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隱身新娘(1)
- 真心的愿望(散文精品·言情經典)
- 馮化平編著
- 20430字
- 2021-05-24 19:36:32
儒勒·凡爾納
旅行前的準備
快點來吧!我親愛的亨利,非常盼望你的來臨。匈牙利南部地區風景怡人,會讓你樂不思蜀的,并且會使你永難忘懷的。
祝你幸福!
瑪克·維達爾
確實如此,我對此次旅行毫不后悔。但我是否該講出來與大家一起分享?我猶豫不決,因為我怕無人相信這是真的。
我在心里琢磨,即使是世界上一流的幻想小說家,也不敢將這部小說發表。包括愛倫·坡在內,恐怕也不敢將它發表在《怪誕故事》中。
瑪克是我的弟弟,今年28歲,是一位在沙龍里頗受崇拜的肖像畫家,曾被授予金質獎章以及勞譽勛位軍官的玫瑰花形徽章。在同時代的肖像畫家中,他可謂是鶴立雞群,他的老師以能有如此出色的得意弟子而感到萬分自豪。
我們兄弟二人感情深厚。我比他大5歲,我對他不僅有兄長的愛,還有父親般的溺愛。在我們很小的時候,父母相繼去世。作為長兄,我盡了最大的義務去照顧小弟。從小他對畫畫非常癡迷,所以,我就特意讓他向這方面發展,并深信他會取得驕人的成績。
唉!時間過得真快,瑪克竟然要結婚了,他現在居住在匈牙利南部的重鎮拉茲,并且已在那里居住很久了。他的路線是:先到達布達佩斯,并在那兒停留幾周。在這期間他畫了幾幅令人稱贊的肖像,所獲不菲。他對匈牙利人民對待藝術家的狂熱深表敬意。然后他沿多瑙河乘船抵達拉茲城。
在匈牙利有幾大名門望族,其中,住在拉茲的羅特利契醫生就是其中之一。他擁有萬貫家財,而且他的醫術高明,行醫也給他帶來了驚人的財富。每年九月份,他都要去法、意或德國玩上一個月。病人們都迫不及待地盼望著他歸來。尤其是窮病人,因為他慷慨大方,樂善好施。
羅特利契家有四口人,有羅特利契夫婦,他們的兒子哈拉朗上尉及女兒米拉。弟弟時常前去拜望這家人。年輕的米拉擁有絕色姿容,以及她那奔放的熱情,這一切都讓瑪克為之傾倒。總之,如果說米拉·羅特利契使瑪克神魂顛倒,那么瑪克也使米拉·羅特利契芳心暗許。因為瑪克也是個讓女人愉悅的有為青年,一米八的身材,炯炯有神的藍眼睛,金黃色頭發,透著靈氣的前額,性格溫柔體貼,以及藝術家那特有的氣質。我毫不懷疑,他們是天設的一對,地造的一雙。
在瑪克的信中,我大概了解了米拉,這使我急不可待地想看看她本人?,斂讼M易鳛槟蟹郊议L前往拉茲,并在那兒住上一段時間。他多次強調說,米拉也盼望我去,并說只有我去了,他們才會確定婚期。因為米拉也想親眼看看這位倍受弟弟崇拜的大伯子,并且了解一下自己將進入什么樣的家庭。只有這樣,她才會對瑪克作出最后的許諾。不過從這些來信中,我可以感覺到,陪伴弟弟一生的女人只有米拉·羅特利契小姐。
除了瑪克信里的描寫,我無緣目睹這位少女。事實上,米拉只要寄一張照片,或者瑪克畫一張倩影,一切不都解決了嗎?然而,瑪克偏要將簡單的事情復雜化,說什么只有親眼目睹,才會體會到米拉的美,否則其它手段,決不能表現米拉美的十分之一。因此亨利·維達爾必須前往拉茲,拜訪羅特利契先生。
其實,又何必用這些信件來轟炸我呢?我怎么也不會不參加弟弟的婚禮。在他們的黃道吉日之前,我一定會如約抵達拉茲城的。另一方面,我也想利用這次旅行去參觀一下使人流連忘返的匈牙利。
至于旅程,我作了如下安排:去的時候,先乘火車到維也納;然后再沿多瑙河順流而下;到拉茲后,再乘火車返回。這樣,我在維也納可以乘船航行在那條風光旖旎的河流之上,雖然我不能欣賞它沿途2790公里的獨特風光,至少,我可以飽覽到奧匈兩國的風景從維也納、普萊斯伯爾格、布達佩斯直到塞爾維亞邊鏡的拉茲,這段最令人流連忘返的河流。
拉茲,將是我此行的終點站,我沒有時間一一游覽多瑙河兩岸的所有城市。多瑙河從土耳其的瓦拉西、摩爾達維以及保加利亞王國的貝薩拉比之間穿過,越過著名的鐵門峽后,又途經維丁、尼科波里、魯斯楚克、錫利斯特里、布勒伊拉、加拉茨,最后分三支注入黑海。多瑙河孕育了多少偉大的文明?。“凑瘴业陌才?,完成這次旅行大約花費六個星期,從巴黎到拉茲,花費兩個星期時間,米拉·羅特利契一定會耐著性子等我的。在拉茲和弟弟相處兩個星期,然后用同樣的時間返回法國。
我處理完幾件緊急事務,并將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做了安排,然后辦齊瑪克需要的幾份文件,就準備啟程上路了。
準備工作沒有花費太多時間。我的行李極其簡單,手提一個小箱子,肩挎一個包,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對于語言的問題,我根本沒有必要操心。我德語還算略知一二。再者,聽懂馬扎爾語,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何況,匈牙利境內法語比較流行——至少上流社會里如此。我弟弟從來沒有在奧地利境外碰到過語言方面的困難。
“您是法國人,您在匈牙利國土上享有公民權。”匈牙利一位國會議員曾這樣對一位法國人說過,這句友好的話語流露出馬扎爾人民對法蘭西民族懷有的誠摯感情。
在給瑪克最后一封回信中,我請他轉告米拉小姐,我們的心情都是迫不及待的,我也渴望早日見到她。并說我立刻啟程,但確切的日期不能肯定,因為我可能為那條令人心曠神怡的“藍色的多瑙河”所陶醉。假如羅特利契家不反對,瑪克也沒意見的話,他們可以把婚期定在五月初的某個黃道吉日。我又寫道:如果我在旅途中,沒有寫信逐一告知我在哪座城市,請千萬要理解我。我偶爾會寫信,僅只為米拉小姐清楚我離她家還有多遠……無論如何,在必要時,我會發封電報,簡單明了地告知我到達拉茲的日期、小時,甚至分鐘,如果可以實現的話。
由于我到維也納才能乘船,所以,我向東方公司的秘書長申請了一張定期護照,可以在巴黎至維也納這段路的各站隨意停留。這純屬各公司間的業務往來,我的申請非常順利。
啟程的前一天,也就是4月4日,我去秘書長的辦公室領取護照,并向他辭行。他向我發放完護照,同時向我祝賀,說他知道我將去匈牙利,也知道我弟弟瑪克·維達爾準備結婚,他知道瑪克是位了不起的畫家,也是上流社會知名的交際人物。
“我還知道,您弟弟即將進入的羅特利契家是拉茲最負盛名的一個家族?!?
“您聽說過此事?”我問他。
“是的,在昨天,在奧地利大使舉辦的晚宴上有人談起過。”
“他是誰?”
