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三殿下好奇道：“你們來此，是要買些什么？”

“黑玄鐵。”姜夢蹙眉。

三殿下眼角余光瞄著眼觀鼻、鼻觀心的白仙士，想起不久前，他在破廟匆匆見了一眼的人，那時的他布衣凡馬，如今法衣神寵，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況且，他能與姜夢一同并肩逛街，說二人之間沒有點交情，都沒人信。

眼眸一閃，三殿下狡黠一笑，道：“黑玄鐵啊，那可是極為貴重的礦石。恰好我前幾日聽聞，城主府有一批黑玄鐵運入明珠大賭場，說是做拍賣用的。”

城主府？白搭立即挑了下眉，姜夢眉頭皺得更緊了。

三殿下眼神在姜夢與白搭臉上一掃而過，嬉笑道：“正巧，城主府今日設宴，一起去熱鬧熱鬧？”

姜夢的視線微微朝白搭的方向偏了一點，思索一瞬，剛要拒絕：“不……”

“去！”白搭先姜夢一步應道，目光炯炯地看向三殿下。

天上掉肥肉，不撿白不撿，更何況是城主府的。白搭撫著下頜思忖，城主府能拿去奧特斯城拍賣的黑玄鐵，定是上好的精純貨，正好給繼芳攢點“夫人本”。

姜夢蹙眉不語，沉靜的目光落在白搭臉上，前幾日剛惹的事兒，她轉臉就忘了？

三殿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微一挑眉，放開姜夢，勾起白搭就走，“走走走，白仙士果然爽快。”

白搭蹙眉，拍了拍三殿下的手臂，讓他挪開他的胳膊，他們個子高的，怎么都喜歡走路勾著人？

雷霄是，蕭苻是，三殿下也是！

姜夢盯著二人背影，輕嘆一氣，抬步跟上。

白搭剛走了兩步，被一股力量往后扯，踉蹌兩步站穩，一邊整理衣領，一邊蹙眉，不悅地看向罪魁禍首，“你干嘛？衣服都扯壞了。”

姜夢近身彎腰，俯低身體，“姑娘家，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近在耳旁的低語，濕熱的呼吸撲在脖子上，白搭瞬間打了個顫栗，后退兩步。

瞪了姜夢一眼，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癢癢的，熱熱的……半晌，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整理好衣服，才提步跟上。

一路上白搭神色恍惚，屢次三番摸向脖子，總感覺不適，摸了一下，又沒任何問題，暗自不爽。

姜夢余光瞥見白搭落后幾步，放緩腳步。白搭低頭揉頸，一個沒留神，撞上一人，忙拱手行禮：“對不住。”

半晌沒聽到回復，抬頭一看，嘴角直抽搐，感情她撞的是姜夢……

“地上有金幣？”

聲音清脆悅耳，卻說著不中聽的話，真是白瞎了一副好嗓子。

白搭頓住片刻，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輕哼一聲，繞過他走了。

姜夢無聲嘆了口氣，提步跟上。

視線停在前方黑衣短發少年背影上許久，三殿下瞥見一向氣定神閑的姜夢，見他有那么兩分不淡定，不由瞇了瞇眼再次看向白搭，若有所思。

“我一到奧特斯城就聽說，白仙士打了城主夫人的娘家侄子，還弄瞎了他的一雙眼睛，最近城主府里鬧得兇呢。城主夫人如今正派人到處找他算帳，就這樣，他也敢大搖大擺地去？”三殿下緊追兩步，跟上姜夢，表情新奇不已。

“這不正是你引她去的？”姜夢幽幽地看著他，語氣不悅。

“思慎，你用這樣的眼神看人，怪瘆人的。”三殿下尷尬地僵笑道。

“你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局面不要失控，‘請神容易送神難’。”姜夢瞥見街角的一隊護衛，清冷笑道。

什么？三殿下茫然地一摸腦袋。

“閣下，請問可是白仙士？”一隊六人鐵甲護衛拔劍攔住白搭，帶隊護衛詢問道。

看著幾人的鎧甲，白搭瞇了瞇眼。

鐵甲是各城城主府護衛，軟銀甲是軍隊，黃金甲是宮廷護衛隊。看來，城主府坐不住了。

不過，他們來的正是時候，甚合她心意。

她微勾嘴角，“正是，城主府有何差遣？”

“請跟我們走一趟。”男子說罷，一揮手，六人小分隊迅速移動，形成包圍圈，圍住白搭。

白搭瞥了一眼，好笑道：“你們這是做什么，我跟你們去就是了。還是說，兵刃相見，才是貴府的待客之道？”

“這……”男子猶豫片刻，拱手行禮，“得罪了。”

白搭一挑眉，伸手示意他們帶路。

姜夢與三殿下不緊不慢地跟著，聽見路上行人議論紛紛。

“這是何人啊？竟被城主府押著走？”一位中年婦人站在飾品店門口張望，好奇道。

“這定是作奸犯科之人，不然城主府是不會大肆旗鼓捉拿的。”另一肥碩婦人縮了縮身體，把問話的婦人往后拉了拉，一臉千萬不要沾了晦氣的模樣。

“無知婦人，胡說什么。”路過一中年男子出聲呵斥。

“我認識他，前幾日在安陽街我還見過他呢。哥哥是好人，他還給我糖葫蘆吃。”一童稚小兒奶聲奶氣，吐字不清，語氣卻極其正經嚴肅。

姜夢余光一掃，看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扎著兩個沖天髻，穿著大紅荷葉肚兜，露著蓮藕般的小胳膊小腿兒，身旁年約二十的溫婉少婦，正笑著給他擦著鼻涕。

“小饞蟲，牙不好還偏要吃，我還以為，又是你爹偷偷給你買的呢。“少婦輕輕一點娃娃腦門，“有沒有和哥哥道謝啊？”

小男孩對著手指，垂頭窘迫道：“我一高興，忘記了。”

少婦抱著孩子走遠，姜夢聽到她佯裝生氣的說話聲，小男孩伏在母親肩頭，怏怏不樂。

姜夢看著娃娃，嘴角露出一絲淺笑。他認得這孩子，當時蕭苻拽著白搭買糖葫蘆的時候，這小娃娃趴在父親的背上正巧路過，一臉垂涎的模樣，白搭順手遞了一串給他。

母子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姜夢嘴角的淺笑久久凝在臉上。

三殿下微微側目看去，看見姜夢嘴角的淺笑掛了許久，良久才消失，目視前方有些失神。他順著姜夢的視線望去，前方黑衣少年背影單薄纖細，仿佛風一吹就會散，不由再次凝眉沉思。

“白搭！”

一個七八歲小女孩，蓬頭垢發的，奮力撥開人群，一邊向白搭擠去，一邊大聲呼喊。

白搭聞聲扭頭看去，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七八歲大的孩子，披頭散發，一張小臉毫無血色，一雙眼睛烏黑清亮，正焦急地盯著她，眼底一片青黑，衣服短小遮不住四肢，露出一雙沒穿鞋的腳，腳上布滿血淋淋的傷口，小小的身體正奮力擠過人群，朝她奔來。

這是……柳念思？

她怎么會到這里來？

短短一個月時間不到，她怎么變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