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觀眾連續觀戰幾天之后，轉眼已是來到了四日后的下午。
利刃劃破空氣的尖嘯如同洶涌的洪潮一般延綿不斷，刺耳尖銳的刀劍碰撞聲中時不時地夾雜著交戰雙方的怒吼，場上的戰斗已然進入了白熾化階段，場下的觀眾也是隨著兩人的交鋒大呼小叫個不停。
“嘿嘿，真不愧是筑基期頂尖級別的交鋒，徒弟你說呢？”骷髏看著腳下的戰場興致勃勃地點了點頭，隨后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徒弟。
“師傅……你還記得我們來這里是干什么的嗎？”用一雙死魚眼盯著場地的白瑞實在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是看比賽嗎？”骷髏抱著一大桶爆米花咔滋咔滋地嚼著。
“我們是來看他們施法不是來看他們秀近身格斗技巧的好嗎！而且這打起來全是殘影啥都看不清我學個球的術法啊！我眼神這么好的人都快被他們晃花了！連仙法都不用這還能被叫做修士？就不能用術法對轟幾招嗎！”
忍無可忍的白瑞指著擂臺上的兩人瘋狂抱怨起來。
確實，場上的兩個修士打到現在基本上只用了加速類術法和身體強化類術法，剩下的全是各種身法劍法的瘋狂比拼，就算有那么一點外放類的術法也不過是為了提高刀劍威力，提高斬擊的威力范圍罷了。
而且這還不是個例，昨天大多數的比賽以及今天這局之前的兩局比賽同樣是如此。前幾天的比賽好歹還有少數幾場純術法戰或者半術法戰，后面幾天就徹底成了各種各樣身體強化術法下的刀劍武學較量，弄得白瑞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師傅帶到了什么武斗大會的現場。
就這樣，一場全是修仙者的比賽中術法的影子卻越來越少，這著實讓本打算通過觀戰了解他人術法思路的白瑞郁悶不已。
“嘿嘿，筑基期的術法威力還不夠大，同階狀態下常規術法糊臉糊不死人，相對而言能一刀定勝負的近戰性價比就要高得多，打起來還帥得一逼。筑基期之后的戰斗就是以遠程施法和法寶對抗為主了，近戰搶臉就等著被彈幕打成篩子吧。”骷髏隨口解釋道。
“那到了下一個境界他們學的這些武術劍法豈不就沒用了？”白瑞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骷髏將一把爆米花塞進嘴里，嗡嗡地說：“嗯，一般來說是這樣的，不過練武可以改善他們的身體素質，同時也會略微提高他們的反應速度和抗擊打能力。還有就是有刀劍類的法寶的話以后也可以用它們砍人砍怪，威力的話一般還是在同等級術法之上，只是攻擊效率就慘不忍睹了。”
“那為什么還要浪費時間在這上面呢？直接學術法不好嗎？”白瑞不解地問道。
骷髏伸出食指指向那兩人的方向：“嘿嘿，你覺得憑你現在的能耐，你能打贏下面的那兩個家伙中的任意一個嗎？”
“這……不能。”
光是看著下面那噼里啪啦的兩道黑影就覺得一開場會被迅速貼身然后被秒殺。
“那你覺得大宗門接收一個十幾歲的弟子看重的是他現在的綜合表現還是他那點淺薄的術法知識？而且你以為人人都能進階成結丹修士嗎？”
說著，骷髏再次將自己的手骨插進了爆米花桶里。
白瑞一砸拳頭，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哦，所以說要想獲得大宗門的關注就必須具有足夠的競爭力，而修習武道便是筑基期提高實力回報率最高的方式，并且即使他們無法成為結丹修士也能保證其戰斗力處于同階當中的較高水平。”
“懂得很快嘛。”
“那我要不要去弄點什么身法武功一類的來學啊……”白瑞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羨慕這種和人拼刀的感覺。
骷髏瞟眼一笑：“如果你小子還有額外精力的話我不攔你，反正等你消化完這次比賽所得之后我就要開始教你火系術法了。”