“布達佩斯衛戍區的一位軍官。他在匈牙利首都,和你弟弟關系很好,有過交往。他對令弟大加贊賞,說他在布達佩斯取得了令人注目的成績,在拉茲也受到了同樣的盛情款待,想必您對這一切已了如指掌,不會大吃一驚吧,親愛的維達爾……”
“他對羅特利契家的評價如何?我問。
“當然。醫生的美名傳遍整個奧匈帝國,大家都很尊重他??傊?,這是門美滿的婚姻,因為米拉·羅特利契小姐也是位美如天仙……”
“親愛的朋友,我不妨向您透露一下,瑪克覺得她是位絕代佳人,對她一片癡心?!蔽矣终f。
“太好了,親愛的維達爾,請向令弟轉達我的祝福。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您……”
“什么事?……”
“瑪克沒對您提起過,他到拉茲前幾個月………”
“他到拉茲以前?……”我莫名其妙地說。
“是的……米拉·羅特利契小姐……看來,親愛的維達爾,令弟也許對此一無所知……”
“告訴我,親愛的朋友,我也不知道,瑪克從沒有向我暗示過什么……”
“好吧,好像是,——這也不足為怪,——羅特利契小姐被許多人追求過,特別是有一個人發瘋似地愛她,他當然不是第一個了。至少,我那位大使館的軍官朋友是這樣告訴我的,他三星期前還在布達佩斯呢!”
“那個情敵……”
“他被羅特利契醫生拒絕了。我想沒必要提心吊膽……”
“是的,如果有什么困惑的話,瑪克一定會在信中提到那個家伙,既然他只字未提,那么些事也就無足輕重了……”
“確實是的,親愛的維達爾。但是,那個情敵向羅特利契小姐求婚,已引起一些謠言,您最好知曉內情……”
“哦,順便問一下,親愛的朋友,”我問道,“您那位軍官朋友告訴您那個人的姓名了嗎?”
“威廉·斯托里茨。”
“威廉·斯托里茨?……可是那位以發明聞名于世的學者的兒子?”
“是的,德國以其為驕傲,親愛的維達爾?!?
“他不是已過世了嗎?”
“對,幾年前,但他兒子還在人世。據我朋友說,這個威廉·斯托里茨不簡單,是個令人擔心的角色,應該小心提防………”
“我們會小心提防的,親愛的朋友,直到米拉·羅特利契成為瑪克·維達爾的新娘以后?!?
為了不增加負擔,我也不再打聽別的消息了。我起身告辭,回到家中,完成出發前的最后準備工作。
沿途風光
4月5日上午7點45分,我乘坐173次列車離開巴黎。30小時后,我將到達奧地利的首都維也納。
從巴黎到維也納的路程十分順利,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離開親愛的祖國,令人有點難受,再加上鐵軌發出的嘎噠的聲音,因此感到乏味和沉悶,使人昏昏欲睡,即使列車進站,人也沉睡不醒。終于在4月6日2點50分,在汽笛的長鳴聲中,列車駛進了維也納車站。
我在維也納城僅停留了36小時,其中還有兩個夜晚,所以不能觀光太久。我打算等返回時再仔細游覽。旅途中的安排也要像處理問題一樣,要分門別類,有輕有重;合理安排才會節省時間。
多瑙河既不穿越維也納市區,也不緊依市郊。我不得不乘車趕了大約4公里路程才到達碼頭。眼下已不是1830年,那時,內河航運業剛剛起步,乘船旅行的人很少。
在“馬提亞·高萬”似的甲板上或船艙里,能找到各種各樣的乘客:德國人、奧地利人、匈牙利人、俄國人及英國人。乘客們都擠在后艙,因為前艙裝滿了貨物,難有棲身之處。在這些人中,你留心觀察,不難發現一些穿著匈牙利服裝卻講意大利語的波蘭人。迪律伊先生曾在1860年寫的巴黎與布達佩斯游記中提到過這些人。
我曾聽說這條秀麗的河流呈現出天青色,然而事實上是赭石色。駁船乘風破浪,快速前進。航道里,各種船只穿梭往來不斷,船艙里滿載大河流域的富饒物產。河面上也有一些龐大的木筏,仿佛是由一座座森林的木材扎成的,甲板上蓋著房屋,使人聯想到巴西亞馬遜河上那負有傳奇色彩的水上村落。河面上大小島嶼星羅棋布,大部分剛剛露出水面,只要河水稍稍漲高,就會被淹沒。兩岸楊柳成行,鮮花點綴在綠油油的芳草叢中,令人流連忘返。
駁船急馳,激起層層波浪,它也駛過靠近大河兩岸的吊腳村莊。房屋也好像在木樁上左右搖擺。然后,駁船從兩岸間的一根繩索下穿過,船頂的煙囪差點被掛住了。這是渡船的牽索,由兩根高竿支撐著。一根高竿頂上掛著奧地利國旗。在維也納城下游,我看到一個環形小島,直徑超過4里,沿岸綠樹成蔭,島上地勢平緩,一望無際。河流水位上漲時,溢出的河水在地面上沖刷出千萬條痕,就像犁耕過似的。眼前的一切使我想起1809年7月6日,此著名日子的一件重大歷史事件。該島嶼即是遠近聞名的洛波島,島上的法國防御工事里,15萬法國士兵開辟了多瑙河航道,拿破侖帶領他們由此取得了埃斯令和瓦格拉姆戰役的驕人戰績。
4月8日,“馬提亞·高萬”號駛過菲夏梅南和里熱爾斯普倫,在當天晚上,抵達馬爾赫河口。這是從左邊匯入多瑙河的一條支流,它發源于摩爾維亞,一直流至馬扎爾王國邊境。船從4月8日夜至9日凌晨停泊在此。次日清晨,它又揚帆起錨,穿越那片7世紀時,法國人和土耳其人曾誓死捍衛過的土地。此后,輪船相繼??吭诒说昧_納爾、阿爾膛堡、海恩堡,駛過匈牙利狹窄的大門。船閘打開,輪船駛進普雷斯堡碼頭。
為了裝卸貨物,船只在普雷斯堡碼頭停泊了一天。從維也納至此城,輪船已前進了300公里。因此,我有時間仔細欣賞這座正值觀光客光顧的城市。它仿佛矗立在海角之上,腳下淌著的不是平靜的河水,而是波浪滔天的大海,令人贊嘆不已。繁華的碼頭上,房屋的輪廓隱約可見,既錯落有致又美觀大方。左岸海角處,有一座高聳入云的教堂;另一端還屹立著另一尖頂,兩座教堂之間是座渾圓的大山丘,上面屹立著古城堡。
一道金光沐浴著大教堂的穹頂。隨后,我觀賞了許多宮殿及匈牙利貴族的府邸。我登上山丘,俯望古老而龐大的城堡。這是座四角形建筑物,四角上筑有塔樓,現在不過是座封建時代的廢墟。登高遠眺,富饒的葡萄園林,以及多瑙河河水流過的廣闊平原。此行收獲不小?。?
