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珣,在我出生的時候人類終于獲得了永生。
那一年,人類匯集了全世界最頂尖的一批科學家,通過提取燈塔水母體內的再生基因,制造了永生因子,實現了人類永生的壯舉。
我的母親就是這批科學家中的一員,所以在我出生的第三天就被植入了永生因子。
母親是一位出色的女科學家,同時也是一位女強人,一名強勢的妻子,一名不太稱職的母親。
在我六歲的時候,父親忍受不了母親的掌控,拋棄我而去。因為他只能拋棄我,在母親看來那更像逃離。
父親走的那天,帶我去了母親絕對不允許我去的快餐店。父親嘴里一直念叨著對不起,但在我看來他的眼神里只有解脫沒有一絲歉意。
“珣珣,對不起。你媽太強勢了,跟她生活在一起我感覺不到一絲輕松,一想到這種生活要持續到永久,我實在忍受不下去了。”父親一邊跟我控訴著母親的行為,一邊拿著手機快速查詢離開的航班。
父親六年前就植入了永生因子,在永生因子被研發出來的第六年,已經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類完成了永生改造,只有最偏執的懷疑論者才能抵擋住永生的誘惑,散布著荒唐可笑的謠言。
父親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劃動,嘴里還不斷地對母親進行控訴,甚至他懷疑母親是為了永遠控制我們而參與研發了永生因子。
臨走之前他抿著嘴對我說:“你媽啊,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女人,沒有什么事能難倒她。你以后跟她生活在一起只要一直聽她的就好,至少衣食無憂沒什么問題。”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二百年。
和我母親生活的日子沒有他說的那么艱難,母親很強大,足夠為我抵擋世界上一切的惡意。我只需要完成她為我定制的目標,按照她的生活方式按部就班地活著就好。
在這期間世界的變化很大,各國政府和組織從開始對永生因子懷疑的態度逐漸轉變成了無限度的接納。實現永生之后的資源緊張還是接踵而來,世界人口在不斷上漲,政府不得不嚴格執行新的計劃生育政策,抵制一切新生兒的出生。對于這種殘酷的政策,人們竟然紛紛選擇接受。
面對阻擋自己生存下去的競爭者,即使是自己的幼崽,人類也選擇將他們扼殺在搖籃里。
世界政府通過了火星探索和月球殖民的議案,航天航空專業成為了每個大學生最優選擇。每個與航天行業沾邊的職業都成為了大家眼中的成功人士,哪怕是在航空中心打掃衛生的大叔,也能迎娶小他二十歲的女大學生,走向人生巔峰。
按照母親的計劃,我要成為和她一樣頂尖的科學家。
她覺得如果人類不能解決資源緊張的問題,那么在不久的將來,戰爭一定會爆發。作為人類誕生至今從未間斷的行為,戰爭既可以解決人口過多的問題,又可以掠奪資源。幾乎是人類最優的選擇。
即使在戰爭年代,最有價值的是科學家,最安全也是科學家。
出于對母親的畏懼,我成為了一名植物學家,致力于解決在月球上開墾田地播種的問題。
在全世界共同的努力下,人類終于邁開了星際移民的步伐,無數航空飛船往返于月球和地球之間。無論位于地球哪個地方,抬起頭就能看見數道白色氣流穿梭于天際。富人們拖家帶口登上飛船,窮人們只能對著天空發出惡毒、污穢的咒罵。
我和母親是第一批乘坐飛船離開地球的人類,地球上的土地資源已經匱乏到極致了。即使各國政府堅決執行著計劃生育的政策,但是每天都有在某個貧困的偏遠地區呱呱墜地的新生兒,繁衍的本能是刻在人類的基因里的。地球上窮人的數量急劇增加,因為大量的襲擊事件,富人的數量卻越來越少。
母親說這是人類進化的必經之路。
這一年我一百二十歲,母親已經是一百五十二歲的高齡了,在永生因子的作用下她還是那么年輕。
火星上的日子比想象中的更加平靜,做為植物學家我每天只需要實驗地球植物如何在火星上生存。
甚至我的一個實驗得到了政府的褒獎。盡管在我看來這是其實一個毫無意義的實驗,在上流社會卻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我發現了植物的痛覺。
我分別對番茄和煙草植物進行實驗,擠壓它們的水分,切斷其莖葉,然后用大范圍的聲音接收器記錄這些植物發生的反應。
它們開始發出20-100千赫茲的超聲波,這種超聲波似乎會傳遞至附近的植物和生物。
我又分別對各種植物進行了測試,它們各自發出了不同程度的痛苦信號,在接收器上的聲波起伏越大代表它們就越痛苦。
實驗對象中的佼佼者是一株迎春花,這種經常種植在墳墓上的植物似乎更加敏感,在我切割它的莖葉時,聲音接收器在一個小時內接收到了幾千個“聲音”信號。這些聲音波動極大,就像成千上萬個靈魂發出的哀嚎。
我帶著這株迎春花參加了月球上的植物學家峰會,發表了對植物痛覺研究的論文,得到了同行和富人們的贊嘆。
植物也有痛感這種充滿惡趣味的議題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人們的同情,富人們一致表示感謝植物對人類的付出,并且呼吁人類在烹飪植物時不要采用過于殘忍的手法。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發表這篇論文的時候,地球上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戰爭對于月球上的人類太遙遠,在上流社會的酒會里人們更愿意談論受傷的植物而不是每一秒都在逝去的人命。
而我正沉浸在論文帶來的榮耀之中,那株迎春花被我悉心照料起來,并且給她起了個名字叫“玲”。
兩個月前母親去了地球,作為地球和月球兩個星球最優秀的科學家,她總是有研究不完的科研問題和最穩定的社會地位。我不愿意去思考是否政府給我的褒獎和她的面子有關系,反正在月球上一棟嶄新的別墅和植物學家的身份足夠我享受接下來的永生。
是的,一棟別墅是對我發現植物痛覺的褒獎,盡管月球沒有地球那么寸土寸金,但是擁有一棟別墅的人也超不過三位數。
直到那一天,平靜的生活被母親的歸來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