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哇！嗚哇！”
被白瑞制造的爆音嚇退了幾次之后，狼妖們似乎集體陷入了某種憤怒狀態，其叫聲越發急促高亢，隱隱有殺意流露。
“嘖，還想著讓他們知難而退的，看來得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白瑞帶著老者在林間奔馳的同時也是在思考著下一步的對策。
“哇！道友慢點啊！剛剛有根木刺扎到我這老頭子臉上了！話說我們沒有走錯路吧？怎么這樹還越來越密了？”
“別鬧！再堅持一下，翻過這山下面就是三原河，順著河走就是我住的地方。”白瑞隨口安慰著老者。
坐著人力過山車的老者此刻面如死灰，身上還沾滿了飛濺的泥點：“老夫看道友法力高強，為何不打退這群狼妖再走？”
“還不是為了救你！你覺得我帶著一個活靶子和一群狼妖周旋現實嗎？”
正忙著避開前方竹林的白瑞有些煩躁地回復道。
“老夫有幻影布……”
“什么幻影不幻影的，你真覺得你身上的血腥味能瞞過那群狼妖？剛才要不是我不小心判斷失誤出手打死了那狼妖，你現在怕是連全尸都沒了！”
白瑞極其討厭自己思考問題的時候被人用毫無意義的問題打擾。
“啊這……”
“好了安靜點，我大概有辦法了。”
“哦？”
白瑞抬手制造出一大片濃霧，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大包粉末狀的含笑半步癲，又將其溶在一個人頭大的水球之中。
“廣域霧化術！散！”
淡綠色的毒霧瞬間與兩人身后的濃厚白霧融為一體，轉眼之間消靡不見，若不仔細感知幾乎無法看出這霧氣的異常。在這之后白瑞又分別構造出十幾個靈氣構成的小球以及和之前一樣的音爆彈法球并沿途向四周樹林深處彈射。
“道友，這又是什么招式？”老者感應著身后的靈氣波動，知道這少年似乎又施展了什么和剛才不一樣的術法。
“音爆彈能干擾它們的聽覺，霧氣則阻擋了它們的視覺，而我剛才將強力麻藥布置在霧氣里，只要他們稍微吸入一點便能暫時廢掉他們的嗅覺，至于那些靈氣球則是用來影響他們的靈覺。沒了聽覺、視覺、嗅覺、靈覺的引導，這些狼妖靠什么來追我們？憑運氣嗎？”
白瑞自信笑道。
“哦，原來如此！道友好手段！”
老者恍然大悟。
突然，白瑞感覺到了一種違和感：“欸你不是重傷了嗎？怎么現在又生龍活虎的了？”
老者倒是擺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因為老夫吃了回春丹啊，這種東西出來走動怎么可能不帶？雖然已經是最后一顆了。”
“回春丹？是療傷丹藥嗎？”
“道友不知道回春丹？這可是最基礎的療傷丹啊？”老者驚訝地反問道。
見此白瑞立刻明白是自己的認知有一定偏差：“哪個……家師很討厭丹藥，從來不跟我講這方面的事情……”
老者大感不可思議：“有這種事？哪個修仙的不吃丹藥？道友你怎么筑基的？總不可能是資質好到連筑基丹都沒吃過吧？”
“這……嗯！小心！”
白瑞正欲想辦法解釋，卻突然感覺到自己身后傳來一陣恐怖的靈氣波動，其強度正在迅速飆升。
“什么？哇！”
強烈的危機感迫使白瑞就地往身側一躺，而那老者同樣被他一把按在地上。下一刻，一道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黑色氣浪從兩人的頭頂呼嘯而過，被這氣浪掃到的草木全部腐朽枯萎，瞬間化為一根根散發著黑色瘴氣的枯枝。
“道友小心，這黑氣有毒！”
老者一見到這黑氣便大叫起來，顯然是不久前吃過這黑氣的虧。
“開！”
白瑞見此也是絲毫不敢托大，海量的流水從他腰間的白虎囊奔涌而出，旋轉的半球形水罩及時護住了他和老者二人。
老者見黑氣被水壁隔絕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氣：“道友可知剛才的黑色氣浪是什么？”
“我還想問你呢，你到底招惹了什么東西！”
白瑞看著自己背后消散了大半的濃霧心有余悸地爬了起來，“這一擊的威力之大絕非妖王所能，肯定是妖皇出手了！你怎么會惹上這種東西！”
“妖皇？道友莫非是指煉骨境的妖獸？”老者的臉色有些發白。
“反正就是會說人話，厲害的甚至能轟塌一小片山頭的那種。”
說話間，白瑞帶著老者繞開黑氣環繞的區域，縱起沖浪術繼續往山對面的三原河趕。
“煉化橫骨口吐人言，這不就是煉骨境妖獸嗎？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來趟這渾水了。”老者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白瑞白了老者一眼：“你怕啥？我手段全出的話不說把它留在這里，重創它是絕對沒問題的，要是它敢獨自追來的話我倒要好好試試它的神通。”
“道友怕是沒見過煉骨境妖獸逞兇吧？想當年我和好幾個師兄……”
“別說了，小時候見過一只老妖皇，現在來看也就那樣。”
“啊這……好吧。”
