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得渾身疼痛，手腳失去了知覺，血水不斷地從我體內(nèi)流出，接近無盡的冰冷與絕望。

許是我命不該絕，這山崖底下，竟正好有一車商隊路過。其中為首的一對夫婦，是我母親的舊相識。

小的時候，我常去這夫婦家中玩耍，只是后來母親隨之入了京后，兩家就不常往來了。我曾聽聞幼時，這對夫婦同我關(guān)系非常好，因為喬氏不能生育的緣故，曾一度將我當親生女兒看待，十分疼惜。

但我對那些的記憶都不清晰了，只記得幾年前，這對夫妻來我家做客過一段日子。

他們救了我，花重金為我治病。余一年后，我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

此時從京都傳來，陸家舉家搬遷的消息。

“據(jù)說是陸老爺告老還鄉(xiāng)，連帶著幾個小輩，都辭退了官職。這家中有些積蓄，許是已經(jīng)回老家去了。”

我啞然。

“二皇子馬上要被封為太子了……京都里對你的懸賞也未曾停下，九殿下一蹶不振，想必是傷心過度。”

喬氏同我說，“你若是想回京都，我就讓車隊將你護送，這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有人對你怎么樣。”

連陸庭淮那樣貪圖名譽的人都走了，我回去又能如何呢？

躲得了一次殺害，躲得了兩次、三次嗎？

我搖了搖頭，“銀子……以后我會還給你們，還請不要將此事說出去，就……就當陸長柔已經(jīng)死了吧。”

“我聽說了，你娘天天以淚洗面……”

“二皇子得勢，我怕我出現(xiàn)了，會讓他們更危險……而且……”

一年了。

我躺在床上一年未曾走動，腿上的傷也不曾好全，如今再出現(xiàn)，也只是個廢人罷了。

“我不能為他們再做什么了。”

如果說我的價值，就在于那皇子妃之位，如今傷殘的我，不可能再被承認。

等時間過去吧。

等時間過去了，所有人都會將我遺忘。

“傻孩子……”喬氏輕輕將我抱住，拍了拍我的腦袋，道：“你如果不想回去，不如就在我家，給我當女兒吧。”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喬氏帶著憐愛的目光看著我，笑道：“我這輩子都沒有孩子，本以為再也不會有了，沒想到老天爺還送了我一個。”

她抬手撫上我的臉頰，上面有一道被石子劃出的，重重的傷疤。

“疼嗎？”

本來是不疼的。

可這輕飄飄的兩個字，觸動了我的神經(jīng)，麻木的痛感再一次清晰了起來。

“嗚……”

我嗚咽著，低頭又哭了。

*

“小姐，這里就是北息之地了。”

馬車在一家客棧前穩(wěn)穩(wěn)停下，車夫掀開了簾子，往里說道：“可你一個人來，人生地不熟的，真的不需要人陪你么？再往前走就有本鄉(xiāng)人，給五兩銀子，他們就會為你帶路的。”

“不用了。”

我下了馬車，仰頭看著眼前的客棧，此處不像京都那樣的繁華，兩層樓高的客棧占地不大，人流也不多。

我壓了壓頭上的斗笠，抬腳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