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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戰將歇

端著清粥,風易安看向離炎軍營,嘴角帶笑。

“那么,你會不會上當?”

布蘭以自身傷勢釣風易安,風易安以孤身鎮城釣布蘭。

時間漸漸流逝,風易安也不再盤膝而坐,而是很隨意得將腿耷拉在城墻之外,默默看著離炎軍營。

而在軍營之中,布蘭幾次拾起令牌,又幾次放下。

直覺告訴他,那座城,現在很危險。

“傳令,發射投石機。”

布蘭拾起令牌,既然你有埋伏在城中,那我就將這些埋伏都打出來。

伴隨著轟鳴聲,巨石砸落。

風易安端著粥碗的手微微一抖,四柄飛劍開始演化。

一座虛幻的山門浮現,將所有飛來的巨石都收了進去,沒有掀起半點漣漪。

“這可不夠啊。”

風易安微微一笑,喝下一口清粥。

當他放下碗的時候,白粥里多出了一抹殷紅。

盡管山門很是深邃,但面對不停襲來的巨石,還是漸漸被填滿了。

風易安眉頭一皺,四柄飛劍劍勢再變,山門消解。

山門之后,即是橫亙著的山脈。

風易安取橫山劍意,砌石為山,在城門之前成就四座石山。

后續的石塊將橫山砸碎,但此時,飛來的巨石密度,已經遠遠不如之前。

飛劍不再施展任何劍法,只是以單純的劍氣斬碎巨石,將巨石斬成整齊的碎塊,羅列在城頭之上。

“布蘭,多謝你送來的壘石。”

風易安將粥碗送還,起身長嘯一聲,道袍飄飄。

布蘭面色陰沉,下達了攻城之令。

若是再讓風易安一人坐在城頭上,離炎軍的士氣就該受損了,而他花費三天時間布置在城頭上的兵家神通,也該徹底作廢了。

擂鼓聲響起,離炎軍再次蜂蛹而上。

城墻下的輕俠聽到這個聲音,下意識的就結束了修行,起身拔劍。

張繼虎橫刀坐在他們之前,閉目說道:“抓緊時間恢復靈氣。”

眼眼見張繼虎未曾有所動作,他們也只好坐了回去,繼續恢復靈氣。

哪怕只能多恢復一絲靈氣,也是極好的。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五步。

“啪嗒。”

第一架云梯搭在了城頭上,風易安依舊沒有動作,也沒有喊輕俠上來防御。

“砰。”

第一個離炎軍士卒跳上城頭,風易安終于動了。

但他只是輕輕將那名士卒推了下去。

四柄飛劍再度演化山門劍,鎮壓而下。

此刻的城墻,仿佛與天同高一般,不管離炎軍的士卒如何攀爬,都過不了城墻的一半。

越來越多的士卒涌到城墻之下,風易安穿好道袍,不再披在身上,低語一聲,“山門之后有橫山,山后有海。”

煞那間,自城墻之下,蔓延一百五十步,生出了一片紅色的海。

一百五十步之內的所有士卒,人人胸口生出一朵紅花,此花名夢魘,乃道門殺生手段。

風易安拔出煌煌劍,向前遞出一劍,一百五十步內花開花謝,生命凋零,紅海翻騰。

風易安持劍而立,看向離炎軍營,劍氣大盛。

“撤軍。”

布蘭癱瘓般地坐在椅子上,他清楚,自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一瞬之間,紅海蔓延,離炎軍死傷慘重。

至少在今日,遍尋整個軍營,是無人敢出戰了。

鳴金聲象征般的響起,實際上卻無任何作用。

自離炎軍營到淳安城墻半里的距離,已經沒有生人了,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原本,攻城戰時,攻城方是不該將營地扎得離城池這般近的。

只是布蘭欺風易安人少,做不到出城偷襲,因為將營地扎在了半里之處。

但今日之后,布蘭就該憂慮,風易安的那片紅海,能不能蔓延到他的軍營了。

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

這紅花看似是瞬間開遍一百五十步,但實際上,根本不是瞬間之功。

風易安在昏迷的當天晚上就醒過來了,只是一直在布局這門道術而已。

而這門神通,也是他敢于一人坐鎮城頭的底氣所在。

風易安收劍回鞘,心中默誦一遍度人經,低語一聲,“冤有頭債有主,要找就找萬劍道人墨勝,千萬不要來找我。”