“這倒是，好像沒什么時間學啊。”白瑞掰著指頭數了起來，“現在要做的首先是連機弩的改造，其次是數理化的學習，還有每天的煉體拳，還有術法練習……看來那些麻煩的訂單只能想辦法推掉了……”
“姑且問一下，你睡眠時間夠嗎？”
“不怎么夠。”白瑞撓頭道。
“睡眠時間都不夠了那你還學個錘子的武功，更何況你的身體本就不適合長時間進行高負荷的劇烈運動。”
“好吧……是因為吃了那鬼東西之后身體的恢復速度變慢了嗎？”白瑞重新將視線投向了擂臺，擂臺上的兩人也是在這時分出了勝負。
“對啊，你看你臉上的這點淤青整整四天了都沒消干凈。學武的過程中各種跌打損傷可是無法避免的，要是恢復能力不足就容易累積起來并造成永久性的損傷。”骷髏嚼巴著爆米花隨口說道。
“師傅你還好意思說呢！”
白瑞至今沒搞清楚那天自己到底吃了個什么東西下去，師傅也從來不詳細解釋那玩意兒。
“嘛，眼光放長遠一點，我給你的那東西可是能全方位地提升你的各項能力，有點副作用也是正常的。”
“這叫‘有點副作用’？”哎，看來是真的不能被人近身了，就算是遠程戰斗也要注意爭取少掛彩。”白瑞噘起了嘴。
“哎呀，長生不老的修仙終極目標你都實現一半了，你說你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好了，不許翻白眼，看比賽看比賽……好了，馬上就是幼兒園組的冠亞軍對決了，認真看好好學，這種比賽你應該能完全看懂的。”
“太好了，總算是等到最后一場了……”白瑞選擇性地無視了某些聽不懂的詞語。
“喂！給我打起精神來啊！收起你這一副隨時可能猝死的社畜表情！”說著，骷髏的指尖多出了一道纖細的閃電，噼啪的電流聲瞬間將白瑞驚醒。
“我防！師傅，他們的戰斗節奏太快了！認真分析起來真的很累人好嗎？”使用雷返技巧擋下師傅玩笑性質的一擊，白瑞再次抱怨了起來。
“都說了讓你選擇性的學，要學會提取有效信息嘛！”說這話時骷髏不依不撓地再次進行了不同角度的多次電擊。
“哇！那什么樣的信息才算有效信息啊！”有些犯困的白瑞最終還是不幸中招了，不過電流帶來的的酸麻感也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你自己判斷不就完事了？”
達成目的后，骷髏收起了手中那道劈啪作響的電流。
“這不是等于沒說……”
白瑞揉著自己被電麻了的肩膀低聲嘀咕。
“快看擂臺！人上場了！”
“咦？這人是……”
視線轉回擂臺，白瑞突然發現一個似乎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走進了圈內。
此人相貌平平無奇，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來歲的樣子，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練功服，所攜佩劍的劍柄劍鞘也沒有任何紋飾，似乎丟進人海里面就會立即消失一樣。
可盡管表面看上來如此普通，但他的一舉一動卻都讓白瑞的雙眼感到一種銳利的刺激感，就仿佛此人不是活人而是一把出鞘的利劍一般，腰間兵刃未出而崢嶸之意已至，舉手投足之間皆是極致劍道。
“這人誰啊？這么強的人我怎么會沒有一點印象？”白瑞有些不解地撓起了頭。
骷髏嘿嘿一笑：“這是你最討厭的鐵皮君啊。”
“鐵皮……許英？拿砍刀的那個？不是，他的甲和刀呢？”
白瑞看著這畫風突變的一幕徹底傻眼了，要知道之前的幾天里這許英可都是全副武裝把自己包得跟個粽子似的，和這種輕裝上陣的劍客風格完全是兩種路數。
“嘿嘿，他最擅長的是身法和劍法，沒想到吧？哈哈哈，你看他對面的那個家伙，你和他現在的表情簡直是一模一樣。”骷髏一臉愉悅的笑道。
“哇！好陰險啊！”
“那是人家實力強好嗎？之前的對手根本不值得人家出劍，甚至連讓他練劍的資格都沒有，決賽局的這個路人甲好歹能讓他找找手感。”骷髏搖頭笑道。
“這……”
也就是說他的劍道水平比刀法水平還高？白瑞已經完全無法想象這人的劍道造詣了。