在以前,歷代匈牙利國王都在普雷斯堡建都;但現在,馬扎爾人的首府和國會都座落在此。原來國會一直在布達佩斯召開,直至奧斯曼帝國入侵,從1530年至1686年他們霸占了這座城市長達半個多世紀。盡管普雷斯堡有45000人,但只有在召開國民會議時,議員們才會從各地蜂涌而至,這時才顯得熱鬧擁擠些。
但我作為一名法國人,必須補充一點,普雷斯堡的名字與奧斯特利茨戰役后于1805年與奧地利簽訂的光榮和約緊密相連。
4月11日上午,“馬提亞·高萬”號從普雷斯堡下游駛進一望無際的普斯陶平原,俄國人稱之為“斯潘捷”,美國人則稱為“薩瓦納”,它占據了整個匈牙利的中部地區。這是一個真正的神奇王國,無邊無際的草原上,駿馬奔馳,數以萬計的牛悠然生活其間。
多瑙河在匈牙利境內蜿蜓曲折。它匯集了喀爾巴阡山脈和斯蒂里亞阿爾卑斯山的滾滾流水,聲勢浩大,不再是奧地利境內那條小河道了。
當天晚上,輪船抵達了拉堡碼頭,并停泊在此過夜,第二天白天與夜晚也暫時不走。我花十二個小時游覽了這座城市。馬扎爾人稱這城叫“杰爾”,杰爾距離普雷斯堡60公里,居住著20000人。曾經歷了1849年轟轟烈烈的起義風暴的洗禮。
當船從拉堡啟程后,行駛了大約四十公里,我從船上遠遠望見著名的克勞摩納城寨,這是馬提亞·科萬于15世紀修建的一座城堡,也是起義者浴血拼搏的鐵證。
在這片馬扎爾人的土地上,多瑙河畔散發著誘人的魅力,令人神清氣爽。河道彎曲,景色也變化萬千,白鷂、水鸛在碧綠的水面上展翅遨翔。普斯陶,一會兒是綠油油的草地,一會兒又是地平線上連綿起伏的山嶺。這里是匈牙利最負盛名的葡萄園產區,葡萄藤枝繁葉茂。此地區葡萄酒的產量為年產兩千萬升,在世界上占第二位,僅次于法國,并且他們生產的酒幾乎全部在本地銷售。不瞞各位,在旅店,在船上,我偶爾也喝上幾杯,當然比起豪爽的馬扎爾人,我這點酒量就有點班門弄斧了。
值得注意的是,普斯陶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為了確保糧食生產,平原上挖掘了不少水渠;其次,種植了百萬株洋槐,形成一道道堅固的防風墻,可以抵擋狂風的蹂躪,減少水土流失。因此,在不久的將來,谷物和煙草的產量會成倍增長。
但遺憾的是,匈牙利的極少數地主擁有土地總面積的三分之二,而數量眾多的自耕農占有的土地還不足三分之一。分配的極度不合理造成國家人民收入水平很低。但在歷史發展的推動下,土地重新分配將勢在必行,事實也確實在改變。勇敢而富有智慧的匈牙利人民對將來信心百倍,雖說他們有點自負,但比起目空一切的日耳曼農民,他們是最有進取心的。
至于右岸的格朗,景致已經截然不同了。普斯陶的平原延伸成綿遠的山嶺,這是喀爾巴阡山脈和諾里克的阿爾卑斯山脈的分支,它們把河道擠得很窄,迫使它流過狹窄的河谷,河床也更深了。
全匈牙利首度教區也沒在格朗,而且此地教士們的收入令人怦然心動。在這個教區任職的紅衣主教、首席主教、羅馬教皇的特使、帝國的王子、王國的法官,他們的年收入不低于一百萬法郎。
穿越格朗,又是一片平原。必須相信,大自然具有神奇莫測的力量。像它創造的萬物,它都遵循著對比的自然法則,多瑙河先向東流去,然后向右拐,拐向南方,不管河道如何變化無常,它基本流向就是這樣——在普雷斯堡與格朗之間的景色多么令人神往,眼花繚亂,而此地的景色卻又顯得特別凄涼。
“馬提亞·高萬”號在此處必須選擇圣安德島兩側支流的其中一條,這兩條支流都適合航行。船長選擇了左邊的那條,這樣,我就可以欣賞到聳立著六座鐘樓的威申城。
這里的景色又發生了變化。平原上的綠色耕地盡收眼底,河面上小舟絡繹不絕,喧囂過后是一片沉寂。顯然,我們正接近首都,多么迷人的城市??!像兩顆璀璨的明珠,雖稱不上北斗,但仍在匈牙利的星座上散發光芒。
最后,穿過一座郁郁蒼蒼的島嶼,映入眼簾的是布達,接著是佩斯。我打算在這里停留三天,我并沒有馬上游覽,而是稍事休息。如果馬上就游覽,那樣反而容易令人厭倦。
多瑙河河面上一座宏偉的吊橋把布達與佩斯連接起來,橫跨河面的吊橋將布達與佩斯連成一體,就像是土耳其城與馬扎爾城之間的一個連字符——布達在前,佩斯次之。吊橋下,船只擁擠,船只一般在船頭豎著旗桿,有很寬的舵和很大的木槳,沿岸碼頭上排列著帶有尖頂和鐘樓的豪華住宅。
布達在右岸,佩斯位于左岸,翠綠的島嶼點綴著的多瑙河像條環形飄帶圍繞著這座美麗的城市。布達毗鄰平原,有利于以后向縱深發展。城市另一面是戒備森嚴的山嶺,山上修筑著陰森森的碉堡。
布達原屬土耳其,但現在已匈牙利化了,甚至奧地利化了。布達佩斯共有居民36萬,其中布達16萬。此城是座軍事重鎮,商業蕭條。如果看到街道上、人行道旁雜草叢生,請別太在意。城中的居民多數是軍人,這里好似座被廢棄的城堡。許多地方國旗飄揚,綠色、白色、紅色的絲織旗幟迎風招展。但它卻顯得死氣沉沉,毫無活力,而對岸的佩斯城卻熱鬧非凡??梢哉f,多瑙河從匈牙利的過去與未來間穿梭而過。
布達城中有一座軍火庫,最多的建筑是兵營,偶爾也能看到幾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站在古老的教堂面前,站在奧斯曼帝國統治下由大教堂改建而成的清真寺面前,我不禁感慨頗多。我沿著一條寬敞的大街漫步前進,兩旁的房屋如東方建筑一樣帶有平臺,圍著柵欄。我參觀了市政府大廈,黃、黑兩色的柵欄緊緊圍住它,看上去更像座政府堡壘,而不是軍事機構。我也瞻仰了居爾·巴巴的陵墓,往來不息的游客大多是土耳其人。
和大部分外國觀光客一樣,我大多數時間花在佩斯,但沒有虛度。我登上位于布達南部的達抱鎮旁邊的山嶺,俯瞰這兩座姊妹城。偉大的多瑙河從其間穿流而過,最窄處僅400米。河面上有幾座橋梁。其中一座吊橋顯得風姿獨特,與瑪格麗特島上的鐵路高架橋形成鮮明的對比。佩斯沿岸的碼頭、廣場四周,富麗堂皇的宮殿及大廈都清晰可見。佩斯有20多萬人,隨處可見富麗堂皇的圓頂和聳入云霄的尖塔。佩斯城的外觀確實宏偉壯觀,人們喜歡它,甚至勝過維也納,這無不表明它具有獨特的魅力。
城郊建有許多別墅,還有無際的拉備平原。以前,匈牙利的騎士曾在此召開過國民議會,轟動一時。
如果想用兩天時間仔細游覽這座舉世聞名的城市,簡直是在做夢。盡管時間倉促,但也要游覽一番國家博物館里展出的油畫和雕像,以及珍藏在自然歷史廳和史前文物廳中的題銘、古幣和無價之寶的人種志學方面的收藏品。除此之外,還必須到瑪格麗特島上一游,看看島上的叢林、草地、溫泉浴場以及花園。小溪從其間流過。在涼爽的綠蔭下、帳篷中、咖啡館與小餐館里,一群衣著華麗的時髦男女談笑風生,快樂地嬉笑玩耍。
最后,我走進一家咖啡館。木板墻壁上鑲金鍍銀,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繚亂。大廳、院落里遍植小灌木,爭奇斗艷,尤其以月季、玫瑰花居多。馬扎爾人最喜歡喝兌了冰塊的白葡萄酒。我要了一杯,酒剛下肚,頓覺心情舒暢。離開咖啡館后,為了消磨時光,我在大街小巷里閑逛。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一張攤開的報紙上。我機械地拿起來,粗大而醒目的標題映入眼簾:“斯托里茨的誕辰”。
腦海里閃現了關于這個姓氏的一切:那不是東方公司的秘書長曾提到的姓氏嗎,米拉·羅特利契那位求婚者的姓名,那位著名化學家的姓氏。
報上登載了如下幾段文字:
“二十天以后,即5月5日,偉大的奧多·斯托里茨的誕辰慶祝會將在斯普倫貝格舉行。屆時,市民們將成群結隊地擁向他的故鄉,到他的墓前祭奠。大家都知道,這位偉大的學者以他杰出的工作業績、驚人的發現和他的發明創造為德國贏得了榮譽,使物理學領域的研究突飛猛進。”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奧多·斯托里茨在科學界里出類拔萃,尤其是他對各領域的發現及研究,現在這些發現已經為社會的文明做出不可估量的成績。
最令我深思的是下面這段文字:
“眾所周知,一些科學家具有超自然主義的傾向,奧多·斯托里茨生前更是被人稱為‘巫師’。如果早二三個世紀,他肯定是科學的殉葬品,將被活活地燒死在廣場上。他去世后,也許是出于迷信,不少人把他當成了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漢,說其擁有超人的本領。他們暗自慶幸他把大部分秘密帶進了墳墓,有理由相信他兒子并沒有繼承老子的超凡科學天賦。在他們心目中,奧多·斯托里茨是個實實在在的巫師、魔法師、惡魔附體之人!”
