂退。旁見一吏,揮手動目,教以事理,意相庇脫。證既畢,遂揖之出,碧衣拜送門外,云:“某是生人,安州編戶,少府當為安州都督,故先施敬,愿自保持。”言訖而向所教之吏趨出,云姓韋名鼎,亦是生人,在上都務本坊。自稱向來有力,祈錢十萬。鵬舉辭不能致,鼎云:“某雖生人,今于此用紙錢,易致耳。”遂許之。又囑云:“焚時愿以物藉之,幸不著地,兼呼韋鼎,某即自使人受。”鼎又云:“既至此,豈不要見當家簿書?”遂引入一院,題云“戶部”,房廊四周簿帳山積,當中三間架閣特高,覆以赤黃幃帕,金字牓曰“皇籍”。余皆露架,往往有函,紫色蓋之。韋鼎云:“宰相也。”因引詣杜氏籍,書簽云“濮陽房”,有紫函四。發開卷,鵬舉三男,時未生者,籍名已俱。遂求筆,書其名于臂。意愿踟躕,更欲周覽,韋鼎云:“既不住,亦要早歸。”遂引出,令一吏送還。吏云:“某苦饑,不逢此使,無因得出,愿許別去,冀求一食。但尋此道,自至其所。”留之不可。鵬舉遂西行,道左忽見一新城,異香聞數里,環城皆甲士持兵。鵬舉問之,甲士云:“相王于此上天,有四百天人來送。”鵬舉曾為相王府官,忻聞此說,墻有大隙,窺見分明。天人數百,圍繞相王,滿地彩云,并衣仙服,皆如畫者。相王前有女人執香爐引,行近窺帝,衣裙帶狀似剪破,一如雁齒狀。相王戴一日,光明輝赫,徑可丈余。相王后凡有十九日,累累成行,大光明皆如所戴。須臾有綈騎來迎,甲士令鵬舉走,遂至故道,不覺已及徽安門。門閉,過之亦如去時容易,為群犬遮嚙,行不可進。至家,見身在床上,躍入身中,遂寤。臂上所記如朽木書,字尚分明。遂焚紙錢十萬,呼贈韋鼎。心知卜代之數,中興之期,遂以假故來謁睿宗。上握手曰:“豈敢忘德。”尋求韋鼎,適卒矣。及睿宗登極,拜右拾遺,詞云:“思入風雅,靈通鬼神。”敕宮人妃子數十同其妝服,令視執爐者。鵬舉遙識之,乃太平公主也。問裙帶之由,公主云:“方熨龍袞,忽為火迸,驚忙之中,不覺爇帶。倉惶不及更服。”公主歔欷陳賀曰:“圣人之興,固自天也。”鵬舉所見,先睿宗龍飛前三年,故鵬舉墓志云:“及睿宗踐祚,陰騭祥符。啟圣期于化元,定成拜于幽數。”后果為安州都督。處士蕭時和作傳。 一說,鵬舉得釋后入一院,問簾下者為誰,曰魏元忠也。有頃敬揮入,下馬,眾接拜之,云是大理卿,對推事。見武三思著枷,韋溫、宗楚客、趙履溫等著鎖,李嶠露頭散腰立。聞元忠等云“今年大計會”。至六月,誅逆韋,宗、趙、韋等并斬,嶠解官歸第,皆如其言。
柴紹之弟某,有材力,輕 迅捷,踴身而上,挺然若飛,十余步乃止。太宗令取趙公長孫無忌鞍韉,仍先報無忌,令其守備。其夜,見一物如鳥飛入宅內,割雙鐙而去,追之不及。又遣取丹陽公主鏤金函枕,飛入房內,以手捻土公主面上,舉頭,即以他枕易之而去。至曉乃覺。嘗著吉莫靴走上磚城,直至女墻,手無攀引。又以足踏佛殿柱,至檐頭,捻椽覆上。越百尺樓閣,了無障礙。太宗奇之,曰:“此人不可處京邑。”出為外官。時人號為“壁龍”。太宗嘗賜長孫無忌七寶帶,直千金,時有大盜段師子從屋上上椽孔間而下,露拔刀謂曰:“公動即死。”遂于函中取帶去,以刀拄地,踴身椽孔間出。
天后時將軍李楷固,契丹人也,善用 索。李盡忠之敗也,麻仁節、張玄遇等并被
。將獐鹿狐兔走馬遮截,放索
之,百無一漏。鞍馬上弄弓矢矛矟如飛仙。天后惜其材不殺,用以為將。稍貪財好色,出為潭州喬口鎮守將,憤恚而卒。
