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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輪回的烙印

  • 馬籠頭
  • 駝羹
  • 4138字
  • 2025-06-28 08:34:13

臘月的寒風裹挾著冰碴,如同千萬根鋼針,狠狠地扎在榆樹屯每一戶人家的窗欞上。

王桂芳蜷縮在土炕上,懷中的襁褓微微顫動,傳出若有若無的啼哭。她顫抖著掀開襁褓一角,目光死死地釘在孩子手背上蜿蜒的九道鉤紋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齒間彌漫開來。這詭異的紋路,與她改棉襖時被針扎出的傷口,竟有著說不出的相似,仿佛命運在她和孩子身上系上了同一根帶血的繩索。

“哐當!”一聲巨響打破了屋內令人窒息的死寂,李嬸撞開房門沖了進來,棉鞋上沾滿暗紅的冰碴,發絲凌亂地貼在臉上,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絕望。

“桂芳,快看看虎娃!他的斷手……”李嬸話未說完,王桂芳的目光已落在她懷中的孩子身上。

虎娃本該包扎的殘肢處,灰黑色的馬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在寒風中簌簌抖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生命在那里涌動。那馬毛下,隱約可見皮膚下凸起的骨骼,正逐漸扭曲成蹄子的形狀。窗外突然炸開一聲凄厲的馬嘶,驚得王桂芳渾身一顫,險些將懷中的襁褓掉落在地。她掀開破舊的棉被,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寒風如刀,割得她臉頰生疼,可她顧不上這些,只是死死地盯著老槐樹的方向。在那里,馬童戴著鐵籠頭立在雪地里,籠頭的鉤子不斷滴著血,在潔白的雪地上畫出詭異的圖騰。五個孩子排成一列,每人手背上都浮現出與桂芳子相似的鉤紋。最小的小英子眼窩淌著血淚,可發出的聲音卻像個蒼老的婦人,陰森森地說道:“分糧人的債,該還了。”那聲音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帶著無盡的怨恨與陰冷。

王桂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不斷閃過零碎的畫面。她想起宋福來被鎖進鐵籠頭前,神色慌張地塞給她的銅煙袋,此刻那煙袋還藏在炕席下,煙袋鍋上的“囚”字,每次看到都讓她后背發涼。

正想著,一陣灼痛從指尖傳來,她踉蹌著扒開炕席,暗格里的周瞎子算卦本殘頁正在無風自動,“血祭籠頭”四個朱砂字刺得她睜不開眼。那字跡仿佛活了過來,在紙上扭動、盤旋,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不,不可能……”王桂芳喃喃自語,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可孩子手背上的鉤紋、虎娃變異的斷手、孩子們詭異的話語,都在無情地告訴她,榆樹屯已經陷入了一場巨大的災難之中。她突然想起王秀蘭接生時那詭異的笑容,還有她離開時衣兜里掉出的半截馬鬃,當時她只覺得奇怪,如今想來,一切都早已埋下了禍根。就在這時,懷中的桂芳子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啼哭,那哭聲不似嬰兒,倒像是受傷的野獸。

王桂芳低頭一看,只見孩子灰白色的瞳孔里映著鐵籠頭的倒影,小嘴一張,吐出半截帶血的馬鬃。王桂芳驚恐地慘叫一聲,下意識地摔開孩子,可襁褓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自行懸浮在空中,緩緩飄向老槐樹。樹皮上突然滲出黑血,顯露出十九年前的刻痕——那分明是王秀蘭接生時,用剪刀刻下的“債”字。

那字跡在黑血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猙獰,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被掩埋了多年的秘密。凍土在腳下劇烈震動,裂縫從老槐樹根系蔓延開來,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王桂芳看見裂縫深處泛著幽藍的光,宋福來的鐵籠頭正在下沉,籠門上“桂芳子”三個血字越來越清晰。

馬童突然轉身,鐵籠頭的鉤子直指她的咽喉,眼神中充滿了仇恨與瘋狂:“嬸子,你改棉襖用的布,還記得從哪來的嗎?”記憶如潮水般涌來,1978年臘月廿三的那個雪夜,宋老三帶著周瞎子和高瘸子爹分糧票的場景,清晰地浮現在王桂芳眼前。角落里,王富貴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她當時撿回那件帶彈孔的棉襖,滿心想著能給家人做件新衣,卻沒想到針腳里滲出的暗紅,不是污漬,而是一條人命的債。