我想,不管別人對奧多·斯托里茨如何看,關鍵在于羅特利契已斷然拒絕了他兒子的求婚,再也不必擔心那位情敵的搔擾了。
文章接著寫道:
“所以,今年和往年一樣,只有大批民眾參加這位學者的誕辰紀念典禮,當然包括奧多·斯托里茨的忠誠朋友??梢酝茢?,迷信到極點的斯普倫貝格的市民們期待著能親眼目睹某種奇跡的降臨?,F在,城中謠言四起,說墓地將出現令人難以相信的奇跡,令人瞠目結舌的異事——就是墳墓將炸開,學者的幽靈在一片金光照耀中復活。
還有另外一種說法,認為奧多·斯托里茨根本沒死,埋在墳墓里的只不過是具空棺??磥恚碇且輾н@些可笑的無稽之談,恐怕還得需要許多年月日吧?!?
看完報道,我感到萬分不安。奧多·斯托里茨已過世并被埋在地下,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如果說他的墳墓會在5月5日這天炸開,他就像一個新的基督徒在民眾眼前復活現身,這簡直難以設想,但假如說父親的去世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那么他的兒子在人世間也好端端地活著,那就是被羅特利契家拒絕的威廉·斯托里茨。他會給瑪克的婚事制造事端嗎?……
“該死的!”我扔掉報紙說道,“看我想到哪兒去了!威廉·斯托里茨向米拉求婚……但遭到拒絕……他再也不會在那兒出現了。既然瑪克對此事沒有講起過,我又何必牽掛這件事呢?”
我給瑪克寫了封信,告訴他,我次日離開佩斯,23日晚到達拉茲城。此地離拉茲不過300公里。我告訴他,到目前為止,我的旅途非常順利,沿途也沒有耽擱,看來余下的路程也不會出什么意外。我沒有忘記向羅特利契先生及夫人致敬,并請瑪克代我轉達我對米拉小姐的傾慕之情。
第二天8點,“馬提亞·高萬”號在汽笛的長鳴聲中駛離碼頭。
事實證實,從維也納起,輪船每停一站,都有旅客上上下下。一些人在普雷斯堡、拉堡、格朗和布達佩斯下船,一些人在這些碼頭上船。在抵達奧地利首都時,船上又上來五六個乘客,其中還有英國人,他們途經貝爾格萊德、布加勒斯特,直達黑海。
“馬提亞·高萬”號在佩斯停泊時。船上又上來了幾名新旅客,其中的一位行為舉止顯得很特別,因而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個人大約三十五歲,高高的個子、紅色的頭發、冷冰冰的面孔,冷酷的雙眼射出嚴厲的目光。他似乎覺得非常了不起、傲慢無禮、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問人問題時,語調也粗暴無比。這位怪人是位獨行客,且不愿和人打交道。通過種種跡象,我可以斷定他是德國人,祖籍很可能還在普魯士。要是我沒弄錯,他肯定是普魯士人,因為,他身上帶有明顯的日耳曼特征。根本不可能把他和真正的匈牙利人、平易近人的馬扎爾人混淆在一起,后者可是把法國人當成真正的朋友。
“馬提亞·高萬”號離開停泊的碼頭,平穩航行在河面上,因無事干擾,我觀賞兩岸風光。我們把那對姊妹城遠遠地拋在幾公里之外,到達切波爾島時,船只駛入左邊的支流。
船只行駛了150公里后,拋錨調整,又沿蜿蜒的河道前進。天氣陰晴不定,看來很可能下雨。19日夜,輪船到達施策茲扎德鎮,我只瞥見它一個模糊的輪廓。
次日,天高氣爽、風平浪靜,估計天黑時能夠到達莫哈奇。
大約9點鐘左右,我正要進船艙,正好那個德國人走出來,他盯著我,眼神很古怪,使我百思不解。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逢,那眼神既傲慢無禮,又充滿著仇恨。
這個人為什么要恨我呢?也許他剛剛知道我是法國人?一個想法閃現在我腦海中,他準是看到了放在船艙長椅上的我的旅行箱,箱蓋上貼著我姓名的標簽:亨利·維達爾。所以,他才會這般奇怪地瞪著我。
無論如何,他知道了我的姓名,但我可不愿浪費時間打探他叫什么,我對此人毫無興趣。
夜幕降臨,“馬提亞·高萬”號也停泊在莫哈奇碼頭了。這座有一萬人口的小鎮,我只在夜幕中瞧見了兩個尖頂。但我仍上了岸,在鎮上閑逛了一個小時,才上船休息。
21日又上來了20多位游客,天剛破曉,船就出發了。
當天,那個家伙在甲板上幾次和我擦身而過,他惡毒地用那副神情死死地盯著我。其實,我對這樣的禮遇非常惱火,如果這個目空一切的家伙有話講,大可徑直沖我說好了,不要用那雙眼睛盯著我,如果他聽不懂法語,我可以用他的母語回答他。
為了對這個家伙有所了解。于是,我向船長打聽,問他是否認識這個乘客。
“他第一次乘我的船?!彼f。
“他是德國人?”我又問。
“沒錯,我甚至覺得他是個雙料德國人——他可能還是普魯士人?!?
“單料的都讓人受不了!”我的回答看來很對船長的胃口,因為他是匈牙利人。
輪船在下午的時候抵達鮑姆。但這座城市離河岸太遠,無法看清楚。那是座重鎮,人口不會少于8萬。它與塞格德同位于多瑙河和蒂薩河之間的寬闊半島上。蒂薩河是多瑙河最大的支流,它在貝爾格萊德前50公里處注入主河道。
次日,“馬提亞·高萬”號沿著彎曲的河道駛向右岸的武科瓦爾。在這兒,多瑙河沿著斯洛文尼亞邊境,先向南流去,隨即拐彎向東流。這一帶是軍事邊境區。在險峻的河岸后面,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守衛森嚴。流動的巡邏哨保持著相互之間的聯系,他們就住在簡陋的木房子和樹枝搭成的哨所里面。
這是一片軍事管制區。居民被稱為“邊防居民”,他們都是士兵。省、縣、教區的區域規劃被這支特殊部隊的連、營、團編制取代。這片區域自亞德里亞海延伸至特蘭西瓦尼亞的群山之中,面積大約為610平方英里,下轄110多萬雇民,他們必須遵守嚴格的紀律。這一制度的設制能追溯到瑪麗·黛萊瑟統治以前,它不僅可以抵御土耳其人的入侵,同時也形成一條隔離帶,防止瘟疫流入。
輪船到達武科瓦爾后,我就再也沒有在船上見到那個德國人,他也許下船了。我擺脫了他的糾纏,也免去了一場無謂之爭。
現在,我不會再為此事而苦惱了。幾小時后,駁船就要抵達拉茲了。見到闊別一年之久的弟弟,我們相互擁抱,然后談論軼聞趣事,結識他的新朋友,該是多么快樂的事啊!
