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前幾天你不是參加了宋瀾他們團的那個錄制嗎?三個月后我辦婚禮,可以請他來嗎?”江子堯湊到時繁耳邊,小聲道。
時繁挑了挑眉:“怎么?你還追星?”
“害,這不是老婆喜歡嘛。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江子堯撓了撓頭,語氣里滿滿的不能理解。
江子堯的妻子叫方穎,是一名護士也是他競爭對手的妹妹。兩年前他的這位對手在比賽時被人下黑手,摔斷了腿。探望過程中兩人相遇,這一來二去的便也相知相愛,成就了一番佳話。
“三個月后啊,你要不提早或者推遲一點兒?那會兒開國會呢。”時繁手上筷子一頓,“不太平。”
江子堯臉上的笑意僵住。
蘇驀然皺了皺眉,嚴肅道:“很嚴重嗎?”
江箬白也看向時繁:“需要江家幫忙嗎?”
“不用,主要是注意一下變異體。如果可以,盡量接納多點的百姓。”時繁搖搖頭,涉及到主神,就不是他們普通修煉者能參與的。更何況還有那些被洗腦的,私自修行的豬隊友。或許能幫上忙的只有他和時盛。
“學院呢?我記得每個學院里都有應急設施。”江箬白神情凝重。
“我就直說了,最差的情況是所有城市都會在一瞬間爆發感染,城外變異生物入侵。因為一些原因城墻上和學院的保護罩會受到干擾而失效。”時繁呼出一口氣,這件事得瞞著,但又不能瞞著。
至少要讓世家的人知道,也好有應對措施。
為了保證安全,他已經和上面商量好了,將物資庫里的資源由沒有被神殿滲透的銀月軍統一發放。
但這些建立在神諭者樂華沒有出手搗亂的前提下。
“她很可能會被緊急召回,亦或是婚禮現場可能會出現一些意外。比如——”
“變異。”蘇驀然道。
飯桌上的氣氛凝滯住。
夜晚的微風穿過湖面,吹過窗前,舞動著輕薄的紗簾。皓月當空,卻照不亮人心。
時繁看向顧黎安:“所有采買必須在不影響百姓日常生活的前提下秘密進行。”
一旦被發現……時繁看向蘇驀然,眼神溫柔。
接下來的那場戰斗會損失更多。
顧黎安眼神暗了暗,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江子堯給自己又倒了杯酒:“那就提前辦,宋瀾那邊,就辛苦你了。”
他拍了拍時繁的肩膀。
時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笑著道:“也不用這么緊張,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
蘇驀然鳳眼一瞇:“我希望你說的高個子里沒有你。”
時繁沉默著,不敢看蘇驀然的眼睛。
“……”她就知道不可能。
蘇驀然咬了咬牙,用筷子抵住了時繁給她碗里夾菜的手:“我等了你這么久,別讓我白等。”
時繁點點頭,松開筷子,鮮嫩的魚肉落入蘇驀然的碗中,笑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蘇姐姐放心。”
“你啊你。”蘇驀然嘆了口氣,但也沒再說什么。
她知道時繁心中有數,如果真會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們之間不會有這些交集。他會在重逢的第一天就拒絕她的一切。
“我會告訴宋瀾的,讓他排開時間的。”時繁朝著江子堯笑了笑,搖了搖手機。
“那就謝謝你了,不論是告訴我們調整時間,還是邀請宋瀾。”
“嘿嘿,客氣啥。”時繁哥倆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改天帶我玩玩你的機車就好啦。”
“嗬喲,原來打這個主意呢。沒問題,三天后我比賽完后帶你飛。”江子堯說完便掏出兩張觀賽門票,放在時繁面前,“驀然姐,你也一起啊。”
他抬頭,眼中閃著興奮的的光。
江箬白無奈地搖搖頭。
月亮從柳梢緩緩上升,江水悠悠,水面平靜無浪,但在暗處,數不清的暗流攪動,撕碎了靠近的一切活物。
神殿內,時繁坐在巨大的陣法中央,源源不斷的靈力被陣法從他身體里抽出,轉化,最終成為壓制他的力量。
巨大的神像在他的前方,居高臨下俯視著這位憶族。
那是一雙悲憫的眼睛,就如同世人所傳唱的那般,是一位普度眾生的神明,祂會回應世人的祈求,會滿足世人的欲求。
但時繁見過神明,也深深了解這個世界的神明。
祂是邪神。
祂以罪惡和痛苦為力量。
祂所喜好的,是看眾生掙扎求生,卻又無能為力的樣子。
月色透過上好的琉璃瓦照射在法陣上,也照在站在時繁前的樂遙的身上。
“我餓了。”時繁靜靜地看著樂遙。
樂遙挑了挑眉:“我記得你才剛剛吃了一盤雞腿飯。”
“但我又餓了。”他表情不變,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
“那還要吃什么?”