老者見眼前這少年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倒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畢竟到現在為止這少年的一系列操作都在言說兩個大字：靠譜。
“放心，只要到了河邊它再厲害也奈何我們不得……”
“嗷！”
一聲怒吼從后方傳來，隨后又是那種恐怖的靈氣波動。
“靠！有完沒完了！老前輩你還有什么底牌沒有？有什么符紙法寶一類的東西該拿出來就拿出來用啊！”白瑞一邊加速一邊高聲喊道。
“幾張神行符早就用完了，法寶這種東西我一個窮鬼怎么可能買得起？另外若是還有底牌我至于躺在那里療傷嗎？”
老者一本正經地回復道，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似的。
“那你就再忍一會兒吧，我要繼續加速了！”
白瑞深吸一口氣，接著集中全部精力一口氣加速到了自己在林間所能控制的最快速度，至于那黑色氣浪則是不久后在他的左后方炸開。
“啊！啊！好快！哇！痛痛痛！道友能把我翻一面嗎？別讓我臉朝前邊就行！欸，多謝道友，這樣也行。”
老者的面前多出了一面阻擋枯枝的水屏障。
“第一次帶人跑路沒什么經驗，要知道平時我一般都直接用飛的。”
“唉，道友果然厲害，筑基期能掌握浮空術的人可不多。”
“嗷！”
“又來了！道友小心！”
“別亂喊！我感覺得到！萬一我走神撞樹上先遭殃的是你！”
為了安全起見白瑞之后走的不是直線而是帶著老者在山上兜了個圓弧，那詭異的黑色氣浪則是不間斷地在他身后炸開，整座山至少有十分之一的草木被腐蝕成黑灰。
提升速度之后白瑞明顯感覺到身后的妖物同樣是加快了速度，只不過它的加速幅度沒有自己那么大，以至于現在對方的速度和自己的速度基本相當，只能用這黑氣進行遠程攻擊。
“喂，你真的只是打死了一只狼妖嗎？你是不是還偷拿了人家的什么東西？這妖獸怎么火氣這么大？”
終于翻過了山頭，略松了一口氣的白瑞實在忍不住問道。
這種規模的獵殺簡直離譜！為了追個沒什么肉的老頭至于嗎？難不成這老家伙對于那些妖獸是大補藥一樣的珍貴食物？
“可老夫在長風谷里就采了點草藥啊！非要說的話老夫倒是覺得可能是你剛才的奇怪術法把它惹毛了！”
“你再想想！這妖獸怒氣沖天的樣子我總覺得有什么問題！”
“好吧，老夫想想……唉，想不到，老夫真沒干什么。”
老者擺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姿態，似乎真是被獸群無意中盯上的獵物。
“算了你慢慢想，咱們先下山再說。”
“嗷！！！”
突然，充滿暴怒之意的嘶啞吼聲從山的另一邊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更加兇殘的氣息。白瑞感應到這氣息只覺渾身一顫，汗毛根根豎起——類似的感覺只在“觀察動物”的時候出現過！而且是在那些妖獸臨死爆發的時候！
“不好，它要拼命了！你在長風谷到底干了啥啊！這貨是拼著跌落境界也要殺了咱們！”
白瑞此刻終于確信眼前這老頭有大問題，“我剛剛想起來了，長風谷離這里差不多有一百多里吧？都是地圖邊上的地方了，你到底干了什么才會被這群狼妖記恨成這樣啊！”
“我真不知道，就是……”
“就是什么？”白瑞發現老者的話里似乎透著幾分心虛。
“就是那個……”
“你要是在它追上來之前不解釋清楚的話我就只能扔下你一個人逃了。”
雙眼開始充血的白瑞冷冷地打斷了老者的話語，已然是失去了耐心。
“別別別，道友，有話好商量，好商量。”
感受到身后的殺氣老者終于有點慌了，隨后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沉聲道：“唉，既然如此我也不瞞道友了，道友可看見了我腰間的那個靈獸袋？”
“喂，不是吧！”白瑞看著那個散發著奇怪氣息的袋子突然有了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別告訴我那里面是幾只小狼仔！”
“呀，道友猜得真準。”
“……”
“道友？”
“我￥#￥@￥&%……”白氏粗口，畢生所學。
然而被罵的一方則是一副面不紅氣不喘的樣子：“呵，道友莫激動，我這些狼崽我分道友一半如何？這種幼崽心智未開，最適合被收為靈獸，拿去賣也是相當值錢。”
“呼——如果我沒猜錯你還殺掉了窩里的那只母狼？”
“對啊，不然老夫怎么可能偷得出這些狼崽。”老者的話里沒有半點愧意，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不知為何，此刻一種悲憫感突然從白瑞內心深處冒出，一幅幅似乎是想象得來的畫面占據了他的腦海：洞窟內剛生產不久的母狼正舔舐著自己的孩子，目光里盡是慈愛……
突然，一個枯瘦的人類出現在它的洞口，驚喜而貪婪地盯著眼前的獵物。母狼拼死與眼前這人類相抗卻最終落敗，而那幾只小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殺死。狼父帶著狼群拖著一只小山般的獵物歸來，眼前卻是這讓獸肝膽欲裂的一幕……