大約10點左右,左岸的楊柳叢中掩映著幾座教堂,白云飄浮的藍天上清晰地浮現出教堂的尖頂、圓頂的剪影。
駁船緩緩靠近碼頭,這時,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時,我站在船弦,望著碼頭,大部分乘客此刻已擁到弦邊。在棧橋碼頭的出口處也擠滿了人。我敢肯定瑪克也在其間。
我正一心一意地搜尋著瑪克的身影,突然,我耳邊響起一個清晰的聲音,那是用德語說的:
“如果瑪克·維達爾迎娶米拉·羅特利契,災難必將降臨米拉!瑪克也要遭殃!”
我猛地轉過身去……沒有別人,但明明有人對我說話,聲音很像那個已下船的德國人。
可是沒人,我又重新尋找了一遍,沒人!雖然,我誤以為聽到的這句威脅……僅是幻覺……并沒放在心上……我手提旅行箱,肩挎背包,在震耳欲聾的輪船轟鳴聲中下船了。
兄弟相見
與我所預料的一樣,看到弟弟時我們緊緊擁抱在了一起?!昂嗬H愛的亨利,”他不停地叫著,聲音有點顫抖,雙目濕潤,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親愛的弟弟,”我說,“你要帶我到你的住處?……”
“是的……去特梅絲瓦爾公寓,就在米洛契王子街,只需幾分鐘就到了……但我先要介紹你認識我未來的大舅子?!?
由于太高興,我一直沒看到瑪克身后站著一位軍官。他是個上尉,穿著邊防部隊步兵軍服,最多不過28歲,身材中等偏上,儀表堂堂,蓄有唇翹和栗色胡須。他的神態中帶有典型的馬扎爾人的自負與貴族氣質,但眼神是友好的,嘴角掛滿笑意,是那種看上一眼就能給人以好感的人。
“哈拉朗·羅特利契上尉?!爆斂私榻B道。
我們倆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維達爾先生,”他對我說道,“很高興見到您,您不知道大家都在迫切地期待著您的光臨,您的到來將會給我的家人帶來多大的快樂??!……”
“包括米拉小姐嗎?”我問。
“這還用說!”我弟弟叫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羅特利契一家都能講一口流利的法語,因為他們曾游歷過法國。再說,瑪克和我都聽得懂稍帶匈牙利味的德語,從今天起,和以后的日子里,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幾種不同的語言談天說地,語言不會給我帶來煩惱。
一番問候之后,我們坐車去特梅絲瓦爾公寓。
我打算明天首次去拜訪羅特利契家。瑪克為我準備了舒適的房間,而且就在他的隔壁。
我們一直聊到吃晚飯的時候。
“親愛的哥哥,你對我如父如兄,我的婚禮必須得到你的允許……”
“我的允許?”
“是的,但只要你認識了米拉決不會拒絕這門親事……”
“她到底如何?”
“你會見到她的,屆時,你自己判斷吧,你會喜歡她的!……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好的弟妹……”
“我接受這個弟妹,親愛的瑪克,我早就清楚你的選擇極其稱心如意。但為什么不今晚就去拜訪羅特利契醫生呢?……”
“我們誰也沒想到你今天白天會來,我們以為是在晚上。哈拉朗和我只是以防萬一才到碼頭上去的,正巧讓我們撞個正著,駁船剛剛靠岸。??!要是親愛的米拉知道了,她該會感到多么遺憾??!……但我再說一遍,你只有等到明天了……羅特利契夫人和米拉今晚去教堂了,明天,她們會請求你的諒解……”
“一言為定,瑪克,”我回答道,“既然今天我們還有幾個小時,可以聊聊天,暢談過去、未來,說說各自在這一年多的生活?!?
瑪克描述了他離開巴黎后的經歷,以及他取得的成績,維也納和普雷斯堡的藝術殿堂對他敞開大門,熱情地歡迎了他。正如他寫信所描述的一樣。凡有瑪克·維達爾署名的肖像畫,奧地利與馬扎爾的富豪們都爭相購買!
“親愛的瑪克,告訴我,你是怎么結識羅特利契家的?”
“確如我信中所寫的那樣?!?
“當然,我想親耳聽你講一遍……”
“剛到拉茲時,我受到好幾個沙龍的隆重邀請,這種聚會使我消靡了長夜。對漂泊異鄉的游子來說,夜晚顯得格外漫長。我就是在沙龍里再次遇到哈拉朗上尉的……”
“你們以前認識?”我不解地問道。
“是的,亨利。我在佩斯和他相遇過幾次,他光明磊落,出類拔萃,為人和善,如果是在1849年,他定能出名,成為英雄人物……”
“生于這個時代是他的不幸了?!蔽议_玩笑說。
“確實如此,”瑪克也笑著說,“反正我們在拉茲每天都見面,因為他回家休假一個月,我們的交往日漸密切,成了真正親密的好朋友。他想把我引見給他家人,我愉快地接受了,尤其是我在幾次招待宴會上見過米拉小姐,如果……”
“哦!”我說,“妹妹比哥哥更出色,于是,你就更加殷勤地往羅特利契家跑………”
“不錯……亨利,六星期來,我每晚必去!
“我也很高興你能進入一戶名門世家……”
“對,最負盛名的家族,”瑪克回答道,“羅特利契醫生的醫術精湛,慷慨好施,他的同行們都對他交口稱贊!……他還是一位仁慈和睦的人,不愧為……”
“他女兒的父親,”我接著他的話頭,“正如羅特利契夫人不愧為她的母親。”
“羅特利契夫人!最優秀的婦女之一?!爆斂苏f道,“她虔誠、仁慈、熱心慈善事業,全家人都尊敬她?!?
“亨利,但在我們的國度,此地的民風還保留著過去的淳樸,家庭中還存在著家長制。”
“哦,未來的一家之長——你會如愿以償的?!?
“家長很有社會地位的。”瑪克說道。
“是的,你簡直比得上瑪蒂薩英姆、諾亞、阿布拉罕、伊扎克、雅科布。不過,在我看來,你的羅曼史也沒什么驚人之處。由于哈拉朗上尉的出現,你結識了他的家人……他們盛情款待你。據我對你的了解,這本在情理之中!……你一見到米拉小姐,就被她婀娜的體態、美麗的容顏、純真的天性所迷住……”
“正如你所言,哥哥。”
“崇高的品質是對未婚妻而言,美麗的姿色則對畫家而言,前者銘刻在心中,后者存于畫布上!…我說得如何?…”
“有點夸大,但還算確切,親愛的亨利!”
“你的評價也倒恰如其分。再說一句,如同瑪克·維達爾一見到米拉小姐,就癡迷于她的風姿,米拉·羅特利契小姐一見到瑪克·維達爾,芳心也為之暗動。”
“我沒這樣講,亨利!”
“于是,瑪克向哈拉朗上尉吐露心事,而哈拉朗將這一切稟明父母,在家庭會議上,米拉小姐接受了瑪克的一片癡情。于是,瑪克·維達爾登門求婚,并得到允諾,至此,這段羅曼史圓滿結束?!?
“親愛的亨利,你稱之為結束,”瑪克宣稱,“我覺得這只是開始。”
“你說得對,瑪克,我已經搞不清詞匯的含義了!……婚禮何時舉行?……”
“我們都等你來后才確定黃道吉日?!?
“但你們要確定在6周后……6個月后……6年后……”
“親愛的哥哥,希望你能向醫生說明,你的假期很短……”
“放心吧,弟弟,我一定會盡力促成此事。我也希望在你們夫妻身邊生活一段時間……”
“那簡直太完美了,哥哥。”
“哦,你打算在哪里定居,拉茲還是巴黎?”
“我只關心現在,對我來說,只有結婚,其它的全不考慮?!?
