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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上 殤情日

長央拉著臉怒道:“別轉移話題,你們兩個說這話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想來是有事瞞著我,為什么不愿意告訴我?為什么不當著我的面說!若是不好好交代,看我如何收拾你?!?

惡鬼驢子看了一言不發的未央,浮夸道:“沒有什么事情瞞你啊?!?

長央把頭一歪,表示不信:“那你們剛才所說的沒見過誰,是什么意思?”

未央扭捏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他不說,你說!驢子,你要敢騙我,今晚我便把你吃了?!?

經過長央的一番嚇唬,惡鬼驢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是……是未央的心上人。”

經過驢子的嘴說出,未央如釋重負,好不內疚。

長央眉頭一皺,表示不解,看向未央道:“心上人是什么鬼東西?”

“……”

未央沉默不語。

惡鬼驢子急道:“就是未央喜歡的人,不是什么東西,聽他說長得可漂亮了?!?

長央無語,內心好似星辰砸地,卷起萬道土浪,心中亦裂開一個大坑,身體微微顫抖一下,強顏歡笑地看向了未央。

未央見躲不過去,全然都讓長央聽到,默默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卷畫軸,在長央面前打開。

畫軸之上一女子,明眸皓齒、眼若流光,膚如凝雪,明明一佳人,絕世而獨立,宛若天上仙女來,月下嫦娥下凡間。

“三一門雪中梅?!?

長央臉色慘淡,念著畫上的六個字。

“雪中梅是我師姐,師姐生前身患絕癥,不治身亡,我……”

未央低著頭內疚道:“我是想再見她一面,因此才來這陰司大殿日日等待,也是來看你陪你,怎么說我們都是朋友啊?!?

面色僵硬的長央強顏歡笑道:“這畫上女子與你師姐有幾分相似?”

未央盯著畫上女子言道:“約摸有個八九分像吧?!?

“八九分便如此好看,若是真人想必更加好看,與娘親相貌也不差許多?!?

長央如實贊美,只是心越來越寒,殿外晴朗的天空越來越黯淡,烏云襲來,鋪天蓋地,似有暴風起。

“長央,你的眼睛有些像她?!?

未央像是變了人一樣,冷若冰雪,言辭還拒人于千里之外。

長央臉色黯淡,帶著哭腔道:“這畫可否借給我掛幾天?我日日瞧著,瞧的久了,時間一長,說不定我還真能有幾分像她?!?

未央淡淡一笑:“你掛,你掛多久都可以。”

長央接過畫卷,長舒一口氣,咬著嘴唇:“多謝,只是我這心下為何像壓著一塊大石,得到你的畫,本該歡喜,卻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我……我……”

未央看向別處道:“我突然想起今天……”

廚房內墨陽剛把飯做好,回頭一看,司里沖正站在門簾后面盯著陰司大殿內看。

“死肥仔,一會不看你,你就偷懶,狗東西。”

墨陽封火放下圍裙,走到司里沖跟前捏著司里沖肥嘟嘟的臉,注意到窗戶外風云突變,該是有狂風暴雨要來。

“走,叫他們吃飯?!?

墨陽拉著司里沖走到了未央和長央旁邊,瞬間就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未央沉默不語,長央含淚咬牙,并且手里拿著一副畫。

“怎么回事?”

墨陽盯著未央和長央來回看,未央不語,長央不言。

“死胖子,他們怎么了?”

墨陽詢問司里沖,司里沖以一種復雜的眼神看向未央:“我跟你都在后廚,我怎么知道。”

墨陽又看向墻根的惡鬼驢子:“驢子,怎么回事?”

“我……我……”

看他樣子,就知道不想說實話,又看向含淚欲滴的長央笑道:“大傻子,是不是未央欺負你?他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看我不打死他!”

長央笑著哭了:“嘻嘻嘻。”

“怎么還哭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實話實說,雖然我先跟未央是朋友,但我覺得我跟你關系可比他好多了?!?

墨陽繼續詢問長央,長央擦掉眼淚,凄涼苦笑:“沒事,沒事,剛才風大,把沙子吹到我眼睛里了?!?

“少放屁。”

墨陽又怒視向未央,指著未央鼻子怒喝:“說!你是不是欺負長央了?長央雖然笨了些,但是個好女孩,更是我墨陽的好朋友,你若是欺負她,我第一個不饒你!”