“有傷天和？嘿，原來如此。”白瑞苦笑了一下，心中隱隱有了一點感悟。
“道友？”
“你……唉。”老者在白瑞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崩塌得連渣都不剩，“有道是‘鳥為食死，人為財亡’，如今看來果然是這個理。”
“老夫我也是沒辦法了啊，要是再湊不夠丹藥的錢老夫孫女的病就沒得治了！”老者為自己辯解道，表明了是不會放棄這幾只小獸。
“嗷！！！”
“罷了罷了，遇上我算你運氣好。”白瑞伸手向老者腰間抓去。
“道友你這是做甚！”老者感覺到了自己腰間的動靜，立刻奮力掙扎起來，但白瑞還是搶先一步將那所謂的靈獸囊搶到了手里。
“我家胡兒還等著救命啊！”
“你我二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就是這么對你的救命恩人的？”
白瑞當即把老者裝可憐的話噎了回去，“自己的命都要沒了還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再嗶嗶兩句頭都給你打歪！”
“可是……”
“想活命就給我閉嘴！”
不再理會老者的廢話，白瑞一個急剎停止了逃亡，接著自顧自地打開了靈獸囊。這靈獸囊內有一塊不太大的方形空間，一打開便是一大股野獸的腥臭味竄出，而里面則是躺著四只看起來極其虛弱的小獸，似乎是長時間沒有飲水進食導致的。
“造孽，真是造孽。”
白瑞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用控水術將它們托出，隨后將它們放置到了一棵老樹的樹根旁，甚至還貼心地在那棵樹的樹干上用水刀切了一個巨大的叉型標記。
“好了，我們走。”
做完這一切的白瑞長舒一口氣，帶著老者繼續往山下逃去。
“哼，道友你剛才不是說要和它過兩招嗎？怕了？”
老者有些不悅地小聲說道，惹得白瑞差點想把他就這么扔在林子里不管了。
“那也是對面沒有拼命之意才行好嗎？再說了真打起來我哪還顧得上你的性命？呼——至少這妖皇總得照顧自己的孩子不是？這個等級的強者既然能夠直接追蹤我們，那自然也能夠感覺到自己孩子的氣息，我們應該是安全了。”
“嗷！”突然，身后再次傳來那種黑色氣浪來襲前的靈氣波動。
“喂，怎么還來！你不管你孩子了嗎！不好！我忘了這貨正在氣頭上！它怕是根本沒發現自己的幼崽！”
白瑞心中猛然一驚，不由得減緩速度回頭看去，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涌上心頭。
命運這種東西有的時候就是這么的不講道理，它能把好事變成壞事，將希望化為絕望，讓理智趨于瘋狂——哪怕明明不應如此，按理不該這樣。
追來的這團黑色氣浪在白瑞的眼里是那么的熾熱、那么的憤怒，簡直如同那一日自己父親直面兇獸的怒吼一般令人心碎……但是，那幾只小獸正巧就在這氣浪的行進路線上！自己跑出這么遠的距離后根本來不及阻止這一切！
“嗷哇！！！”恐慌而絕望的吼聲在白瑞身后響起，那妖獸似乎是后知后覺地辨識出了自己幼崽的氣息。
下一刻，茂密的樹林之中無數古樹伴在驚人的咔嚓聲轟然倒塌，另一道濃厚得多的黑色氣浪勢不可擋地沖向那棵放置著小獸的古樹，但此刻前一道氣浪已然抵達了那個位置……
“怎么了？道友你不是把那些小崽子還回去了嗎？怎么感覺后面的聲音反而更大了！”老者被這妖獸制造的動靜嚇得心驚膽戰，心底的危機感終于大作。
白瑞回過頭來有些迷茫地看著前方，心境止不住地動蕩起來：“我……我的錯？不，不該這樣，這不對。”
“到底怎么了？”
“……”
維持著沖浪術的白瑞沉默了半晌，只覺心煩意亂，精神難以集中。他腳下的水團由于地形原因劇烈地顛簸了幾下，弄得他和老者差點一起摔倒在地。
“道友！”
“唉，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逃命吧。”
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白瑞神情落寞地長嘆了一口氣，“接下來……只怕是一場不死不休的硬仗。罷了，罷了，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做一回惡人，也好讓你早點解脫。”
“嗷嗚——”一聲悲切至極的哀嚎在二人身后響起，似哭泣，似咒怨。
很快，樹木崩塌的聲響消失了，黑色氣浪的波動消失了，連那似乎永遠不會停歇的狼嚎也是消失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某場噩夢中的幻覺一般。
然而在這短暫的寧靜中，方圓幾里內的全部生物皆是在某種強大的威壓之下驚慌失措地從這片區域逃離，林中的氣氛伴隨著這些小家伙的離開越發凝重起來，似乎有一場恐怖的風暴正在這林間的某處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