時繁眨了眨眼:“烤鴨,油浸魚,油燜大蝦,地三鮮····”
樂遙皺了皺眉:“這么油膩?”
他點了點頭,拉起手上的鐐銬整齊地擺放在身側。
樂遙和神殿的人一直專注研究和散播新型的感染物質,也不會去看什么明星的綜藝,自然不會知道外頭還有另一個時繁。
神殿的這個時繁隔空看著另一個自己和蘇驀然開開心心吃晚餐,莫名地又餓了起來。
“我去找人給你弄。”
說實在的,樂遙對時繁并不差。
那時候時繁剛被軍方納入麾下,就是純純一只小菜雞,什么都不懂。更別提在時盛被軍方帶走后,時母怨恨上了時繁,認為是時盛為了保護時繁才會被擄走,到處看他不順眼。而時父也因此疏遠了時繁。
自從人族到來以后,除世家及軍方外的憶族通通被禁止修行,這也是為什么海城時繁要處決掉那位修煉者的原因。
他們家是世家時家被分出來的一小支,與世間接軌,因此為了公序良俗、社會穩定也并不修煉。
時繁就一個普通憶族,除了基因帶來的一些優勢外,體能速度也并沒有多出挑。還未經過訓練,上來就被扔到城外的森林中自生自滅,也讓他一開始受盡苦楚。
不僅僅要躲避四處暗藏的猛獸,還要小心那些慘不忍睹的怪物,這對他的生理,心理都是嚴峻的考驗。
他現在身上的大多數傷痕都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在危機四伏的森林中,更多時候是睜著眼睛度過夜晚。
但也不可否認,這個訓練方式讓他成長飛快,從看見一只老鼠都嚇到竄起,到面不改色地躍上怪物的背部,僅用雙腿的力道就將其斬殺。
血污沾在他的身上,破爛的衣服連著皮肉,無盡的痛癢折磨著他的每一條神經。
整整三個月。
軍方來接他時差點沒認出來。
那雙透亮的黑色眼睛染滿血色,與他剛到時得清澈截然不同。
樂遙就是在那個時候和時繁見面的。
作為神諭者,時繁的能力是他告訴軍方的,也是他讓軍方去擄人的。只是沒想到,時盛能夠為了時繁做到這樣,明明只是一個小孩子,他卻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兇意。
時盛像是早有準備,將哄睡的時繁塞進自己的衣柜,再自己爬到時繁的床上。
他假扮了整整三個月。
時家對外放出的消息是找他們的少爺,并沒有說清楚是哪一個——畢竟都長著同一張臉。
直到樂遙親自去看,打算教導他幻境之術時,才發現找錯了人。
樂遙居高臨下地看著有些神志不清的時繁,用手帕為他輕輕擦拭額頭上殘留的血痕,心道:也不算失敗。
他該感謝時家,如果不是時父時母對待時繁的舉措,時繁不會對幻境之術駕馭得如此輕松——盡管在時顧的干預下時繁又重獲了愛意。
在后來的時間里,樂遙和時繁亦師亦友,兩人在戰斗,在藥劑研發上各有心得。
當然,時繁在造解藥,樂遙在造感染物。
一切都在按照樂遙所設想的那樣,在時繁和軍方的幫助下,信仰神殿的人族和憶族越來越多,他得到的力量也如浩海。
他已經接近神了。
“你就乖乖地待在這里,將你的力量供給給我,等我斬了神,等你師母重生了,他會好好疼你的。時家沒有給你的,我會給你。”
樂遙輕輕地撫摸著時繁的頭發,溫柔地笑著。
時繁抬眼看看他,又看看神像,低頭夾菜吃。
油光不可避免地沾在他的嘴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有奶茶嗎?”
他看到另一邊時繁和蘇驀然一人點了杯奶茶。
樂遙一愣,但也沒多想,揮手示意一旁站著的神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