司里沖拍著墨陽的肩膀勸解:“墨陽,你太較真了?!?

“我……長央,你說吧?!?

未央把頭一歪,無顏面對長央。

長央趕緊走到墨陽旁邊,拉著墨陽的胳膊歪著頭笑道:“哎呀,未央他沒有欺負我?!?

“那你手里的畫是什么情況?還三一門雪中梅?”

墨陽一看三一門三字,必然跟出身三一門的未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哦,我讓他現在就去幫我辦一點事,他有點不情愿,不過也答應了?!?

長央抬頭哄著墨陽,司里沖跟著搭腔:“我剛才好像也聽到了是這么回事。”

長央對著司里沖眨了一下眼睛:“是吧,是吧?!?

“切,我當是他欺負你呢,原來就這點事啊,行了,既然是你交代的,那讓他趕緊去辦。”

墨陽寵溺地使勁捏了一下長央的臉蛋。

“疼?!遍L央噘著嘴瞪著墨陽。

墨陽好心詢問:“未央,你傻了啊,長央交代給你辦的事情,你還不去快點去辦?用不用我們陪你?”

“不……不用……”

未央咬著牙低著頭黯然離去。

墨陽一直瞇著眼睛盯著未央的背影看:當我是傻子?你們兩個到底搞什么呢?趕緊追上長央,我也好回逍遙門不是,一天鬧什么鬧。

“長央,我走了?!?

未央站在陰司大殿門口回頭冷冰冰的看了一眼長央后,悄然離去。

“未央!”

長央往前幾步,對著未央背影喊道:“早點回來,我等你!”

“嗚嗚嗚?!?

墨陽和司里沖不知道長央為何而哭,走到長央旁邊,左右摟?。骸拔彝蝗恢g覺得,未央他配不上你,你的感動和努力是那么的不值。”

“嗚嗚嗚?!?

長央哭的更厲害了,抱著墨陽和司里沖哭了失聲痛哭,像個失去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墨陽和司里沖只能慢慢哄長央。

未央這一走就是七天,墨陽問長央未央到底是辦什么事了,長央也不說,只是一直拉著臉,再也沒有笑過,笑容不展,紅顏憔悴。

在此期間,大鬼使獨孤淼兒常來,樂得司里沖天天淫笑,可是大鬼使獨孤淼兒似乎只對墨陽感興趣,一直跟在墨陽身后,纏著墨陽,司里沖則跟著大鬼使獨孤淼兒身后,纏著大鬼使獨孤淼兒。

冥界殤情日。

長央趴在椅子上發呆,大鬼使獨孤淼兒手中拿著一個孔明燈,上面寫著伯牙二字,正在陰司大殿內輕歌曼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v我不往,子寧不來?”

一美艷佳人,右手孔明燈,左手酒壺,高歌曼舞,似醉非醉,歌聲悠揚,舞姿飄飄,旁若無人,恰如流水中的一朵蓮花,蓮花隨流水而飄。

歌舞罷,酒喝完,大鬼使獨孤淼兒坐在桌子上質問發呆凝視的長央:“未央何時娶你???”

嘗央略一遲疑,悲苦道:“未央是陽間生人,不是冥府中人,如何娶我啊?”

大鬼使獨孤淼兒歪著腦袋壞笑:“你現在可比以前聰明多了,你若想,自然有辦法,不是嗎?”

長央不可置否,咬著嘴唇憂愁道:“可是……可是未央喜歡的不是我……”

正說見,墨陽、司里沖、未央從陰司大殿外走了進來。

“長央,這個死鬼終于辦事回來了?!?

墨陽拉著未央走到陰司大殿正中,環顧一周,卻沒有見到長央,只見到了大鬼使獨孤淼兒和她跟前的一個跟長央有三分相似的女子。

未央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個女子看,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獨孤淼兒,長央呢?”

墨陽喊了半天不見長央,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了大鬼使獨孤淼兒。

“你瞎啊?!?

大鬼使獨孤淼兒白了一眼沒有眼色的墨陽。

墨陽兩手叉腰質問:“你才瞎呢!我剛才喊了半天也不見長央出來,她人呢?”

“吾真是服了你了?!?

