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光芒散去之后，臺上的一切就被眾人盡收眼底。

洛青站在原地，一步未退，但也一步未進。

而張實在這邊則是單膝跪地，急促地喘著粗氣，雙手緊握巨闕，劍尖朝下，在臺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劃痕平滑如鏡。

兩人高下立判！

不僅如此，洛青這邊的臉上云淡風輕，一身純白道袍纖瑕不染，一點都看不出剛剛有出過手。張實在額頭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身上的靈劍宗制服破破爛爛，暴露在外的肌膚也有被燒灼的焦黑痕跡，哪里像是金丹修士，倒像是凡間的難民乞丐。

張實在拄著巨闕想要站起時，腿上一軟，差點又跪倒在地。

他外表上雖慘，但事實上都只是些皮外傷，真正讓他連起身都費力的是在他體內肆意竄動的火雷余威。

那火雷帶著的不是一般火焰，而是南明離火，澆之不滅。

火與雷兩種屬性的狂暴力量灼燒著他的經脈，讓他痛不欲生，現在還能兀自撐住，已經是他心志如鐵了。

洛青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緩緩開口：“居然還沒有倒下，你難道感覺不到火雷侵蝕的痛楚嗎？”

其他人不清楚，他又怎么會不知道自己火雷的威力倒還是其次，重點是南明離火不斷燒灼的特性，以及雷法可以導入人體經脈的特點，兩者一結合，離火·火雷便如附骨之疽一般，會一直折磨著他。

那種痛苦，他在實驗中不小心中過一次，便再也無法忍受了。

況且他那次還只是一小點。

而他可以肯定，張實在體內的火雷絕對比當時自己中的強多了，那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呵呵！”

張實在費勁地站了起來，他搖搖晃晃的樣子讓人懷疑下一秒他就會——

好吧，他已經摔倒了。

不過，他右手捏成拳頭，再次將自己的身子撐了起來。

“痛！痛死俺了！俺又不是怪物，怎么會不痛？咳咳咳——”

張實在說到一半，人便用力地咳嗽起來。

“大師兄——”

臺下相熟的靈劍弟子喊道。

沈萬四起身：“這還比個勞什子，我去把那小子接下來。”

“師弟，且慢！”

“師兄？！”

“看著！”

老四一甩袖子，重新坐了回去，瞪著場上的洛青，希望這個年輕人好自為之。

張實在咳夠之后，環顧了一眼四周或關懷或不屑，或同情或遺憾的復雜神情，他笑了。

漆黑的臉上，露出一口雪一樣的白牙，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他重錘了兩下自己的胸口：“但是這點痛，和我靈劍宗往日榮光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你有見過自己的師傅，掌門之尊，每日粗茶淡飯，將自己鎖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嗎？你有聽過這點本事還霸占著親傳大弟子不放的冷言冷語嗎？你有聽過師傅指著靈劍宗的歷代掌門畫像，告訴俺要重鑄靈劍宗的榮光嗎？”

言語越來越高亢，中間還夾雜著顫抖與咳嗽，但是那眼睛卻是明晝一般的明晃晃！

場下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原本對他有著怨言的人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和他對視。

“這點痛，根本不算什么！靈劍宗沉寂太久了，久到我們弟子都忘了曾經的靈劍宗，才是天玄宗門之首！曾經的靈劍宗，有劍仙十萬，山呼劍來！想到這里，我的心比這火雷更痛十倍，百倍。”

“那一年，師傅搬出了承天殿，住進了正意閣。當時我看見師傅頹坐在師門靈位面前，泣不成聲，這個畫面我永生難忘。那一刻我在想，如果今后我能夠參加龍鳳大比，我一定要贏下所有！我相信如果我能夠在龍鳳大比上奪得頭名，那么師傅一定就能原諒自己了。重鑄靈劍宗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張實在的話擲地有聲，說的一些靈劍女弟子眼中含淚，其他的弟子也是心有戚戚然。