“嘿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好努力吧！現在看比賽了。”
此刻站在場上的另一位選手見到許英的裝束頓時明白了什么，旋即苦笑起來——原來自己的對手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而自己之前的針對大刀的一切準備也是失去了意義。
但他很快又重新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抖擻精神全力對抗這份令人絕望的劍意——若是連戰斗的勇氣都沒有了，自己又如何能在修行上更進一步？這種程度的敵人哪怕無法戰勝，也要盡全力讓自己輸得不那么遺憾！
他的對手則是面無表情地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沖著路人甲簡單地行了一禮，接著“錚！”地一聲拔出了自己別在的長劍。在他拔劍的瞬間，白瑞感到他身上那股凜冽的劍意亦是隨著長劍出鞘而由內斂轉為外放，隱約間竟是有種人劍合一之感。
“哐！”
鑼響聲中，兩人的身影幾乎同時消失在了擂臺之上，刺耳的金屬摩擦音在場地的各個方位不斷響起，其中又夾雜著劍與槍的碰撞聲、嗚嗚的破風聲以及細微的格擋聲，不可謂不是聲勢驚人。
如此激斗之下，場下的觀眾自然是隨之沸騰了起來，叫好聲與歡呼聲瞬間響成了一片。不過以絕大多數在場者的眼力而言，他們完全看不清雙方的移動軌跡和出招手段，目中所見的皆是兩人在身體強化術法下殘留的重重疊疊的術法余痕以及兵器交錯之時迸發的火花。
“好快！”
雖然白瑞同樣感嘆著兩人的速度，不過與這些觀眾不同，他借助自己強大的動態視力完美地捕捉到了兩人的行動軌跡。
那路人甲的動作相當干凈利落，手中的長槍亦是被他舞得靈動多變，可謂是身似叢云，槍如游龍。
層疊堆積的加速法陣使他的身體獲得了遠超凡俗的極速，貼附于槍尖之上的風刃在降低空氣阻力的同時進一步提高了他攻擊的威力和范圍，哪怕是最一招普通的橫掃恐怕都擁有將對手直接腰斬的威力。
但相比而言，許英的手法明顯更加高明，甚至還顯得頗有余力：
若是路人甲欲要蓄勢一槍刺來，他便在對手蓄勢完成的前一刻上前揮劍逼向他的要害，迫使路人甲變招應對；若是路人甲加強攻勢與他對拼，他便同樣加快自己的劍速，絲毫不懼劍槍之間的正面對抗；若是路人甲降低攻速調整攻勢，他便有條不紊地乘著對手的空隙進行凌厲的反攻，逼得對手無法脫戰重整。
一來二去，盡管場上的主攻者依然是那位路人甲，但戰斗的實際節奏已經完全落入了許英的手中。
“好厲害……師傅，這許英大概還未盡全力吧？”白瑞總覺得許英身上的強化術法還有繼續增強的空間。
“那是，畢竟他是找找手感的，總不可能上來一個大招直接秒了對手吧？現在的他最多使了五成力。”骷髏嗤笑道。
“五成就這么強嗎！好可怕的實力……”白瑞感覺現在的自己若是沒有連機弩的話可能連只使出三成力來的許英都打不過。
“所以好好學，仔細看，多去理解他們的戰斗思路。哪怕你們之間的戰術定位不同，有些基本的戰斗思路還是相通的。”
“嗯……”白瑞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將注意力放回了擂臺。
察覺到自己的戰斗節奏逐漸失控，感到難以維持攻勢的路人甲果斷收槍轉守，想要借此恢復一些體力。但怎想他剛一收手，許英卻是立即一改守態主動進攻。直刺、上挑、下劈、僅僅是幾個無比簡單的動作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不得不再次使出全力與之對抗。
“錯了，這里可不能退，一退的話吊著的最后一口氣也沒了。”骷髏看著路人甲搖頭不已。
白瑞習慣性地舉起了手：“可是他再這樣攻下去的話只會不斷地消耗體力，然后導致落敗吧？”
骷髏不以為意地將剩下的爆米花全部倒進嘴里，不過滿嘴的食物似乎并不影響它說話：“這可不好說，萬一那許英一時大意露出了什么破綻呢？那樣的話他或許還有一絲勝機。但他卻在對手掌握戰斗節奏的時候選擇了退縮，這就直接導致現在戰斗的主動權完全被許英掌控，那路人甲就是想要進行反擊也是有心無力。反正他現在就是四個字：絕無勝算。”