宋令文者,有神力。禪定寺有牛觸人,莫之敢近,筑圍以闌之。令文怪其故,遂袒褐而入。牛竦角向前,令文接兩角拔之,應手而倒,頸骨皆折而死。又以五指撮碓觜壁上書,得四十字詩。為太學生,以一手挾講堂柱起,以同房生衣于柱下壓之。許重設酒,乃為之出。令文有三子:長之問,有文譽;次之遜,善書;次之悌,有勇力。之悌后左降朱鳶,會賊破 州,以之悌為總管擊之。募壯士,得八人。之悌身長八尺,被重甲,直前大叫曰:“獠賊,動即死。”賊七百人一時俱剉,大破之。
彭博通者,河間人也,身長八尺。曾于講堂階上臨階而立,取鞋一 以臂夾,令有力者后拔之,鞋底中斷,博通腳終不移。牛駕車正走,博通倒曳車尾,卻行數十步,橫拔車轍深二尺余,皆縱橫破裂。曾游瓜埠,江有急風張帆,博通捉尾纜挽之,不進。
定襄公李宏,虢王之子,身長八尺。曾獵,有虎搏之,踣而臥,虎坐其上。奴走馬旁過,虎跳攫奴后鞍。宏起,引弓射之,中臂而死。宏及奴一無所傷。
忠武將軍辛承嗣輕捷。曾解鞍絆馬,脫衣而臥,令一人百步走馬持槍而來。承嗣鞴馬解絆,著衣擐甲,上馬盤槍逆拒,刺馬擒人而還。承嗣曾與將軍元帥獎馳騁,一手捉鞍橋,雙足直上捺蜻蜓,走馬二十里。與中郎裴紹業于青海被吐蕃圍,謂紹業曰:“相隨帶將軍共出。”紹業懼,不敢。承嗣曰:“為將軍試之。”單馬持槍,所向皆靡,卻迎紹業出。承嗣馬被箭,乃跳下,奪賊壯馬乘之,一無損傷。裴旻為幽州都督,孫佺北征,被奚賊圍之。旻馬上立走,輪刀雷發,箭若星流,應刀而斷。賊不敢取,蓬飛而去。
貞觀中,恒州有彭闥、高瓚二人斗豪,時于大酺場上兩朋競勝。闥活捉一豚,從頭咬至項,放之地上仍走。瓚取貓兒從尾食之,腸肚俱盡,仍鳴喚不止。闥于是乎帖然心伏。
梁庾信從南朝初至北方,文士多輕之。信將《枯樹賦》以示之,于后無敢言者。時溫子升作《韓陵山寺碑》,信讀而寫其本。南人問信曰:“北方文士何如?”信曰:“唯有韓陵山一片石堪共語。薛道衡、盧思道少解把筆,自余驢鳴犬吠,聒耳而已。”
盧照鄰字昇之,范陽人。弱冠拜鄧王府典簽,王府書記一以委之。王有書十二車,照鄰總披覽,略能記憶。后為益州新都縣尉,秩滿,婆娑于蜀中,放曠詩酒,故世稱“王楊盧駱”。照鄰聞之曰:“喜居王后,恥在駱前。”時楊之為文,好以古人姓名連用,如“張平子之略談”,“陸士衡之所記”,“潘安仁宜其陋矣”,“仲長統何足知之”。號為“點鬼簿”。駱賓王文好以數對,如“秦地重關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時人號為“算博士”。如盧生之文,時人莫能評其得失矣。惜哉!不幸有冉耕之疾,著《幽憂子》以釋憤焉。文集二十卷。
北齊蘭陵王有巧思,為舞胡子。王意所欲勸,胡子則捧盞以揖之,人莫知其所由也。
幽州人劉交戴長竿高七十尺,自擎上下。有女十二,甚端正,于竿上置定,跨盤獨立。見者不忍,女無懼色。后竟為撲殺。
巧人張崇者,能作灰畫腰帶鉸具,每一胯大如錢,灰畫燒之,見火即隱起,作龍魚鳥獸之形,莫不悉備。
則天如意中,海州進一匠,造十二辰車。回轅正南則午門開,馬頭人出。四方回轉,不爽毫厘。又作木火通,鐵盞盛火,輾轉不翻。
韓王元嘉有一銅樽,背上貯酒而一足倚,滿則正立,不滿則傾。又為銅鳩,氈上摩之熱則鳴,如真鳩之聲。