“過去的已經消逝,”我深有感觸地說,“未來還沒降臨,只有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就這樣聊到吃晚飯。用過晚餐,瑪克和我抽著煙,沿著多瑙河左岸漫步。
夜晚漫游,我對這座城市并沒留下深刻印象。很顯然,我們談話的內容還是圍繞著米拉與瑪克這對主角。
不知為什么,我時?;貞浧鹈貢L告訴我的那件事,但從弟弟的談話中卻始終沒感覺到他受過情敵的干擾,米拉有很多的追求者,這并不令人意外,因為米拉家資產雄厚,而且本人又貌美如仙。但現在,所有的情敵都別再癡心妄想了,尤其是威廉·斯托里茨。
最使我不踏實的是,臨下船時耳邊所聽到的威脅。假如那不是幻覺,的確有人跟我說話,我也無法歸咎于那是那個德國佬搞的惡作劇。我們從佩斯起就在一條船上,但船還沒到拉茲,他就上岸了。
為了不使弟弟擔心,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但關于那個威廉·斯托里茨,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句。
瑪克只是蔑視地作了一個不值一談的手勢,對我說:
“我聽說過那個家伙,聽說他是那位學者奧多·斯托里茨的獨生子。還聽說那位學者在德國被人當作巫師,這簡直太愚昧了,他在自然科學領域里占有一席之地,在物理、化學領域里也有重大發現。但現在,我們只要記住一點,他兒子的求婚已被拒絕?!?
“這事發生在你求婚之前還是之后呢?”
“可能三、四個月以前,如果我的記憶沒出問題的話?!钡艿芑卮鸬?。
“米拉小姐是否知道有個威廉·斯托里茨一心想娶她?”
“我想她可能不知道?!?
“他以后沒有再采取任何行動?”
“沒有,大概他清楚自己沒有希望了……”
“威廉·斯托里茨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古怪的家伙,行蹤詭秘,離群索居……”
“他住在哪……”
“住在拉茲。他住在戴凱里大街一座簡陋的房子里。他是德國人,單憑這點,羅特利契就不可能答應他的求婚。匈牙利人和法國人一樣厭惡吉約姆二世的后代?!?
“瑪克,他也許還是普魯士人?!?
“是的,事實也如此,勃蘭登堡的斯普倫貝格出生的普魯士人?!?
“你見過他嗎?”
“見過幾次。第一次是哈拉朗上尉把他指給我看了,但他好像沒看見我們。”
“他現在還在拉茲嗎?”
“我無法準確回答,亨利,但我覺得已有很長時間沒見到他了?!?
“他最好不在拉茲?!?
“嘿!”亨利說道,“咱們別再談他了。如果哪天有個女人成了威廉·斯托里茨夫人,你大可放心,那絕不會是米拉·羅特利契,因為……”
“對,”我接著說道,“因為她成了瑪克·維達爾夫人!”
我們邊說邊走,一直走到連結匈牙利河岸和塞爾維亞河的木橋上,并在橋上站了幾分鐘,欣賞著橋下那條美麗的河流。夜色純凈,繁星點點,倒映在水中,就像千萬粒閃閃發光的珍珠。
我向瑪克講述了我自己的事務、朋友們近況以及藝術界的動態,還講述了許多有關巴黎的事情。并希望他婚后回巴黎住幾個星期,新婚夫婦一般都前往意大利或瑞士度蜜月。但他們也可以去法國。米拉會很高興再次見到熟悉的巴黎,何況這次還是跟著丈夫舊地重游呢。
我還告訴瑪克,他索取的一切文件手續,包括蜜月旅行所需的護照手續,我都已經準備齊全了。
我們的談話就像磁針的一端總是指向北方一樣,總離不開魅力四射的米拉?,斂瞬粎捚錈┑刂v,我靜靜地傾聽。如此多的事情,他早該向人傾訴了。最后,還是我比較理智,否則,我們要談到第二天。
在這么清爽的夜晚,碼頭上幾乎沒有行人,我們的散步也沒受到什么干擾。因為我太疲倦了嗎?怎么我總感覺到身后有個人在跟蹤我們。他緊緊跟隨,似乎想竊聽我們的談話。從他蹣跚的步履來判斷,他一定是個上了年紀的家伙。后來,那人也許被遠遠地拋在后邊,反正我再也沒有感覺到有人了。
10點30分,瑪克和我回到特梅絲瓦爾公寓。我入睡之前,耳邊仿佛又響起在駁船上聽到的那些陰森而又恐怖的話語,……那可是恐嚇瑪克和米拉·羅特利契的!
拜訪羅特利契一家
不平凡的日子終于到了,4月23日,也是我首次拜訪羅特利契夫婦。
醫生的府邸座落在巴蒂亞尼堤岸的盡頭,戴凱里林蔭大道的拐角處。戴凱里大街環繞整座城市,在不同地段有不同的稱呼。醫生家的住宅是座古老的城堡,但風格典雅,內部裝璜極其現代化,廳內擺設富麗堂皇,而又不失古樸,家俱擺設體現了主人不凡的藝術造詣。
鏤花仿古的正門朝著戴凱里大街,大門兩側立著兩根粗石柱,柱頂放著兩盆植物,生長旺盛。進入大門,一條大理石砌的通道延伸到主宅,道路兩旁高大的樹木郁郁油油。左右各式各樣的花草,花園里一簇簇灌木叢枝葉繁茂,形狀不規則的草坪綠油油的,幾座橢圓形花壇里繁花似錦。沿著通道前進100米,有兩條岔路,左邊是通向家禽飼養場,場里飼養著各種動物,在它的左邊有座鑿有槍眼的崗樓。右邊的盡頭是座小樓。底層有廚房和仆人的工作間,小樓的后邊是車庫、馬廄、狗窩。緊挨著仆人干活的房間是柴房,還有車庫(里面停放著兩輛馬車),馬廄(關著3匹馬)、盥洗室、狗窩;二樓通過百葉窗采光,有浴室、熨燙室、仆人臥室,一個形狀特別的樓梯把兩層樓連接起來。二樓6扇窗戶之間的墻壁上爬滿了葡萄藤、馬鈴薯,茂盛的玫瑰花枝斜倚著墻面。
道路盡頭是60尺高的圓塔,尖形穹窿里鑲嵌著彩繪玻璃,從樓梯爬上去是一圓形亭臺,走上環形臺,舉目遠眺,一切盡收眼底。
主宅前面有間玻璃花廳,陽光從東南方射來,灑滿花廳?;◤d里面有三道門,門上都掛著古色古香的掛毯,分別通向羅特利契醫生的工作間、寬敞豪華的客廳和餐廳。這些房間都朝向馬蒂亞尼堤岸和戴凱里大街一側,6扇大窗戶一字兒排開。
二樓的布置與一樓差不多,客廳的上面是羅特利契夫婦的臥室,餐廳上面是哈拉朗上尉居住的房間,醫生工作室的上面則是米拉小姐的閨房及她的書房,書房的3扇窗戶,一扇朝著堤岸,一扇朝向大街,另一扇則可望見花園,這和整座樓層的過道窗戶結構相同。
大約在下午1點鐘,在那間玻璃花廳里,我和瑪克受到主人的隆重款待。花廳中央旋轉著一個精雕細琢的銅制花盆架,花盆里花兒爭奇斗艷,墻角擺放著幾盆熱帶灌木:棕擱、龍血、南美杉……客廳的墻壁上掛著幾幅匈牙利和荷蘭流派的油畫,瑪克十分欣賞這些杰作。
在左邊墻角的畫架上,有一幅少女的肖像。我細細欣賞,的確畫得不錯,不愧是當代最負盛名的肖像畫家的手筆。這對我無疑是最好的回報。
羅特利契醫生,52歲,不過,看上去特別年輕。他身材魁梧,腰板筆直,濃密的頭發有點發白,紅潤的氣色顯示著主人體質健壯。他身上流露出真正的馬扎爾人的原始氣質,他的目光熱誠、姿態高貴,透出一股天生的傲氣,但卻被他英俊的臉龐上的濃濃笑意沖淡了。我發現他具有軍人的氣質。事實上,他年輕時曾在軍隊服過兵役。我被介紹給他時,一只溫暖的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到,面前站著的是世界上最和藹可親的人。