“砰!”一聲巨響打斷了王桂芳的思緒。

李嬸突然將虎娃推進裂縫,孩子斷手的馬毛瞬間化作鎖鏈,纏住桂芳子的襁褓。王桂芳瘋了似的撲過去,卻被凍土表面突然豎起的鐵鉤攔住。鋒利的鐵鉤劃破了她的衣袖,鮮血染紅了白雪。榆樹屯的村民不知何時都聚在老槐樹下,每個人的影子都變成了馬的形狀,蹄子在雪地上刨出深坑,眼中閃爍著恐懼與瘋狂的光芒。

“當年分了五斤糧票的,站出來!”馬童的聲音混著馬嘶,震得人耳膜生疼。

人群中走出三個佝僂的身影——高瘸子爹的瘸腿變成馬的后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印;周瞎子徒弟小吳的眼窩淌著血水,伸手摸索著前行,仿佛在黑暗中尋找著什么;而李嬸的指甲化作鋒利的馬蹄,每走一步都能在凍土上劃出深深的痕跡。他們手腕上浮現出鐵籠頭的虛影,與桂芳子手背上的鉤紋遙相呼應,仿佛被某種邪惡的力量牽引著。裂縫深處傳來王秀蘭的笑聲,藍布棉襖在風中翻飛。

衣兜里掉出的不是紅頭繩,而是泛黃的分糧薄,宋老三、周德貴、高廣林的名字赫然在列。分糧薄上還沾著暗紅的血跡,每一個名字都像是一個詛咒。王桂芳終于明白,自己改的不是棉襖,是鎖住三代人的囚籠;接生婆剪斷的不是臍帶,是分贓者的命線。

“桂芳子是第十九道鉤。”小吳摸索著向前,血水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等第二十道鉤成,榆樹屯的人都要變成拉鐵籠的馬。”他突然抓住王桂芳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你男人埋的根本不是籠頭,是當年分贓的證據!”王桂芳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道淡淡的紅印,形狀竟與鐵籠頭的鉤子一模一樣。

凍土裂開更大的縫隙,露出底下堆積如山的糧票。每張票面上都印著王富貴的血手印,仿佛在訴說著當年的冤屈。而桂芳子的襁褓正落在票堆中央,孩子手背上的鉤紋開始發光,與裂縫深處的鐵籠頭產生共鳴。光芒越來越強,刺得人睜不開眼。王桂芳看著女兒逐漸透明的身體,終于想起宋福來最后一句話:“別信周瞎子的卦,都是……”話沒說完,裂縫徹底閉合,巨大的沖擊力將眾人掀翻在地。

老槐樹轟然倒塌,樹干里滾出個完整的鐵籠頭,鉤子內側刻著“王桂芳”三個字。雪不知何時變成了黑灰色,榆樹屯的每個屋頂都壓著巨大的陰影,像極了十九年前那個分糧的雪夜。寒風中,隱隱傳來馬的嘶鳴聲和嬰兒的啼哭聲,交織在一起,成了榆樹屯新的喪鐘。而在凍土深處,桂芳子的啼哭聲與馬嘶混在一起,仿佛在召喚著什么,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黑暗中悄然醞釀。

黑灰色的雪片撲在王桂芳臉上,像極了老槐樹滲出的黑血。她盯著手腕上逐漸加深的鐵鉤紅印,指甲深深掐進皮膚,血腥味混著雪沫在齒間散開。老槐樹倒下的地方,那個刻著她名字的鐵籠頭正在緩慢轉動,每轉一圈,凍土表面就多出一道蜿蜒的裂痕,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將榆樹屯牢牢困住。“嬸子,快逃!”虎娃的聲音突然從裂縫中傳來,帶著哭腔。

王桂芳趴在裂縫邊,借著馬燈昏黃的光,看見孩子斷手處的馬腿正在融化,變成一團黏膩的黑血,“張嬸說,等鐵籠頭轉滿七七四十九圈,所有帶鉤紋的人都會變成馬……”話未說完,裂縫中伸出無數根帶倒刺的馬鬃,纏住虎娃的脖頸,將他生生拽入黑暗。

榆樹屯的上空突然響起密集的馬蹄聲,卻不見一匹馬的蹤影。村民們驚恐地望著天空,只見自己的影子在雪地上瘋狂扭曲,雙腿逐漸變成馬的后腿,膝蓋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李嬸的臉開始拉長,鼻孔變成馬的鼻息孔,她絕望地抓住王桂芳的胳膊,指甲(如今已是鋒利的馬蹄)在她皮膚上劃出四道血痕:“桂芳,救救我家虎娃……當年分糧我也不知情啊!”王桂芳猛地甩開她,踉蹌著跑向宋家老宅。