洛州殷文亮曾為縣令,性巧好酒,刻木為人,衣以繒彩,酌酒行觴,皆有次第。又作妓女,唱歌吹笙,皆能應節。飲不盡,即木小兒不肯把;飲未竟,則木妓女歌管連理催。此亦莫測其神妙也。
將作大匠楊務廉甚有巧思,常于沁州市內刻木作僧,手執一碗,自能行乞。碗中錢滿,關鍵忽發,自然作聲云“布施”。市人競觀,欲其作聲,施者日盈數千矣。
郴州刺史王琚刻木為獺,沉于水中,取魚引首而出。蓋獺口中安餌,為轉關,以石縋之則沉。魚取其餌,關即發,口合則銜魚,石發則浮出矣。
薛眘惑者,善投壺,龍躍隼飛,矯無遺箭。置壺于背后,卻反矢以投之,百發百中。
天后朝,地官郎中周子恭忽然暴亡,見大帝于殿上坐,裴子儀侍立。子恭拜,問為誰,曰:“周子恭追到。”帝曰:“我喚許子儒,何為錯將子恭來?”即放去。子恭蘇,問家中曰:“許侍郎好在否?”時子儒為天官侍郎,已病,其夜卒。則天聞之,馳驛向并州,問裴子儀,時為判官,無恙也。
張易之將敗也,母韋氏阿藏在宅坐,家人報云有車馬騎從甚多,至門而下。疑其內官也,藏出迎之,無所見。又野狐數十擎飯甕墻頭而過。未旬日而禍及。垂拱之后,諸州多進雌雞化為雄雞者,則天之應也。
神龍中,戶部尚書李承嘉不識字,不解書。為御史大夫兼洛州長史,名判司為狗,罵御史為驢,威振朝廷。西京造一堂新成,坊人見野狐無數直入宅。須臾堂舍四裂,瓦木一聚,判事筆管手中直裂,別取筆,復裂如初。數日,出為藤州員外司馬,卒。
大定年中,太州赤水店有鄭家莊,有一兒郎年二十余,日晏于驛路上見一青衣女子獨行,姿容姝麗。問之,云欲到鄭縣,待三婢未來,躊躕伺候。此兒屈就莊宿,安置廳中,借給酒食,將衣被同寢。至曉,門久不開,呼之不應。于窗中窺之,唯有腦骨頭顱在,余并食訖。家人破戶入,于梁上暗處見一大鳥,沖門飛出。或云是羅剎魅也。
懷州刺史梁載言晝坐廳事,缺 忽有物如蝙蝠從南飛來,直入口中,翕然似吞一物。腹中遂絞痛,數日而卒。
壽安男子不知姓名,肘拍扳,鼻吹笛,口唱歌,能半面笑半面啼。一烏犬解人語,應口所作,與人無殊。
越州兵曹柳崇忽瘍生于頭,呻吟不可忍。于是召術士夜觀之,云:“有一婦女綠裙,問之不應,在君窗下,急除之。”崇訪窗下,止見一瓷妓女,極端正,綠瓷為飾。遂于鐵臼搗碎而焚之,瘡遂愈。
永徽中,張 筑馬槽廠宅,正北掘一坑丈余。時《陰陽書》云子地穿,必有墮井死。
有奴名永進,淘井土崩壓而死。又
故宅有一桑,高四五丈,無故枯死,尋而祖亡歿。后有明陰陽云“喬木先枯,眾子必孤”,此其驗也。
徐敬業舉兵,有大星蓬蓬如筐籠,經三宿而失。俄而敬業敗。
司刑卿杜景佺授并州長史,馳驛赴任。其夜有大星如斗,落于庭前,至地而沒。佺至并州祈縣界而卒。群官迎祭,回所上食為祭盤。
將軍黑齒常之鎮河源軍,城極嚴峻。有三口狼入營,繞官舍,不知從何而至,軍士射殺。黑齒忌之,移之外。奏討三曲黨項,奉敕許,遂差將軍李謹行充替。謹行到軍,旬日病卒。
天官侍郎顧琮新得三品,有子婿來謁。時大門造成,琮乘馬至門,鼓鼻踣地不進。鞭之,跳躍而入,從騎亦如之。有頃,門無故自倒,琮不悅,遂病。郎中、員外已下來問疾,琮云:“未合入三品,為諸公成就至此,自知不起矣。”旬中而薨。
張易之初造一大堂甚壯麗,計用數百萬。紅粉泥壁,文柏帖柱,琉璃沉香為飾。夜有鬼書其壁曰“能得幾時”,令削去,明日復書之。前后六七,易之乃題其下曰“一月即足”,自是不復更書。經半年,易之籍沒,入官。
