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是物欲堆砌而出的黃金城堡,每個人都想成為揮金如土的城堡主人,可是更多的人只能活在見不到陽光的地底,他們拼了命的想要探出頭來窺探這座城堡的奢華瑰麗,有的人剛探出頭來就被穿著水晶鞋的公主們踩了回去,有的人看清了它的模樣,就再也不想回去。
在陳珂眼中,此刻躲在蘇雨澤身后的謝南城正用一種鐮刀輕柔拂過麥穗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在看屠宰場中逃出生天的牲口,她就是那個穿著水晶鞋想要把她踩回地底的公主。
她將這一刻的屈辱轉化成濃烈的恨意儲存起來,在后來某個陽光明媚的清晨,親手引爆了這顆炸彈,讓她們友誼的小船石沉大海。
蘇老太太從古董電梯里下來時,謝南城叫了一聲“外婆。”緊隨其后的陳珂補了一句,“媽。”
老太太生怕謝南城受了什么委屈,拉著她的手問了句,“怎么回事?”
陳珂搶先替她回答了,“兒媳婦懂的道理挺多,就是不知道怎么孝順公婆。”
蘇老太太皺眉正要發火,陳珂捂著小腹,扭曲著表情,“誒呦……肚子有點痛了。”
今天,剛好是除夕了。
窗外開始飄起雨點來,從輕柔的落地到劇烈的疾馳,打在窗玻璃上聲音分外刺耳,整個世界在黑暗中被雨幕籠罩,澆滅著所剩無幾的光亮,這個世界啊,總愛見縫插針般的雪上加霜,這些小打小鬧,不過是災難來臨前的開胃菜而已。
謝南城在新學期的教職會議上睡著時,副院長程建業正絞盡腦汁的夸贊謝南城上學期的豐功偉績,她用一首情詩來評判期末考試的作法從“過于兒戲”變成了“標新立異”,程建業唾沫橫飛的夸贊她為創新楷模。
附和他的還是之前那幫人,他們就像一條流水線,在收到指令的瞬間一氣呵成的展現最佳群演的演技,當初肅然起身建議將她辭退的學工部主任程華,一臉佩服地說著:“不愧是蘭瑾河的孫女。”
整個會議更像是對謝南城的表彰大會,而主角此刻趴在桌子睡得正香,一群人陸陸續續發表的“感動中國”臺詞她是一句也沒聽到。
直到程建業帶頭鼓掌,掌聲雷動的瞬間坐在謝南城身后翻著Ipad的蘇雨澤對著這幫慷慨激昂的群演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在所有人躡手躡腳的走出會議室時,謝南城才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人呢?”
“在你跟周公義結金蘭的時候就走了。”
“我睡了多久?”
“一小時四十五分鐘。”
“我沒有漏掉什么重要的事吧?”
“他們夸你嫁了一個好老公算不算?”
蘇雨澤跟著謝南城從會議室出來,一路尾隨在后,他穿著一件卡其色的羊絨大衣,一只手拿著IPAD邊走邊看你,一只手插在兜里,他溫馴且慵懶的跟在謝南城的身后,就像一只聽話的拉布拉多。
謝南城停下腳步,“你很閑嗎?”
他單手刷著IPAD(手指纖長的好處只需要一個IPAD就能體現的淋漓盡致),目光在報表的數據中游走,思緒卻條理清晰的回答她,“我在你綿長悠久的呼吸聲中處理了五份文件還有一場視頻會議,順道還幫你擦了嘴角溢出來的粘稠狀液體,你說呢?”
“那你跟著我干嘛?”
他把目光從數據的泥沼中抽出,露出忠犬目光很認真的說:“我在陪你啊。”
“大可不必。”
就在這時,一枚朝氣蓬勃的小鮮肉穿著籃球衣小跑過來,在大冬天里露出健壯手臂線條,慢慢的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他朝謝南城手里塞過去一捧玫瑰花束,笑著露出一排陽光大男孩特有的潔白牙齒,“謝老師,情人節快樂。”
還不等謝南城說話,蘇雨澤一把抽出那捧玫瑰重新塞回了男孩的手上,“她不是你從小攤販那里買一束玫瑰花就能哄到的女人。”
“大叔,你誰啊?”