盤膝坐下,鮮血從風易安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之中流出,沿著城墻的紋路,滴入了紅海之中。

原本翻騰的紅海,就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樣,趨于平靜。

吞下一顆丹藥,風易安就這樣盤膝坐在城頭上療傷。

這個時候的他,處于一個極度虛弱的狀態,哪怕是梨丫頭也能一指頭把他按死。

即便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布局,但開遍一百五十步的紅花,豈會一點代價都沒有。

時間匆匆而逝,日落日升,離炎軍營仍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布蘭,不解決那片紅海,只怕是沒人敢出戰了。”

同為軍中偏將,他們這些結丹修士并不畏懼布蘭,只是因為他破受重視,因而有些嫉妒罷了。

“我知道了。”

布蘭沉默些許,起身走出營帳,讓人牽來自己的坐騎,單人單騎出來軍營,來到紅海邊。

絲絲縷縷的黑霧從離炎軍營,從淳安城頭升起,匯聚在空中,行成一片黑云。

黑云緩緩下沉,紅海翻騰不已,淳安城墻處處龜裂。

此所謂,黑云壓城城欲摧,乃兵家神通。

黑霧是此戰所有戰死士卒的怨氣,亦是存活之人心中的哀鳴與絕望。

布蘭以普通士卒沖城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消耗張繼虎等人的力量。

也是為了培養這黑霧,加強此門神通的威力。

因為淳安之戰,重點從來都不在于城池的得失,而在風易安。

布蘭需要盡可能活捉風易安,然后將他禮送回洛宗。

依著道理,風易安在乾國境內舉起反旗,乾庭就是殺了風易安,洛宗也不能說什么。

可世間之事,哪里會按照道理去發展。

洛宗強,乾庭便不敢殺洛宗弟子,不管洛宗弟子做了什么。

“轟。”

風易安腳下的城墻轟然塌陷,其人凌空而立,拔劍而出。

不持長劍,而是端著長劍,劍尖上挑著一輪巨日。

紅海掀起滔天的浪花,打在黑云上。

海浪破碎,落回紅海,再度掀起浪花,打向黑云。

黑云越來越低,紅海浪花的騰挪空間越來小,至于淳安縣,早已無城墻可言了,就連城中的那些民宿,也都塌陷了。

一時間,城內滿是哭天嗆地的悲鳴,黑云愈發壯大。

“嗤,嗤。”

黑云碰上了巨日,宛若冷水遇到了烈火一般,不斷消融。

終于,黑云散去,巨日熄滅,紅海干涸。

但是在布蘭身后,浮現出層層披堅執銳的將士虛影。

虛影將士的盔甲反射著太陽的光芒,照得人睜不開眼。

此所謂甲光向日金鱗開,亦是兵家神通。

這一式神通,取的是軍陣之中的勇武。

若非風易安的紅海打散了離炎軍太多的勇武,這些將士虛影還能更加凝實。

風易安變端劍為持劍,面色肅然。

布蘭長槍刺出,雙臂血管崩裂,因為這一槍承載著三軍勇武。

布蘭身后層層虛影,同樣刺出一槍,匯聚所有的力量于一處。

風易安長劍相迎,腰背佝僂,因為這一劍背負了太多了。

這一劍上,站著怯懦啃梨的梨丫頭,站著滿是滄桑的王老,站著懷抱黑長直的左光烈,站著死去的馬老六,站著奮勇殺敵的修士輕俠,站著以死搏命的盤溪村民...

這一劍,是風易安離宗試煉的所見所聞,種種過往匯集一處,其名人間。

出了山門,才是人間,因而在人間劍之前,還有山門劍。

布蘭的一槍,與風易安的兩劍碰撞在一處,空氣中生出肉眼可見的漣漪,迅速擴散開來。

長槍自槍尖開始,一點點被長劍刺破。

布蘭面不改色,刺出的長槍既不收回,也不轉移,依舊前推。

“叮。”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兩劍之余波,卻可穿戰甲。

長劍刺破鎧甲,抵到了布蘭的胸口前。風易安用力一按,煌煌劍再生新力,刺穿了布蘭的胸膛。

直到此刻,軍營之中的其他結丹偏將,似是才反應過來一般,飛來將布蘭搶了回去。

風易安持劍而立,雖是一人,氣勢卻不弱于對面六人。

煌煌劍舉過頭頂,斜著垂下,一道劍氣斬出,恰是破城式。

此劍可破城,卻破不了六位結丹修士的聯手防御。

但那六人,顯然是無心戀戰,擋住風易安的劍氣之后,就拖著布蘭回了軍營。

隨手將布蘭仍在床上,喊來了軍醫,只是吩咐了聲“不要讓死了”,就不在理會。

“不如,撤軍吧。”