大鬼使獨孤淼兒把手掌放在那個女子下巴上,歪頭得意道:“這不就是長央?”

“什么?什么玩意?你瞎……”

一臉震驚的墨陽盯著坐在桌子旁一身嫩白長袍,眼若明月光,眉如楊柳梢,臉似鵝卵石,下巴尖尖,膚如白雪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半天。

“你是長央?”

墨陽使勁眨了幾下自己的眼睛,還是不信。

“你什么意思?不知道女大十八變???長央前些天剛七百歲,也就是陽間女子成年的時候,蛻了一層皮,真是少見多怪。”

大鬼使獨孤淼兒瞪了一眼傻不愣登的墨陽。

“這……這……這……”

墨陽盯著眼前脫胎換骨的長央嘴里的“這”字一直就沒停過。

“讓開!”

司里沖推開墨陽和未央,盯著容貌身形大變的長央不停吞咽口水,淫光乍現。

“你們來了?!?

長央憨憨一笑,是那般好看,司里沖哪里經受的住,骨頭都快蘇了,又看向未央悲情道:“你來了?!?

未央淡淡一笑:“我們陪你了?!?

“是她,是她,聽聲音是她,長央,你現在好美啊,美的就跟就跟……仙女似的,這也太好看了吧,要不是未央先下手,我都想追你了?!?

墨陽點頭贊嘆,滿眼喜歡,不過是對朋友的那種喜歡,長央就跟丑小鴨變成了天鵝一樣,這對于一個丑陋的女子而言,心里該是有多么高興啊,墨陽著實著實替長央高興。

自卑慣了的長央嬌羞低頭:“你少取笑我了?!?

“漂……漂……漂……”

司里沖人都看傻了,話都說不利索了。

“嫖什么嫖?這地方你能嫖嘛?你可真是說話不分點場合?!?

墨陽白了一眼直勾勾盯著長央看的司里沖,好像看到了一只舔狗。

“漂漂漂亮??!”

司里沖這才把話說完,同時在未央的肩膀上蹭了一蹭,擦掉了口水。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今天是冥界殤情日,你們幾個幫吾把孔明燈放了吧?!?

大鬼使獨孤淼兒吆喝一聲,墨陽、司里沖、未央還未在冥界放過孔明燈,躍躍欲試。

“我來我來啊?!?

司里沖這個舔狗接過大鬼使獨孤淼兒手中的孔明燈屁顛屁顛往外走。

“那你呢?”

墨陽看著表情突然跟長央差不多的大鬼使獨孤淼兒。

“我……”大鬼使獨孤淼兒黯然一笑:“我在這里喝酒等你們,去吧,拜托了?!?

“哦?!?

墨陽便去追趕司里沖,未央和長央跟在后面走。

“未央,為何我的曼陀羅華的葉子突然之間全掉光了呢?你看。”

長央把曼陀羅華放在未央手心,未央輕撫一番,搖頭道:“不知,可能是你水澆多了吧,以后不要澆太多了?!?

“哦,知道了?!?

墨陽舉著孔明燈,司里沖點亮孔明燈,托著準備一起放飛。

“這冥界也跟陽間一樣放燈嗎?”未央托著孔明燈詢問。

“嗯,冥界有陰兵十萬,鬼差也有上萬之眾,許多都在人間有一段思念,只是無法再見了,故此每年殤情日,都會讓我們這些陰兵鬼差將想念人的名字,寫于這孔明燈之上,放出冥界以寄思念之情。”

司里沖盯著孔明燈寫的名字詢問長央:“這伯牙是何人?”

“哦,這是淼兒的孔明燈,自然是她思念的人啦?!?

司里沖聽后十分不爽:“她居然還有思念的人?”

“沒錯,她之前也是陽間之人,死后才到了冥界當了大鬼使,別看淼兒現在挺放蕩的,在陽間時,也是癡情女子,為了一個情字,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據別的鬼差所說,淼兒生前是殉情而死。”

“是嗎?看不出來啊,這個小浪蹄子之前居然還是個純情女子,現在變成這樣,看樣子生前也為感情吃了不少苦啊?!?

墨陽等人托著孔明燈放飛天際,在他們眼中,這不單單是獨孤淼兒一個人的孔明燈,不是她一個人的思念,而是墨陽、司里沖、長央、未央的思念。

看孔明燈飛向燦爛天空,墨陽等人耳邊又回響起了了大鬼使獨孤淼兒剛才所吟唱的歌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v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v我不往,子寧不來?