臺上的幾個長老神色復雜地對視一眼。

沈萬四一拍大腿：“格老子的，怪不得張實在這小子悟性這么差，可老子就是想要教他本事，沒別的，就沖他這脾氣，對味兒！回去我就去給他煉一爐培嬰丹去，堆也給他堆到元嬰。”

葉萬二也是輕笑：“這樣可是會拔苗助長，容易根基不穩的。到時候記得找我要一壺化靈仙釀。”

“二師兄，夠意思！”

沈萬四聽了嘿嘿直笑。

“大師兄，你呢？”

蕭萬一回過神來：“我沒什么好送的。不過剛剛他那番話說的超乎我的想象，今后罰抄的《辭令》就從每天三百遍減少到一百遍好了。”

葉、沈、劉一眾長老：“……”

“對了！”蕭萬一輕叩桌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回去把他那段重鑄靈劍榮光的話再給潤色成一篇八千字的《送靈劍弟子序》，要求每個靈劍弟子都得能背誦并默寫全文，張實在這個作者名也得背。以后誰再說靈劍大弟子張實在沒文化，我就把《送靈劍弟子序》甩他臉上。”

“……”

沈萬四和葉萬二又湊到了一起：“張實在最近沒得罪大師兄吧？”

葉萬二：“據我所知，他只要一張口說話，就得罪大師兄了。”

沈萬四：“……”

大師兄，你這是巴不得張實在死啊！

八千字！

張實在本人都背不下來吧！

蕭萬一斜睨了兩人一眼，悠悠地說道：“你們幾個長老也要背誦默寫，到時候我來檢查。”

幾個長老臉色垮得老長，欲哭無淚：“不愧是你！”

幾人再看張實在慷慨陳詞之時，心里的感動去了個七八分，都想讓他快憋說了，到時候再給蕭萬一來了新的靈感，來一手《送靈劍弟子再序》就完了！

不知道現在眼睛冒星星的靈劍少男少女們，滿臉無知的他們等到日后要背默八千字的文章，該是個怎樣的表情。

至于張實在，自求多福吧！

“沒想到靈劍宗也有你這樣慷慨悲歌之士，能以金丹后期修為接下我這記離火·火雷，你足以自傲了。”

洛青這話說的仿佛理所當然，絲毫沒有貶低的意思。

畢竟他有這樣的實力和資本。

二十歲不到的金丹大圓滿啊！

可不是啥大白菜，說見就能見的。

“不過這場比試，是你輸了！”

張實在憨憨一笑，將巨闕橫在身前：“這才幾招，現在我的手上可是有劍了啊！”

仙劍在手，天下我有！

對于一名劍修來說，當手中握有與之心靈相通的仙劍之時，在心中便已經無敵于世間！

“托你的福，巨闕剛剛似乎終于愿意承認我是他的主人了！再戰一場吧！”

洛青眉頭一皺：“你別死皮賴臉的，我真要使出全力，你現在哪還有心情在這跟我嘻嘻哈哈。”

張實在可不管這些。

“我的劍都還沒有拔出來，你憑什么說我輸了！”

“不自量力，那你就好好看清楚我們之間實力的差距！”

洛青大怒！

左手銀白金雷，右手離火·火雷，再次向他攻去。

“巨闕·千鈞！”

即便是借助巨闕千鈞之力，張實在還是被撞飛了出去。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再來！”

“你這是在找死！”洛青喝道，“陽五雷·壬水雷！”

“巨闕·劈山！”

張實在雙手持劍，將劍舉過頭頂，用力向前劈去。

運劍無比的笨重，絲毫沒有一絲靈動和飄逸，看的蕭慕白還有幾個長老是連連搖頭。

這哪里像靈劍劍仙的樣子！

靈劍山挑只猴子，舞的都比他好！

教了那么久，一點都記不住！

這也是巨闕劍雖然傳承千年，更有“天下至尊”的美譽，但是劍主卻是神劍中最少的原因。一方面當然是巨闕劍認主難度較高，非勇猛無畏，慷慨激昂之士不可。另一方面——拿其他輕巧玲瓏的仙劍去撩仙子姐姐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