此次淳安之戰,乃是布蘭一力主張,也是由他主導。

如今布蘭更是重傷昏迷,即便他們現在退去,事后也可以把責任甩得干干凈凈。

“再拖延幾天吧。”

另有一人如此說道,畢竟布蘭一昏迷,他們就撤退,責任固然可以甩掉,但名聲也就臭了。

“也好。”

六人大致商議了一下,也不出兵攻城,就是干耗著。

實際上,他們現在出兵,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拿下淳安縣。

只是他們被風易安嚇住了,怕風易安給自己也來個透心涼。

奪回淳安的功勞未必有多大,但是風險大是顯而易見的。

這樣風險大于收益的事情,他們不會去做。

所謂離炎勇武,乾國榮耀,只存于一人之心。

風易安看著他們逃回軍營,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若是乾國滿是這樣的軍士,自己應該很快就能斬斷塵緣了。

回到淳安縣上空,捏訣凝出四道土墻,勉強當做城墻湊活。

“張繼虎,救人。”

雖然己方所剩人手不多,但風易安還是分出了一部分人,讓他們去救助城中的百姓。

值得此刻,盤溪村的壯年才踉蹌地城內跑去,他們的家眷還在城中,也許就被壓在了廢墟之下。

但風易安不下令,離炎軍不退去,他們就只能守在城墻下。

站在高空俯瞰整合淳安縣城,現在只有縣衙還有一間完整的屋子。

那間屋子之內,正是閉關的左光烈。

風易安收回目光,盤膝坐在半空,恢復靈氣。

今日,又是無戰而過。

第二日,乏力的鼓聲才再度響起。離炎軍士卒踩著凌亂的步伐,沖到了土墻邊,又退了回去。

若是之前的離炎軍進退之間是潮起潮落,如今只能算是撞碎在巖石上的水花而已。

風易安并未再出手,只是閉目恢復傷勢,等著左光烈出關。

這天夜里,淳安縣內如今唯一的房屋內,傳來一陣氤氳之氣,赫然是左光烈結成了元丹。

沖破屋頂,飛到半空之中,吐出一顆凹凸不平的元丹。

看得風易安一陣肉疼,得,縣城內最后一座完整的房子,沒了。

這種小事,剛剛破關的左光烈自然不曉得。

只見他虛握住求俠刀,滿天刀氣隨之而發,環繞在其人身邊。

左光烈睜開雙眼,刀氣宛如嗅到了蜂蜜味的狗熊一樣,撲倒了元丹之上。

“咔嚓。”

元丹之上的一塊凸起被削下,看得風易安心驚不已,生怕左光烈一個不小心,將元丹給切碎了。

即便是他這樣的大宗天驕,也不敢如此磨煉元丹,只能是用靈氣一點點打磨。

這樣雖然耗時耗力,但勝在平穩,不會出意外。

刀氣不停斬在元丹之上,并未因為兩者同源,就有所收斂。

左光烈面色漸漸蒼白,鬢角流出許多汗水,甚至就連嘴角也流出了一絲鮮血。

可他不為所動,一身黑衣立于半空,以刀氣打磨元丹。

明滅不定的金光夾雜在刀氣之中,很是顯眼,風易安一眼就看到了。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金光就迅速穩定了下來,并且極速綻放,于剎那間照亮了夜空。

風易安見狀松了一口氣,左光烈的金丹,成了。

左光烈飛出,斜眼看了一眼風易安,求俠刀斬出一抹刀氣,直朝離炎大營而去。

離炎大營中飛出一名結丹偏將,想要擋住那抹刀氣,卻被刀氣斬回了營帳之中。

“哈哈。”

左光烈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風易安,好一陣擠眉弄眼。

風易安頗為無奈,咱兩打得對手,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好嘛?

乾國至正五年六月二十七日,左光烈破境至結丹,以刀氣打磨元丹,越過凝形小境,直入金丹。

后,刀敗乾庭結丹偏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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