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派來兩個士兵打扮的人,我們一出去就見他們門神一般守在洞口。
想想也沒什么可拗的,我和吳羊經相商,也算是為了二牛,決定離開。
都知道要打仗了,可銅雀鎮(zhèn)的人沒有經歷過戰(zhàn)爭,那些伏尸百萬、血流成河、殘肢斷臂之類的慘狀似乎離他們還很遙遠。雖惶惶卻依然過著日復一日的平淡日子,哪怕官兵守著鎮(zhèn)門不讓離開他們也不憤懟,因為出去了也沒地方安身。
一棵魁梧的古樹,枝條冒著嫩綠新芽,樹下擺著石刻的棋盤,我竟然看到有一個老人和一個中年在專注下棋。身后還有兩個老人觀棋。樹下還有咯咯笑的孩童,故意扮作下人模樣給他們端茶倒水按摩。這一幕被孩童的母親看到,氣得罵了句,將他們揪著耳朵拎回家去。下棋人見狀微微一笑,如山泉清風。
我被感染,也不擔憂什么戰(zhàn)爭了。
他們好像不甚在意江邊敵船,即使許多漁夫因此無法下水。不過我又清醒了點,老人與操心生計的年輕人還是不同的,人只為活路和利益爭取并揮灑悲歡,亙古不變。
春風料峭,自山頂拂來,掠過天邊候鳥飛禽,地上一只螞蟻也參與大地回春,隊隊扛著一塊兒炸成金黃色的面食忙碌。
我正被大家的各行其事而感動和感懷。
突然間。
周圍一切的人和景都開始晃蕩!腳下一陣動顫讓人站不穩(wěn)。一時間雞犬相聞,豬牛羊鳥叫個不停,各種聲音紛至沓來。下棋的石盤裂了,古樹發(fā)出絕望的哀鳴。孩子們撒腿跑的極快,跑到婦人的前頭。霎時雷電兇猛如獸,宛如在大地深處震開,轟隆隆巨響,那氣浪仿若把人轟遠。飛禽走獸嗚咽驚恐,男女老少從搖搖欲墜的房子里跑出來,到處在求老天爺等各路神仙保佑,唯獨沒有土地神,而他們求了土地神也無用。不過,這個時期的土地神在哪兒呢?從未見他露面。
大地裂開了一條縫。
從很遠到很遠,無論如何都望不到邊。地動山搖間,望鄉(xiāng)峰向下不斷陷落,直至高山成為平原丘陵,裂縫深有千丈余,且還在不斷加寬。
我和無氧就剛有功夫把目光投入到各自腳下,才發(fā)現為時已晚。
他被推到了地縫那頭,我在靠望鄉(xiāng)峰的這頭。
本以為這是結束,可一切還只是開始,失落的大地板塊兒被隨意移動,望鄉(xiāng)峰處斷崖之間有千軍萬馬黑壓壓一片海潮般涌出。士兵吹著號角,九農國進犯。
裂縫有合上的跡象,好似有人精準控制著。吳羊經站在裂縫邊緣處,一時忘記了大地不規(guī)則的晃蕩會讓人一頭栽進裂縫里。大軍壓境,氣勢磅礴卻更讓人措手不及。四周百姓傻眼兒,嗚呼聲、啼哭聲不絕于耳。
“吳大哥!堅持??!”
吳羊經試圖跳到我這邊的時候,不小心差點兒被地底吞噬。
我死盯著那條正不斷合上的裂縫,吳羊經大手扣住地面,青筋暴起,咬牙叱喝為自己打氣。九農國的士兵身披鎧甲,人人拿一個十字弓弩,騎著駿馬,訓練有素的朝著我們的方向殺來。我咬緊牙關,當兩片大陸之間的距離縮短到四尺時我立刻跳了過去。
身后已出現箭矢的破空聲,和扎進人皮肉里的悶響聲。
“吳大哥!快把手給我!”
黑子派來的兩人,都已經掉進了那條地縫里了。
我喊人幫忙,一個人拽著吳羊經的手腕往上提,我們兩個用了吃奶的勁兒也沒能撼動吳大哥的身體。他還攥著那至少也有五斤重的大刀不肯松手。
“吳大哥!都什么時候了,就別管那把刀了!”
“不行!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吳大哥!”
“嗚嗚,師傅!”二牛在那頭嚇哭了,他腿太短,跳不過來,我讓二牛再退后,千萬別過來。
“放心好了!看我的,我能上去!你這丫頭先閃開?!眳茄蚪浺话l(fā)力就滿臉猙獰。他大叫一聲,竟把那把大刀猛地抬起,硬生生扎進地表。他滿臉汗水,意圖借大刀爬上來,我見狀立刻幫手,地面不斷顫動,這一次不再是大地的緣故,而是千軍萬馬過境的壓制。他們愈來愈近。箭陣過后,他們便用紅纓長槍虐殺百姓。與此同時后方箭陣再次出動,我親眼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中,宛如噩夢。
吳羊經就差一點兒,差一點兒就上來了,可一支箭當即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驀地瞪圓了眼珠,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掰開了我的手,身子再無力支撐,一路下墜。
與此同時,地表緩緩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