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張果老并不認識婉香，遲疑著問。

婉香笑了笑，走到張果老和囚徒之間站定：“我知道，你想為妻兒報仇，你以為是圣君殺了你的妻兒。”

“難道不是嗎？”

原本婉香說出“報仇”兩字時，人群就些微有些騷動，因為夏風實力擺在那里，張果老還敢起殺人的心思，顯然不將在場眾人的性命放在眼里，自然很不高興。

此刻又聽到“以為”二字，知道事情有轉折，眾人反倒安靜下來，抱著吃瓜的態度，坐等下文。

“他不只殺了我妻兒，他還，還糟蹋她們尸身，我趕到時，看到，看到……”張果老說不下去了，兩副血肉模糊的尸體仿佛就在眼前，妻子圓睜的雙眼正望著他。

“他不是人！”他含淚控訴，胸膛里包著的一團火，只有魔頭的血才能熄滅。

婉香繼續用清涼的聲音道：“你只看到了結果，卻不想想原因，也不了解過程，被人欺騙了這么久，還真是可憐……”

“你說什么！”

婉香瞥了瞥激動的張果老，語速更緩：“你與圣君二師弟聯合起來誣陷他，害他被逐出師門，可還記得？”

“我沒誣陷他，那是他咎由自取。”

“你與那師弟交好，只聽他一面之詞便同他構陷圣君，難道還不知錯嗎？”婉香輕蔑的笑了笑，“試問一只手印這樣的證據就能判定一個人的罪嗎？那地方可是誰都去得，你怎知那里就沒有師弟的手印呢？”

“我——”張果老被問的一愣。這些年他的確從未仔細想過當年的事，也從未懷疑過冤枉了魔頭。不過，那個師弟已經死在魔頭掌下，即便有冤也已經償還了，與他何干！

“若沒有你這個蓬萊島的外人說話，你以為圣君的師父會輕易相信？”婉香依舊面帶微笑，卻叫人覺得異常冰冷，“圣君找上你，皆因你先招惹了他。”

“……”

當年的事在坐之人大都只知魔頭因故被趕出師門，詳情并不清楚，現在看來還有內情。

張果老張了張嘴，半晌才道：“人都死了，你空口白牙怎么說都行。但冤有頭債有主，即便是我冤枉了他，他也不該害我妻兒！”

后面這話說的倒是鏗鏘有力，引得不少人跟著點頭。

婉香呵呵笑著道：“若能找得到你，還找你妻兒干嘛？”

意思很明白，張果老怕死躲了起來，魔頭只有利用他妻兒逼他出來。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曾在約定的時間現身，不是嗎？”

底下一片嗡嗡聲，大都在說張果老貪生怕死，置妻兒性命于不顧。

“我，我，我有事耽擱了。”張果老漲紅了臉，明顯底氣不足。

“其實，當時在場的還有圣君的好朋友——夏風夏公子。”婉香轉向夏風，“夏公子，是吧。”

夏風沒想到婉香突然提到自己，下意識點點頭，卻忽然想到什么，想再否認已然來不及。

哪知婉香只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就轉回去，繼續對張果老說道：

“雖然你沒去，圣君也并未要你妻兒性命，圣君從不傷不會武功之人。”

“你胡說，她們明明，明明——”明明血肉模糊，死狀慘烈。

“殺她們的另有其人。”

“是誰？”

婉香不回答，只看著張果老。

“不是魔頭，難道，難道是你？”想到方才婉香說夏風也在場，他立刻指著夏風問。

可惡的女人！

夏風心里暗罵，面上卻絲毫不帶怒意，他走到張果老身前，認真的說：“張仙人師出蓬萊，蓬萊最講究的就是心平氣和，怎的張仙人如此心浮氣躁。”

被他這么一說，張果老臉又是一紅。

“夏某當時的確在場，可在場又如何，在場就說明我殺人了么？”他云淡風輕的語氣令人覺得他的確問心無愧。“婉香姑娘當時并不在場，怎的就毫無根據的胡亂說話，莫非不是魘圣那廝而是你婉香姑娘出的手？”

反正這丫頭無憑無據，臟水潑回去她也說不出什么。

婉香沒想到夏風如此無恥的倒打一耙。原本她沒有十足的把握事情是夏風做的，但夏風如此行徑，倒讓她更篤定自己的猜測。

是的，她的確沒有證據，但魘圣說他沒做過就肯定沒做過。

而且，以魘圣的脾氣，他也不屑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和孩子下手。

婉香的沉默讓眾人再次相信夏風，張果老更是雙眼通紅，舉拳就打。

“我能證明。”他拳頭剛抬起來，就聽到花非花沙啞著嗓子道：“我能證明。”

她能證明什么？

夏風猛地回頭，瞪著花非花，后者臉上生無可戀的神情令他的心陡然抽了抽。

“當日魘哥哥要我送那對母子回蓬萊，是夏風說必須斬草除根，不能給魘哥哥留后患。我不忍，他便自己動手。”花非花深吸一口氣，好像說這些話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他還說害魘哥哥被逐出師門無家可歸的人罪大惡極，他的妻兒活該賠上性命，而且不能這么輕易死去，要受盡折磨。”

“啊——”張果老抱著頭叫喊，不知該相信誰。

夏風盯了花非花半天，忽然莞爾一笑：“娘子可是怪為夫當眾掀了你的喜帕不高興了？為夫在這里給你賠不是好不好，你這個玩笑開的著實有些大了。”

眾人聽夏風提及，不只想到了喜帕，還想到了共度良宵，莫名的就覺得花非花這么做很正常。

“我以為他那樣做是為了幫魘哥哥，畢竟他是魘哥哥的朋友，”花非花沒有流淚，她的眼淚已經流干了，她只是睜著空洞的雙眼，“不想卻給魘哥哥帶來更大的麻煩。”

說完，她眼球動了動，望向囚徒。“魘哥哥，花兒錯了，花兒對不起你，花兒不該瞞著你，花兒不該聽這個衣冠禽獸的話，花兒害了你……”

她又看了一眼婉香，凄涼的笑了笑，抬手朝自己的天靈蓋猛的砸了下去。

“花非花！”

“花兒！”

那一刻，花漸落只覺腦中轟的炸開一條縫，冷風嗖嗖灌了進去，眼前模糊一片。

他離的太遠，根本來不及施救。

他恨自己從來不曾和女兒好好談一談，從來不曾了解女兒經歷了什么。一直以為女兒家的事不好跟父親講，自己也不好問太多，疏忽了對女兒的管教和關心。

他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是的懷疑妻子，自以為是的教養女兒，結果便是一個一個失去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