仿佛是為了印證著師傅的話，僅僅十息之后，大陣便在那青庭道人的操控下瞬間亮起，而那許英已是將劍橫在了那路人甲的脖子上，似乎再過片刻能將他的喉管割斷。在白瑞的眼中，那路人甲只不過是一個站位出現了偏差，露出了那么一絲絲的破綻，結果就差點被許英一劍梟首。
“真是可怕的實力啊……”
“嘿嘿，也就那樣吧，現在的你已經有干掉他的實力了哦。”
一聽這話白瑞的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我？這么恐怖的家伙我怎么可能打得贏他？”
骷髏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你只需躲在某個暗處，趁他分神不注意之際‘砰’地一箭，不就能把他搞定了嗎？”
“這不是偷襲嗎！”白瑞驚叫道。
“怎么？看不起偷襲？想要以弱勝強不靠外掛就只能用偷襲了。再說了，別人的偷襲有可能像你一樣瞬間秒殺對手？這可是你最大的優勢，你這小子現在簡直像是抱著金山哭窮的傻瓜一樣。”骷髏的話語中頗有戲謔之意。
“嗯……也就是說避免正面對敵嗎……確實是個不錯的戰斗思路……”白瑞突然感覺這種看起來有些卑鄙的打法在實戰中或許真的可行。
“就是如此。好了好了，讓我們來看看頒獎儀式吧，雖然你沒拿到名次但是看別人領獎過過眼癮還是可以的。”
“沒意思……”白瑞長長地打了個哈切。
“怎么？這就累了。”
“精神上有點……哇！師傅你不要鬧了！”
再度得手的骷髏掐滅指尖的電流：“稍微看看吧，你小子可真沒耐心。”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拿完東西說兩句話然后走人嗎？”白瑞揉著背嘀咕道。
“你就一點都不覺得羨慕嗎？”骷髏感覺自己有些頭疼。
白瑞翻了個白眼：“又不是我的東西，我干嘛眼饞啊？”
骷髏嘿嘿一笑：“可這里面可本該有你的一份哦？你就不覺得可惜？”
“反正再怎么說也不如師傅你送我的項鏈值錢吧？”白瑞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而且我本來就是來學術法思路的，獎品什么的原本就不是我的目標。”
“嘿嘿，目標很明確嘛。不錯，不錯。”
骷髏無奈而有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徒弟的這種心境可以說是相當適合修仙了。
說話間，前三十二名的參賽者在人群的歡呼聲中領到了他們各自的獎勵，其中那位許英更是拿到了一把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法寶長劍和以及一盒包裝極盡奢華的丹藥。
“師傅，要回去嗎？”
“不逛逛？就當開開眼界嘛。”骷髏再次建議道。
“不了，我總覺得我會被師傅你套路。”白瑞當即表示反對，“萬一逛著逛著師傅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那我可就真遭不住了……”
“切，回去就回去，反正吃虧的是你。”
呵，本來都給你小子準備好奇遇了，你自己不要那我也沒辦法啊……嗯……反正也懶得再收起來，干脆隨便找個幸運兒送了吧……
“那就回去吧。”
哼！欲擒故縱？這次師傅你別想套路我！
可憐的白某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
就這樣，清華會大比在歡快的氣氛中圓滿結束了，幾乎沒有人記得那個第一天就和對手一起被淘汰的小家伙，也沒有太多人關心那個小和尚到底是何方神圣，更不會有人去關注那臉比鍋底還黑的世問方丈去了哪里——即使他們日后翻起了再大的風浪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