再看羅特利契夫人,大約45歲左右,莊重秀麗,歲月的流逝并沒有帶走她少女時代的美麗,迷人的雙眼,櫻桃似的小嘴,苗條而勻稱的身材,無不給人以美的享受。她不但雍容華貴,而且是世界上最典型的賢妻良母,作為一位有教養的母親和妻子,給予丈夫、兒女們無私的愛。她虔誠地信奉天主教,不問為什么,只熱誠地履行著一名天主教徒的義務。羅特利契夫人對我表達的真情厚意令我激動不已。她非常高興能在家中接待瑪克·維達爾的哥哥,并希望我不要見外,要像一家人一樣。
瑪克介紹米拉·羅特利契時,她滿臉熱情,張開雙臂朝我走來,接著,她像位活潑而淘氣的妹妹,擁抱著我,我也友好地擁抱她。在旁邊的瑪克羨慕嫉妒之情不言而喻。
“怎不對我也這樣呢!”他酸溜溜地說。
“不,先生,瑪克先生,”米拉小姐回答道,“你不是維達爾哥哥,你!………”
見到米拉小姐,我才明白了美人的含義,你看她,容顏俏麗迷人,一頭細軟金發,既活潑又可愛,俏皮的藍眼睛里閃爍著智慧之光,她膚色紅潤,這是匈牙利民族所特有的,嘴唇輪廓鮮明,朱唇微啟,露出潔白的貝齒。她身材中等偏上,步履輕盈,優雅嫻靜。她美艷絕倫,但沒有絲毫造作之情。
依我看,瑪克的高超繪畫技藝只畫出了形體,而她本身所擁有的靈氣及韻味是不能用筆和紙來描述的。
羅特利契小姐身穿馬扎爾人的特殊民族服裝,但在式樣的剪裁及顏色的搭配上更具馬扎爾人民族服裝的特色:上身穿件緊領襯衣,束一條金線編織的腰帶;下身穿一條百折裙,長至腳踝,顯得飄逸瀟灑,腳穿一雙金褐色的長皮靴,整個打扮令人忘乎所以,恰似空谷幽蘭。再也不能找到比這更精致的裝束了。
哈拉朗上尉身著軍裝,英姿颯爽,氣度溫和,富有儒將之風采,他伸出手迎接我,像兄弟一樣擁抱我,盡管我們昨日剛剛相識,但我們已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
我要認識的羅特利契家的全部成員都在這兒了。
一番客套之后,我們開始無拘無束地閑聊:從巴黎的夜景到維也納的盛會,從迷人的多瑙河到馬扎爾地區豐富的文物古跡,從令人向往的普旺陶到美麗的拉茲城。
“您有幸來到這,我感到萬分高興,維達爾哥哥!”米拉小姐優雅地合攏雙掌,不停地說著,“您在路途中逗留那么久,我們都非常擔心。收到您從佩斯寫來的信,我才相信您真的會來?!?
“我為路上的耽擱向您表示歉意,米拉小姐,”我說,“如果我坐火車,半個月前就到了。但是如果那樣的話,上帝定會對我的麻木不仁感到惱火,因為多瑙河令世人向往和崇拜?!?
“確如您所言,維達爾先生,這條河流是我們的驕傲,從普雷斯堡到貝爾格萊德這段屬于我們?!?
“看在多瑙河的份上,我們就原諒您了,維達爾先生。”羅特利契夫人說道。
“但條件是您一定要游完多瑙河!”米拉小姐接口說道。
“你看到了吧,親愛的兄長,”瑪克對我說,“你讓大家等得多么心急?!?
“還有好奇。”米拉小姐說道,“好奇想見識一下亨利·維達爾先生,瑪克對您可謂推崇至極,他在我們面前對您贊不絕口?!?
“連帶稱贊他自己?!惫噬衔敬蛉さ馈?
“哥哥,你說什么呀!”米拉小姐不依。
“妹妹,事實證明,兩兄弟長得非常像!”
“對……一對雙胞胎。”
“對”,我以同樣的語氣說道,“所以呀,上尉,那么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呀,瑪克那么忙,我實在不指望他會當我的導游……”
“僅憑您的吩咐,維達爾先生!”哈拉朗上尉回答道。
我們天南地北地閑聊了許久,這個溫暖的家庭令我感動不已。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羅特利契夫人臉上始終洋溢著無比幸福的微笑,她溫柔地注視著女兒和瑪克,在她心中,這兩人已經密不可分了。
羅特利契先生也很健談,他講他度假時的奇聞鐵趣,談論意大利、瑞士、德國、法國給他們的記憶,以及布列塔尼和普羅旺斯。他還用法語談論巴黎,使人倍感親切。投桃報李,我也用含混不清的馬扎爾語說話,贏得了他們的好感。而弟弟說馬扎爾語就像說法語一樣流利。
巴黎,世界上最美的城市!但對瑪克而言,拉茲才是最美好的,因為拉茲城有米拉·羅特利契小姐。而米拉在藝術方面的高雅品位、不凡造詣也令我嘆服。事實證明,對瑪克有無窮魅力的不只是米拉的外表,還有她的美德和修養。
醫生處理日常事務去了,但羅特利契夫人和米拉在家。這天下午我肯定走不出這家的大門口。她們陪我參觀了住宅,欣賞室內的不俗擺設,精心挑選出來的名畫和古玩,餐廳碗櫥中擺放的銀質餐具,以及花廳里古色古香的箱柜。樓上那間米拉的小圖書室里,有關法國古代與現代的文學作品數量很多。
別以為我們會放過花園,當然不會。然后我們去了花園。我們漫步在濃濃綠蔭叢中,坐在樹蔭下舒適的柳條椅上,在草坪上的花壇里摘幾朵鮮花,其中一支,米拉小姐親手插在我的上衣禮服袋口。
“維達爾哥哥,您不登上這座塔,就想結束首次來訪嗎?”米拉說道。
“不,米拉小姐,絕不!”
“絕對不會的!”我附和著說,“瑪克每封信里都在稱贊這座塔,說真的,我到拉茲來,一為看望您們,再者也為了能登塔一觀?!?
“那就快去吧,不用管我,”羅特利契夫人說道,“對我來說,這塔太高了!”
“哦!媽媽,只有90級臺階!”米拉說道。
“是呀……照您的年齡來算,您每年只需爬兩級?!惫噬衔菊f,“不過,您還是留下吧,親愛的媽媽。我陪妹妹、瑪克和維達爾先生上去,一會兒,我們到花園找您?!?
“我們上天啦!”米拉小姐興奮地叫喊著。
米拉走在最前頭,我們幾乎跟不上她輕盈的步伐,只用了兩分鐘,我們就登上塔頂,走上了平臺。
頓時,萬千景象,一覽無余。
西邊,是整座拉茲城及城郊,沃爾崗山丘雄踞在城郊,山上有一座古堡,城堡塔樓上飄揚著匈牙利國旗。南邊,是多瑙河蜿蜒的河道,大約三百米寬,河面上船只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再過去,就是普旺陶了,樹木茂密,就像座森林公園,平原上長滿了莊稼和牧草,一直延續到塞爾維亞省和軍事邊境區的連綿山巒。北邊,遍布豪華的別墅、村舍,還有農莊。
4月的天空,萬里無云,陽光明媚,賞心悅目的景色清晰可見,一直延伸到地平線處,令人心曠神怡。我倚靠著欄桿,向下俯視,看見羅特利契夫人坐在草地旁邊的凳子上,正向我們招手微笑。
這時,米拉小姐走到我身邊,替我作講解:
“那是貴族區,您可以看見宮殿、宅邸、廣場、雕像……下邊呢,維達爾先生,是商業區,看,街道上人群擁擠,多么熱鬧呀……多瑙河,我們總忘不了我們的多瑙河,這時候它多么忙碌?。 倏此孤劧酄枍u,上面綠草茵茵,繁花爭奇斗艷,樹木郁郁蔥蔥!……您一定會非常喜歡這里的?!?