炕席下的銅煙袋燙得發紅,她顧不上疼痛,一把抓起煙袋,煙袋鍋上的“囚”字此刻竟滲出鮮血。暗格里的周瞎子算卦本殘頁無風自動,露出新的字跡:“破籠需解血契,血契藏于分糧人骨。”她突然想起小吳說的話,丈夫宋福來埋的不是籠頭,而是證據,那證據會不會與分糧人骨有關?老宅后院的凍土突然鼓起,像下面有什么東西在掙扎。王桂芳抄起鐵鍬奮力挖掘,鏟頭撞上硬物發出“當”的一聲。扒開積雪,一具白骨赫然出現,手腕上戴著銹跡斑斑的鐵籠頭,指骨間還攥著半張泛黃的糧票——正是當年宋老三、高廣林、周德貴分贓的憑證。白骨的肋骨處有個彈孔,與王富貴那件棉襖上的彈孔位置分毫不差。

“娘!”桂芳子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孩童的恐懼與成人的滄桑,“張嬸在老井等你,她說那是一切開始的地方……”王桂芳渾身發冷,想起王秀蘭每次接生后,都會往老井里扔些奇怪的東西,紅布、馬鬃、還有沾著血的布條。她握緊銅煙袋,朝著老井狂奔而去,身后傳來村民們痛苦的嘶吼,他們的身體正在快速馬化,蹄子踩在凍土上,發出“嗒嗒”的聲響。老井旁,馬童戴著鐵籠頭跪在雪地里,周圍散落著九個鐵索。每個鐵索上都掛著個鐵籠頭,分別刻著榆樹屯九戶人家的姓氏。

“嬸子,你終于來了。”馬童抬起頭,臉上的皮膚正在剝落,露出下面馬的皮毛,“張嬸說,要想救桂芳子,你得把自己的血滴在每個籠頭上。”他舉起鐵索,鉤子泛著寒光,“當然,代價是你也會變成馬的一部分。”王桂芳盯著鐵索,突然想起周瞎子算卦本上的“血契”。

她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第一個刻著“宋”字的籠頭上。籠頭瞬間發出紅光,凍土下傳來桂芳子的哭聲。

第二個“高”字籠頭、第三個“周”字籠頭……隨著鮮血不斷滴落,王桂芳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模糊,雙腿變得沉重無比,膝蓋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當滴到第八個籠頭時,老井突然噴出黑水,王秀蘭的藍布棉襖裹著王富貴的頭骨從井中升起。頭骨的眼窩里嵌著桂芳子的胎發,而棉襖里掉出本血書,封面上寫著“馬魂契約”。

王桂芳顫抖著翻開,第一頁畫著三個分糧人被鐵籠頭鎖住,旁邊寫著:“1978年臘月廿三,以命換糧,血債需三代償。”

“桂芳,你以為幾滴血就能破局?”王秀蘭的聲音從棉襖里傳出,帶著陰冷的笑意,“當年你們分了我哥的糧、我的馬、還有我們的未來,現在我要你們的子子孫孫,永遠在凍土上拉車!”棉襖突然展開,化作一張巨大的網,將王桂芳罩住。

她感覺有無數細小的鉤子扎進皮膚,手腕的紅印變成真正的鐵鉤,而遠處,村民們已經完全變成馬的模樣,拉著巨大的鐵籠頭,朝著老井緩緩走來。桂芳子的哭聲突然變得尖銳,王桂芳看見女兒的襁褓從凍土裂縫中飄出,手背上的十九道鉤紋正在與第九個鐵籠頭共鳴。

“娘,別管我!”孩子的聲音帶著決絕,“你看血書最后一頁……”王桂芳強撐著意識,翻開血書,只見上面寫著:“解契需毀分糧簿,簿在凍土年輪間。”就在這時,榆樹屯的凍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鐵籠頭轉動到第四十九圈。所有馬化的村民突然仰天長嘶,聲音中充滿絕望與憤怒。王桂芳被巨大的力量拖向老井,她死死攥著血書,朝著凍土裂縫深處望去,那里有個巨大的年輪,每一圈都刻著分糧人的名字,而在最中心,放著那本泛黃的分糧簿,封面上的血手印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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