崔玄 初封博陵王,身為益府長史,受封。令所司造輅,初成,有大風吹其蓋傾折,識者以為不祥。無何,弟暈為云陽令,部人殺之雍州衙內。
三從以上長流嶺南。斯亦咎征之先見也。
瀛州饒陽人宋善威曾任一縣尉,嘗晝坐,忽然取鞋衫笏走出門,迎接拜伏引入。諸人不見,但聞語聲。威命酒饌樂飲,仍作詩曰:“月落三株樹,日映九重天。良夜歡宴罷,暫別庚申年。”后威果至庚申年卒。
開元三年,有熊晝日入廣府城內,經都督門前過,軍人逐十余里,射殺之。后月余,都督李處鑒死。自后長史朱思賢被告反,禁身半年,才出即卒。司馬宋草賓、長史竇崇嘉相繼而卒。
開元四年,尚書考功院廳前一雙桐樹忽然枯死。旬日,考功員外郎邵某卒。尋而麴先沖為郎中,判邵舊案。月余,西邊樹又枯死,省中憂之。未幾而先沖又卒。
源乾曜為宰相,移政事床。時姚元崇歸休,及假滿來,見床移,忿之。曜懼,下拜。玄宗聞之而停曜。宰相諱移床,移則改動。曜停后元崇亦罷,此其驗也。
梁簡文之生,志公謂武帝曰:“此子與冤家同年生。”其年,侯景生于雁門,亂梁,誅蕭氏略盡。
魏徵為仆射,有二典事之長參,時徵方寢,二人窗下平章。一人曰:“我等官職總由此老翁。”一人曰:“總由天上。”徵聞之,遂作一書,遣“由此老翁”人者送至侍郎處,云“與此人一員好官”。其人不知,出門心痛,憑“由天上”者送書。明日引注,“由老人”者被放,“由天上”者得留。徵怪之,問焉,具以實對。乃嘆曰:“官職祿料由天者,蓋不虛也。”
婁師德為揚州江都尉,馮元常亦為尉,共見張冏藏。藏曰:“二君俱貴,馮位不如婁。馮唯取錢多,即官益進;婁若取一錢,官即落。”后馮為浚儀尉,多肆慘虐,巡察以為強,奏授云陽尉。又緣取錢事雪,以為清強監察。婁竟不敢取一錢,位至臺輔,家極貧匱。馮位至尚書左丞,后得罪,賜自盡。婁至納言卒。
王顯與文武皇帝有嚴子陵之舊,每掣裈為戲,將帽為歡。帝微時,常戲曰:“王顯抵老不作繭。”及帝登極,而顯謁奏曰:“臣今日得作繭耶?”帝笑曰:“未可知也。”召其三子,皆授五品,顯獨不及。謂曰:“卿無貴相,朕非為卿惜也。”曰:“朝貴而夕死足矣。”時仆射房玄齡曰:“陛下既有龍潛之舊,何不試與之?”帝與之三品,取紫袍、金帶賜之,其夜卒。
太宗極康豫,太史令李淳風見上,流淚無言。上問之,對曰:“陛下夕當晏駕。”太宗曰:“人生有命,亦何憂也。”留淳風宿。太宗至夜半,奄然入定,見一人云:“陛下暫合來,還即去也。”帝問:“君是何人?”對曰:“臣是生人判冥事。”太宗入見,冥官問六月四日事,即令還。向見者又迎送引導出。淳風即觀玄象,不許哭泣,須臾乃寤。至曙,求昨所見者,令所司與一官,遂注蜀道一丞。上怪問之,選司奏,奉進止與此官。上亦不記,旁人悉聞,方知官皆由天也。
王無 好博戲,善鷹鷂。文武圣皇帝微時,與無
蒲戲爭彩,有李陽之宿憾焉。帝登極,
藏匿不出。帝令給使將一鷂子于市賣之,索錢二十千。
不知也,酬錢十八貫,給使以聞。帝曰:“必王無
也。”遂召至,惶懼請罪。帝笑賞之,令于春明門待諸州麻車三日,并與之。
坐三日,屬灞橋破,唯得麻三車,更無所有。帝知其薄命,更不復賞。頻請五品,帝曰:“非不與卿,惜卿不勝也。”固請,乃許之,其夜遂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