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地很辛苦。

墾地、播種、澆水、除草、施肥，未收獲前需要辛苦的地方已經很多。

如果靠種地賣錢養活一家更辛苦。

你需要料理更大的土地，需要更多時間在田地上，需要對種植物精耕細作。

種地有風險。

靠天吃飯，如果遇上什么干旱洪水天災，一年辛苦可能全部荒廢。

還要和人斗，缺水時節，守水，水的爭奪能演變成兩村械斗，一個不好村子掛白。

種地很辛苦，種地風險很高，然而種地沒有錢途，再努力種地一年到頭，可能一場大病葬送所有。

當然，種地辛苦說的是傳統的勞作，不是機械化，機械化種地收益很高，且不算太辛苦。

只是，不是所有地方都適合機械化勞作，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本、能力、年齡去機械化。

白奕的老家，現在待的村子就不行。

深山里面，距離最近縣城路途遙遠，班車需要三小時，沒什么大片耕地，也沒有什么好資源。

窮山惡水說的就是他們村，貧窮自然是常事。

白奕在拔草，給種的豆苗插竹竿，讓豆苗能往上攀巖，方便掛果。

時值黃昏，太陽要落未落，殘存的陽光并不溫暖，照在人身上，反而帶些寒意。

深山里的農村尋常時候就比城市冷幾度，同個時間的鯤城還是半袖，白奕老家已經披上一件薄外套——但這不是冷，是防止曬黑的。

不是農村的不會懂，農村多容易曬黑。

把一壟兩行相對的四根竹竿再用一根竹竿綁在一起，白奕基本完成了今天要做的農活，擦了擦汗水，喝了一口茶水。

落日愈加往下，另一邊的天空已經能看到星星和月亮，山風徐徐刮起，白奕舒適的叉腰，注視殘陽下的山村，從種地的全神貫注中解放，回到各種聯想。

意識體驗了十小時神的觸感，再回到現實，有種被降維打擊的落差不適感。

就像你在地球，你能呼吸清爽的空氣，感觸脈搏的律動，聽到悅耳的鳥啼，忽然把你扔到二維世界里，你失去了觸覺，視覺看到的所有物體都是一條線，無論那個物體是人、狗、尖叫雞，還是二丁目的媽媽桑，都是一條線。

那種落差感給人非常大的不適。

也比如后天失明，先見到美麗多彩世界，失明后世界只能看到兩個空洞。

注意，失明者看到的世界不是漆黑，而是空洞，和你閉上眼睛不一樣。

對失明者來說，他們是不知道黑色的概念，看到的不是黑色，是什么都沒有，是空洞的。

模擬這種視角，是你把一只眼睛閉上，并且用手捂住它，只用另外一只眼睛看東西。

此時你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只閉眼又被捂上的眼睛，那只眼睛觀察到的，也就是空洞。

見證了美妙的世界，再遇上空洞，其實讓人挺崩潰的。

白奕就有這樣的感受，神的感知，那種能控制一切，包括自己感知的感受體驗后，回到普通人視角，真讓人感到寂寞。

就說辛苦種地也是，他種了一下午地，光有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各種不舒服了。

而在里世界的神，不需要動手，揮揮手既能完成墾地、植苗，乃至收獲。

從種子到菜品一氣呵成，只要神的一個揮手間即可完成。

美好的體驗會讓人上癮。

但是……

白奕想到自己的父親，還有村子里的其他人。

山里很窮，交通又不便，除了種地并不能做什么。

所以，外面的女人并不喜歡嫁到這里，所以這里的男人要娶老婆要去更遠的外面騙。

或者說，*。

早年的一些農村，女性不如家畜。

白奕的爺爺是這樣，白奕的父親也是這樣，結局也一樣，老婆生下孩子后，受不了貧窮跑了。

不怪她們。

白奕從來沒有怪過拋棄自己的母親，乃至說想要尋找。

算了，何必呢。

母親在他剛斷奶就離家，現在過去二十幾年，肯定有了家庭，過去打擾，會給她們家庭造成困擾，而且他也沒有發達，不能在物質上給母親更多享受。

不怨恨母親，白奕卻無比厭惡父親。

嗜賭如命的父親，屢教不改的父親，不堪人父的父親，可以說是如此糟糕的父親帶給他如此艱辛的童年。

而如此糟糕的父親，論起根源，在于賭博上，在于父親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被賭博的貪欲所吞沒，成為欲望的行骸——行尸走肉，外表人類，內部是欲望。

所以，白奕在高中經歷了一些事情后，有意識的控制自己的欲望，不想被欲望侵蝕意識，占據意識主體。

只為欲望服務。

淪為追求欲望的奴隸。

成為神的體驗真是美好呢，比什么身體原始欲望還要好上一千倍。

不過，這同樣也是欲望，長期控制欲望的心境從意識深層上涌意識表層，讓他控制住這些欲望。

追求欲望可行，但請在一定范圍內。

控制欲望，不是禁欲，度非常重要。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群山，星辰開始布滿星空，農村沒有光害，總是比城市見得多得多，多得非常多的星星。

白奕望著星空，心境一片清明。

奇妙的體驗，讓他想要成為星星，也看到一絲成為星星的可能。

但就算這樣，他不會放棄自己人的身份。

并且，神只不過是另一種形態的生命體，神并不會泯滅人性，意識主體不變，你還是人。

“邏輯，你能讓我蛻變嗎？”

【權限不足，無法回答，請提高權限】

“權限不足，而不是說不行，這么說是有可能。”

【權限不足，無法回答，請提高權限】

回憶跟世界樹邏輯的對話，白奕心里一片熾熱，目標很遠大，一步一步慢慢來。

“鐵娃！”

準備回去做晚飯，再去看里世界的白奕聽到一個聲音，本不想理會。

這個聲音又響起來了，主人明明是女性，聲音卻很洪亮。

“鐵娃，這不是鐵娃嗎？我聽南家那丫頭說你回來了，想不到真回來了，回來了也不跟你大姨說說，太久沒有見了，你還是這么瘦，多吃點，雖然現在很好看，胖點更好看……哎呦，皮膚更白了。”

對方一口氣說了很多，白奕笑笑：“大姨好。”

大姨不是真是他大姨，算是鄰居，因為同村的，跟他父親同輩，叫法上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也會叫姨叔。

至于南家那丫頭，也是白奕的鄰居，跟白奕差不多大，算認識但并不熟——不熟不是他的問題，是其他的問題。

而鐵娃……

難以啟齒，是他的本名，上戶籍本那種本名，但是這本名在他準備上高中前就去改了。

自己改名王奕。

奕者光明，美顏。

凡美容謂之奕，說的就是他。

聽了大姨嘮叨好一會，答應改天去她家吃飯后，白奕回了家門。

燒柴、起灶，做完飯后，白奕要再次觀察里世界了。

不知道兩年世界過去，里世界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