墨陽等人有感而發,跟著哼唱,陰司大殿內,喝醉了的大鬼使獨孤淼兒躺在鬼頭判桌上睡覺,不知是喝醉還是心醉,唯有悄悄流出了一滴淚,訴說著她內心的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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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羅華突然開花,妖艷美麗,映于陽光之下,長于長央心頭。

第二天,很奇怪,墨陽、司里沖、未央都沒有出現。

第三天,亦不見墨陽等人蹤影。

長央坐在鬼頭判桌上,看著盛開的曼陀羅華,看著窗外陽光,睹物思人,眾鬼魂也只能等著。

如此十日,依舊不見墨陽等人蹤影,就好像沒有來過一樣。

君子留情不留身,佳人長盼長明燈。

第十一日,夜,陰司大殿燈火寂寥,十分冷清,長央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盯著盛開的曼陀羅華自言自語。

“我發現,凡女兒身,癡情女子,只要是吃過甜頭,就再也吃不下苦了?!?

長央默默垂淚,看向了掛在墻上那副未央心上人雪中梅的畫像暗自傷神。

“長央,你的眼睛有些像她?!?

長央看著那副畫,想起了未央偷偷對她說過的話,哭的更加傷心。

萬盞燈火,照亮紅羅帳,一佳人睹物思人,萬千美好匯于心頭,哭聲凄切,慘狀可憐,長央有些后悔,在認識未央之前,她那么傻,卻是那么開心,現在蛻過皮,變得漂亮和聰明,卻是這么難過。

一個情字,誤了多少才子佳人,一個愛字,毀了多少知己紅顏,即便長央是冥界陰司大殿之主,十大冥帥之一,亦逃不出宿命輪回。

其余燈火滅,一盞孤燈下,自從過了殤情日,長央變成了殤情人,肝腸寸斷,憔悴難捱。

第十三日,傍晚,陰司大殿一片漆黑,大鬼使獨孤淼兒端著一碗往生湯走出陰司大殿,長央坐在陰司大殿前的石頭上,旁邊擺放著盛開燦爛的曼陀羅華,望著夕陽,望著心頭的悲涼。

“大傻子,你最近是怎么了?一到晚上燈也不點,整個陰司大殿弄得地獄一樣,你試著要受傷行禮走出冥界去陽間找未央?。俊?

大鬼使獨孤淼兒坐到了長央旁邊。

癡癡的長央看著前方,似在等什么人來,悲傷道:“都十天了,我的曼陀羅華都開花了,為何未央還不來?就連墨陽、司里沖兩個呆子也不來,哎?!?

大鬼使獨孤淼兒看破沒有說破,無奈地把往生湯端在長央嘴邊:“雖說這往生湯惡臭難聞,但也是你自己熬的,來,喝了它,喝了它,你就沒有任何煩惱,跟以前一樣,一天傻乎乎的,喝吧?!?

長央搖了搖頭,欲哭無淚:“我不喝,我怕我喝了往生湯便記不得墨陽、司里沖,最重要的是記不得未央”。

長央含著淚看向大鬼使獨孤淼兒哭訴:“若是他來了,我不小心把他吃了,那可就糟了?!?

“切!不就是個男人嘛,搞得你魂都丟了?!?

大鬼使獨孤淼兒端著往生湯坐在長央旁邊道:“等冥王回來,吾就同她講,讓地藏老和尚的徒弟諦聽娶你,你想想啊,你跟諦聽都在冥界當差,不老不死,門當戶對。”

“……”

長央低垂著頭,拉著臉沒有說話。

大鬼使獨孤淼兒一看長央這個樣子,就知道她心里還惦記著未央,又勸道:“就算未央回來了,他是陽間之人,他會老也會死,到時候還是大夢一場,徒增一場煩惱,何苦呢,還不如你今天就喝點往生湯,忘了他,對你好,也是對他好,一身輕松,何樂而不為呢?”

苦著臉的長央似乎被大鬼使獨孤淼兒說動了,看著往生湯面倒映著自己的臉,是那么的憔悴,是那樣的不值,長央鼓起勇氣慢慢端起往生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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