“能給她買一整個玫瑰園的男人,在法律承認的那個紅本子上,我是她丈夫。”
男孩一臉生無可戀的走了,蘇雨澤繼續低頭翻閱文件,仿佛剛才只是順手趕走了一只蒼蠅。“你跟著我不會是因為今天是情人節吧?”
蘇雨澤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一句,“在司南像剛才那種年少無知的誘騙犯很多嗎?”
“沒你午夜場的鶯鶯燕燕多。”
“蘇雨澤一把摟住謝南城,“自從跟你結婚以后我的午夜場堪比佛門禁地,我就是帶發修行的良家婦男,你再給我陰陽怪氣的信不信我當眾強吻你。”
從蘇雨澤封停了那輛車以后,他再也沒有這么親密的碰觸過謝南城了,他看似霸道的攔住謝南城肩頭的手掌,微微有些顫抖,他也不明白自己在還怕什么,在緊張什么,在小心翼翼的呵護什么。
謝南城在聽到“強吻“兩個字時,腦細胞的運轉能力立馬當機,系統過熱導致她臉色泛紅,以至于她都沒發現,對于他的接觸,她開始慢慢撤下了心防。
直到謝南城帶著他去了教師食堂,刷了飯卡的謝南城讓蘇雨澤去取餐時,正在找座的謝南城被眼尖的翟櫻桃看見,沖她招手,“過來這坐。”
或許是因為情人節的緣故,803辦公室的這三個嗷嗷待嫁的發春小妞和小伙,都各自帶著自己的男友來學校食堂蹭飯了。
孫蘇蘇帶著她長發飄逸的文藝咖男友穿著粉紅條紋的情侶裝像極了國外監獄里情人節特別款,翟櫻桃身邊坐著一個留著八字胡的肌肉男,緊身的T恤將他的胸肌勾勒得異常發達,謝南城不禁打了一個嗝。
而曲弦思身邊坐著的是一個西裝筆挺的……衣冠禽獸,不知道為什么,這是謝南城見到這位細嚼慢咽吃著餛飩的男人第一印象。
而且還是有些眼熟的衣冠禽獸,當這位禽獸兄優雅的吞入半個餛飩抬起眼來看著謝南城時,差點被這半個餛飩噎死。
在他的咳嗽聲中,孫蘇蘇一臉甜蜜的介紹著身邊這位長發男人,“這是我男朋友,搞攝影的,你們可以叫他羅賓漢。”
就在謝南城思索這位長發美男子是不是有一個俠盜夢的時候,翟櫻桃的介紹成功把他拉回了奇葩星球來。
“這是我男……閨蜜……”
話還沒說完,眾人都一致給了他一個“鬼信你”的眼神,然后就聽他驚恐的報上了這位肌肉“閨蜜”的大名,“他叫Angel。”
謝南城從沒見過那位Angel能夠擁有鋼鐵般健碩的肱二頭肌。
等曲弦思身邊的禽獸兄停止了咳嗽后,就聽她用仿佛清風拂面的聲音介紹著:“這是我男朋友……嚴世聰”
謝南城瞳孔地震的看向嚴世聰,難怪自己唯有一種衣冠禽獸的熟悉感,在風鈴島的婚宴上,這位禽獸兄可是一連換了七八個女伴,如果不是自己穿著婚紗,謝南城都要懷疑這場婚宴可能更像是這位的納妾大會。
而且嚴世聰總能找到各色各樣的稱謂來介紹他的女伴,比如……這是我的女朋友、這是我的小情人……這是我此生最愛……這是我債主諸如此類的花哨言語讓謝南城都不禁感嘆,中國語言的博大精深簡直被他發揚光大。
謝南城甚至毫不懷疑,蘇雨澤就是被他帶壞的。
嚴世聰雙手合十,一臉求饒的對謝南城說:“別跟蘇雨澤說啊。”
“別跟我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