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攸回來了。還是兩個人，那些東西，只是孟二看著瘦了些。

陳家。

“你考完之后是很閑嗎？”陳兮托腮看著在對面翻著書的孟攸。

孟攸沉默了會：“不閑。”

陳兮眨眨眼：“那你為啥這幾天老跑來我家。”她看著對面的小老頭耳朵火速漫上一層紅，不知怎么有些想笑，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孟攸觸上她滿臉的笑意，像是被蜇了下，眼神躲閃開。

“你來了？”陳守仁進了院門，看到陳兮和孟攸兩個對立而坐，少女淺笑安然，少年低頭看不清反應。任是陳守仁這種老古板，腦中都不由閃過一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陳守仁輕咳兩聲：“到我房里來吧，我看看你做的文章。”

孟攸收拾了手頭的東西，站起身來背過身去，陳兮喊了聲：“唉。”他停住，陳兮含笑道：“這還剩了本書。”

他側頭，高挺的鼻梁將他的側面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墨藍色的發帶隨著微風輕輕拂動著。

“那是給你的。”陳兮看著那張薄唇微啟，話音剛落，身前那人便已經急匆匆離去了。

給她的？陳兮將石桌上剩下的那東西翻了翻，失笑。那是一本字帖，上次孟攸送她的那本她已經臨摹了很多遍了，沒成想時隔幾年他會再送一本。

“夏荷，別在后頭探頭探腦了。”陳兮將手中字帖拿起來晃了晃，躲在柱子后頭的夏荷輕手輕腳過了來：“小姐…這不是不好打擾嗎？”

“什么不敢打擾。”陳兮想用手中字帖敲她的頭，但不知怎地又停下動作，只道：“幫我把這本字帖放到我書桌上吧。”

夏荷點點頭，小心的接過：“這很名貴吧，孟攸少爺真的是有心了。”

陳兮瞧著自己染的淡粉的蔻丹，搖搖頭：“這是他自己的拓本，并不是原件。不過。”她笑起來：“咱們屋子里孟攸的筆墨你多找找，要不了多久，能值不少錢呢。”

等孟攸成了狀元，他的墨寶那還不是他人爭著搶著？

陳兮笑瞇了眼，夏荷看小姐那副小財奴的樣子，暗暗搖頭。

要她看，也不必給小姐介紹什么王公子李公子了，有沒有姓錢的公子？小姐定然喜歡。

要是陳兮知道夏荷的想法，她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小丫頭。雖然她身邊沒有什么錢公子，可她也是拒絕了居子良這個人型錢莊的人。

鄉試并不成什么問題，可接下來的考試便要緊了。陳守仁仍是忙忙碌碌，但孟攸卻不見了蹤影。

也許孟攸那幾天頻繁來陳兮家里，就是因為知道之后沒有時間再來了。

不論孟攸在外頭面對著什么，陳兮在陳家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悠閑自在。

只有一件事，陳兮頗不順心。那就是小徐氏持之以恒地給她寄各式少年畫像這件事。

“你跟姨母說，讓她不要再給我寄這些了。”陳兮握著徐家派來送東西的管事姑姑的手，滿眼希冀。

管事姑姑面露難色：“小姐，這恐怕…我看二姑奶奶是鐵了心了。上次二姑奶奶還跟老夫人說，今年您要是再不指出個人來，她便要強買強賣了。”

陳兮哭笑不得，姨母是多怕她嫁不出去。這事也就這般擱置下來。

待到會試放榜的時候，孟家又放起了鞭炮，陳兮不用去看也知道孟攸定然又穩穩掛在榜首。

“小姐，原來孟少爺這么厲害啊？”夏荷呆呆聽著冬生眉飛色舞地形容放榜的熱鬧，開口道。

陳兮勾了勾唇：“他很厲害。”她瞥小丫鬟：“還有殿試呢，上次我讓你找的他的東西，還不趕緊找出來？”

夏荷傻愣愣地點點頭，起身離去了。陳兮從面前的筐里撈了把桑葚，扔了幾顆進嘴里，體味著唇齒間的酸甜，一邊思忖著：要不晚上吃白切雞吧？

白切雞沒吃成，陳家夫婦把陳兮叫去陳守仁的小書房了。

陳兮走進去的時候還有點莫名其妙，自己很久沒進陳守仁的書房了，而且這夫妻倆都在場，把她叫過去，明顯就是有重要的事和她談。可，陳家小日子順風順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坐。”陳守仁坐在書桌后頭，板著張臉，徐氏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陳兮收了臉上的笑意，挺直了腰板：“爹，娘，有什么事啊？”

徐氏看了陳守仁一眼，見他沒什么反應，便先開口道：“兮姐兒，明年便是你及笄之日，你可有什么打算？”

陳兮也沒想到，日子竟過的這般快，不知不覺自己都要及笄了。也是，孟攸已經結業，連陳景宇都成了學長，她也確實該長大了。

“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聽父母的安排。”陳兮裝出那副乖巧又帶些羞澀的樣子，將自己的小算盤藏好。

陳守仁點點頭：“我有個學生，這次也過了鄉試，不過會試名次不高，便回來了。”他不自在地繼續道：“好歹也有個舉人功名，他人品家境我都是考察過的，過幾日他會上門拜訪。”

陳兮哪能聽不出陳守仁的意思，一時啼笑皆非。這又是哪位師兄，入了爹爹的眼。

她點點頭：“既如此，我去把后院去年埋的酒挖出來待客。”實在沒必要拒絕，平白惹陳守仁和徐氏擔憂不快。再說，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她呢。

喬楓提著大包小包上門的時候，陳兮不是不吃驚的。

竟是這個熱心的師兄。她打量難得帶了些笑的陳守仁一眼，爹不會就是看中人家熱心腸吧。

“老師，我來了。”喬楓笑容滿面，冬生忙上前接東西，他臉色不知道為什么有點臭，不過還不算失禮。

陳景宇今天也在，他和冬生站在一起，就像是臭臉倆兄弟，一言不發。

喬楓似是沒察覺這點子敵意，他樂呵呵道：“師母，老師，這是我爹讓我帶來的好酒，在我家埋了快十年了。我爹拿給我的時候心疼的不得了。”

陳守仁聽了，忙珍重接過，幾人寒暄一番進了正廳。

徐氏捅捅陳兮，朝她使了個眼色：怎么樣？陳兮無奈，眨眨眼表示無辜，這才剛見面，知道啥怎么樣啊。

徐氏心里頭卻不是滋味，夫君挑的這個喬楓不是不好，而是實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孟攸。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她總擔心，陳兮心里頭掛著孟攸。

若真這樣，這喬楓兮姐兒怎么看的上呢。徐氏嘆口氣，帶著白嬤嬤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