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莊本來以為兩個人在院子里隨便走走就好了，沒想到她不光帶他出了院門，還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內設施不算豪華，但是很舒服，軟墊子鋪滿了整個內壁，短時間內乘坐不會讓人坐著難受。還有下人準備了手爐，他本來以為是給盛凈暖手用的，畢竟看她穿的單薄，誰知一股腦都送他懷里來了。

“……”晏莊扭扭捏捏，“其實也不用，我現(xiàn)在已經穿的很暖和了?！?

“那就放一邊，等你冷了再用。”盛凈并不覺得這是個事，隨口回他。她現(xiàn)在又拿出了幾摞賬本，正在一一過目。

她坐在對面嘩啦嘩啦的翻動紙張，時而用硬質筆標記幾處，神情淡然又專注。晏莊沒見過這樣的她，不由多看了幾眼，然后就看著出了神。

其實他對盛凈這個人知之甚少。他曾經在同行口中聽過她的名頭，印象里知道是個善于使毒的瘦小男人，他曾經親眼目睹一位中了盛凈奇毒的男人被生生折磨死，也不是沒擔心過落在他手里，只不過這個人唯一出眾的地方可能就只有他的毒。因為他的戰(zhàn)績實在不夠出眾，五六個月抓一個人是常有的事，賞金獵人排行榜上更是永遠不可能有他的名字，倒是有些被捕的賞金額比較大的嫌犯有時候說起來會冠有盛凈的大名。

但是沒想到她居然不是他，而是個女人。雖然她沒有說過，但是他知道，賞金獵人只是她的馬甲。她為了奪取“公主的眼淚”設下一個天羅地網，且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計劃，那些安插在螣異逃離出來重要政務人員，她自己會使用螣異內部絕密的機關術，她的產業(yè)遍布三個地區(qū)，她的易容術假可亂真……

也許他想破腦袋也猜不到她的來歷，他只能懇求她親自告訴他，但是那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一個靠偷竊活命的小賊，也許他在這方面有些本事和名氣，有一些自己固守的規(guī)則與條令，但是那也改不了他的本質。他曾經在大街上乞討，衣衫襤褸，滿手污穢；他躲在廟里躲避風雨；他好不容易換了新的衣服被路過的馬車濺了一身泥而沒處洗；后來他時常睡在床底，冰冷的地面卻不會帶給他不舒服的感覺，后來他明白過來，他長在黑暗，活在黑暗，他逃不出黑暗，只能投身黑暗。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她曾經抓住他，拿他取樂，用他依偎。后來她給了他一個選擇，是離開還是庇護，他清楚她的庇護，那不再是放在身邊的庇護，是變成她的屬下，或者成為她的爪牙，她對他不再親近，甚至他會看到她重新物色目標，為了接近他們而用他成為新的計謀的一部分，他不想這樣，即使那個庇護會更穩(wěn)定，更安全。她告訴他，如果他被抓她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是了，也許他并不是唯一一個得到這份身份的人。她并沒有一般女子對男子的廉恥觀，在關系中更傾向于主導的地位，她可以決定什么時候對他親密，也可以決定他什么時候應該離開。也許他對她的慰藉只是她為了完成計劃的額外福利，他就如同以前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人，沒有特殊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