“請放心,妹妹?!惫噬衔菊f道,“維達爾先生一定會走遍每個角落,否則我是不會饒過他的!”
“還有教堂,”米拉小姐接著說,“您瞧,教堂的鐘樓上掛滿了鈴鐺!禮拜天,您會聽見清脆的鐘聲!那是圣·米歇爾大教堂,您看那宏偉的主體建筑,正面的鐘樓,以及哥特式的尖頂,仿佛把人們的祈禱送到天堂!里面和外面一樣,也是金碧輝煌。”
“明天,”我說,“我去拜訪它?!?
“喂,先生,”米拉小姐朝瑪克喊道,“我把大教堂指給您哥哥看,您又在看什么呢?”
“市政府,米拉小姐,靠右一點,高屋頂,大窗戶,報時的鐘樓,中間是大院,特別是那里面永垂不朽的樓梯……”
“為什么您提起市政府的樓梯時,顯得這么興奮異常?”米拉問。
“因為它通向某個大廳……”瑪克答道,癡情地盯著未婚妻,米拉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大廳?”她問。
“在大廳里,我們將完成生命中最美的時刻……”
“是的,親愛的瑪克,我們將在市政府里親口許下諾言,然后在上帝面前請求他祝福我們!”
我們在平臺上眺望良久,然后下去,到花園里找到羅特利契夫人,她正在等我們。
那天,我留在羅特利契府上用餐。這是我踏上匈牙利國土的第一餐,既不是在旅館的飯店里,也不是在輪船上。
當天晚上,我在羅特利契家吃晚飯。美酒佳肴,令我胃口大開。我不禁想起,人們常說,羅特利契醫生是這個國度里所有醫生的榜樣。大部分菜都加了辣椒,味道更濃。匈牙利很流行這種烹調法,自然,馬扎爾人的上流社會也比較適應。看得出來,弟弟已經習慣這種吃法了,而我,也只有入鄉隨俗了。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米拉小姐幾次坐到鋼琴前,邊彈奏邊用甜美的嗓音演唱著具有匈牙利獨特旋律的歌曲,有頌歌、哀歌、史詩和敘事詩,聽者無不被旋律所傾倒。如果不是哈拉朗上尉示意應該結束了,宴會一定會進行到天明。
我們回到特梅絲瓦爾公寓,瑪克走進我的房間。
“怎么樣,”他說,“我沒有言過其實吧,難道世界上還能再找到一位像米拉那樣的姑娘……”
“如此的絕代佳人,”我回答道,“我簡直懷疑世間是否真有這樣的女子……米拉·羅特利契小姐是否是塵世之人?”
參觀拉茲城
第二天上午,我在哈拉朗上尉的陪伴下,參觀了部分拉茲城區。瑪克則忙于辦理結婚的各種手續,婚期定在5月5日,只有二十來天了。哈拉朗上尉仔仔細細地向我介紹了他的家鄉,他實在是位不可多得的導游,既認真又博學。
我的腦海中時常浮現駁船上的怪事,但我沒有向他提及那個威廉·斯托里茨。對弟弟,我也只提過一次。哈拉朗上尉對此事也只字未提,也許這事太微不足道了吧。
當天上午8點鐘,我們走出特梅絲瓦爾公寓,沿著多瑙河畔的巴蒂亞尼碼頭漫步。
匈牙利的大部分城市一般都有好幾個名稱,當然拉茲也不例外。時代不同,在這些城市里簽署一張命名證也要用四、五種文字:拉丁語、德語、斯拉夫語、馬扎爾語,差不多和王、大公爵、奧地利王公的命名證同樣復雜。在現代地理上,拉茲就是拉茲。
“在地位重要性上,拉茲比不上佩斯。”哈拉朗上尉對我說,“但它人口將近4萬,屬中等城市,由于工商業發達,在匈牙利王國里,地位也相當重要。”
“它是典型的馬扎爾城嗎?”我問。
“當然,您所親眼目睹的風俗習慣、人物景觀無不顯示著馬扎爾文化。據說,在匈牙利是馬扎爾人建國,德國人建城,這話有幾分道理,但拉茲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在商業界,您可能會遇到日耳曼人,但為數甚少。”
“我還了解到,馬扎爾人以他們的城市純潔不受混雜而深感自豪。”
“但是,你不要把馬扎爾人和匈牙利人混為一談。”上尉又說,“他們在政治上緊密團結,這一點上匈牙利比奧地利優越,因為在奧地利,不同種族的人雜居在一起。”
“斯拉夫人如何?”我問。
“斯拉夫人比馬扎爾人少,但比德國人多,親愛的維達爾?!?
“匈牙利對德國人的態度如何?”
“我承認,很不好,尤其是馬扎爾人特別討厭他們,那些祖籍德國的移民,他們根不在拉茲,而在柏林?!?
事實證明,哈拉朗上尉也討厭奧地利人、俄國人,因為后者曾參與鎮壓了1849年的起義,這些往事埋在匈牙利人心中,令他們熱血沸騰。至于德國人,他們與馬扎爾人世代為仇,表現形式也各種各樣,甚至連有些諺語也赤裸裸地反映了這種敵對情緒。
“Ebanemetkutyanelkul”
翻譯成地道的法文就是:
“德國佬和狗同在!”
這句只證明了兩民族之間的不友好,但有些諺語卻非常過火。
匈牙利境內的民族構成中,還有巴納的50萬塞爾維亞人,10萬克羅地亞人,2萬羅馬尼亞人,200萬斯洛伐克人,一般他們都聚集在某一區域。
拉茲的城市建設規劃很不錯,除了河左岸的低洼地帶,高處的城區錯落有致,就像幾何圖形。
不久,我們來到馬扎爾廣場,廣場周圍矗立著豪華的大廈。一面,有座橋梁橫跨多瑙河,從斯旺多爾島上穿過,與維爾維亞相連;另一面,穿過城市最著名的米洛什大街,直達圣·米歇爾廣場。拉茲城的總督府就在那里。
我們并沒有走米洛什大街,而是走過堤岸。這時,市場上人正多,只見接踵摩肩,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市場兩側的貨堆上,商品目不暇接,有各種特產、糧食、蔬菜、普旺陶平原上出產的水果,在沿岸平原和樹林里扛來的野味,是用船運來的,以及來自拉茲城郊區的牧場禽肉。
市場上除了各種農產品,還有煙草與葡萄,僅托凱一地的葡萄園就占地3000公頃。山地蘊含優質的金、銀、鐵、銅、鉛、錫。硫礦的儲量也很大,可開采的巖鹽估計達330萬噸,如果有一天,地球上海鹽已用完,此地的巖鹽也足夠人類使用幾千年。
馬扎爾人曾說過,他們即使生活在山巔,也不會為生活犯愁。事實也確實如此。
“巴納盛產小麥,普旺陶生產面包和肉,蒙達尼又產了不少食鹽、黃金,我們還奢求什么呢?否則,其它國家過的日子能叫生活嗎?”
身著傳統服裝的農民在商樓市場上也處處可見,他們依然保留著鮮明的民族風彩:腦門寬闊,鼻子稍塌,魔眼,兩撇八字胡;頭戴寬沿帽,下面露出兩縷頭發;身穿羊皮襖,外套一件羊皮背心,鈕扣是骨質的;下穿粗布褲子,這種粗布絲毫不比我們北方農村的絲絨差,腰間緊束一條彩帶;腳穿大馬靴,大雪天時,鞋底釘上馬刺。
女人服裝也很獨特,而且很活潑。她們穿著色彩鮮艷的短裙,繡花短上衣,帽上插著羽翎,帽檐上翻,扣在頭發上,頸上系著圍巾,很顯然,這種帽子缺少民族氣質,遮住厚厚的發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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