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掌柜此時的臉上早就沒有了先前的高傲跋扈，他不假思索道：“譚某魯莽，還請老丈借一步說話。”

這話中意思就是，咱們找個安靜地方，你漫天要價我坐地還錢，談一個兩人都能接受的賠償價格。

兩人在同福客棧開了一個包間開始談判，這么一來二去，直到掌燈時分才談妥。

譚掌柜賠償老頭湯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名譽恢復費等亂七八糟一共五十兩銀子，少一個銅板這老頭就要告上京兆府，還要去萬達錢莊拉橫幅。

五十兩銀子啊，譚掌柜此刻如同啞巴吃黃連，萬般苦澀盡在心頭，自己辛辛苦苦站一年的柜臺也才掙這么點銀子，以后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怎么辦，回去又該如何向夫人交代。

他先將身上僅有的幾兩碎銀子交于老頭，其余的打了欠條，約定三天后的午時，再將剩下的銀錢送到同福客棧。

回去之后，譚掌柜越想越窩囊，這口氣如何也咽不下，便將此事告知了自己的發小王龍。

王龍長得五大三粗，身上紋龍畫虎，擱現在來說就是個古惑仔，大家伙兒賣面兒稱呼一聲“龍哥”。

龍哥仗義，一聽此事，立馬就要去找那老頭理論。

譚掌柜很感動，拉住他說，龍哥，到事上才看出咱們兄弟情義，這樣，三天后我去送銀子，到時候你和我一塊去，咱們好好和那幫人盤算盤算。

王龍啪啪啪地拍著胸脯，兄弟兒，這個事兒龍哥給你擺平，銀子也不用給，到時候讓他們這幫雜碎知道知道，誰是芙蓉街龍哥。

譚掌柜一聽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千恩萬謝，陪著龍哥喝了個天昏地暗。

三天之后，譚掌柜帶著龍哥一起來到了同福客棧。

訛詐團伙來人中，除了老頭，公子哥，竟然還有那個告密的中年儒士！

好么，當場把譚掌柜給氣炸膛了。

哎呀呀，套路深不可測，手段防不勝防啊。

譚掌柜這回帶著龍哥來，本就沒打算送錢了事，兩方人馬話不投機，沒兩句就乒乓叮當地動起手來。

王龍身強力壯，拳狠腳快，幾息就將三人打翻在地，慌亂中，那位公子哥抄起一旁桌上切肉的牛耳尖刀，照著王龍捅了過來。

“看我攮死你！”

其實這公子哥并不是真想殺人，干他們這一行的，有時候真急眼了，動動手見見血也再所難免，但歸根到底是求財，他只想把這愣頭青唬住，銀子弄到手，這事兒就算完了。

豈不知，這王龍本就是個混江湖的，見這一刀扎來，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子反手一擰，一送。

這尖刀怎么來，怎么回，正好插在公子哥的心口上。

大家伙都住了手，一個個全傻眼了，公子哥死死拽住王龍的袖子，看了眼自己胸口的刀，哆哆嗦嗦對一旁老頭說：

“爹，這一刀沒有兩千兩別讓他走……”

說完，眼睛一閉，人禿嚕到地上，斷氣了。

龍哥慌了，拉著一臉懵逼的譚掌柜溜之大吉。

兩人找了個犄角旮旯，王龍哭喪著臉說：“兄弟，你看這事兒都是因你而起，這可咋辦啊？”

譚掌柜這回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原本想討回來欠條就完事了，誰知道還鬧出了人命，悔不當初啊。

可惜啊，天底下沒有賣后悔藥的，兩人也沒商量出個一二三來，只好抱著一絲僥幸先回家去。

當晚，大理寺就來人了，將譚掌柜給抓進了天牢。

咱們再說說這龍哥。

龍哥不愧是老江湖，經驗豐富，回去之后趕緊把金銀細軟一打包，摸黑出城，頭也不回地一路南下了。

逃到了哪里呢，大虞蘇州昆山縣，他去投奔一位道上大哥。

不過大家伙兒可記住了，這龍哥最終沒逃脫因果循環，落了個橫死街頭的下場，還是咱們小陸判官給走的手續，這就是后邊的事了。

他前腳剛出城，后腳捕快們就到了，自然撲了個空，大理寺與刑部聯合發布通緝令，全大虞緝拿王龍。

這世界可沒有天網系統，想抓通緝犯很大程度上要靠運氣和熱心群眾，這不，半年過去了，王龍依舊毫無線索。

這邊，人家死者的墳頭草都長一人高了，大理寺總不能一直拖著，就依照大虞律法，判了譚掌柜一個殺人之罪，秋后問斬。

原本王龍屬于正當防衛，就算失手殺人，也罪不至死。

但老頭和中年儒士兩人一口咬定，說人是被王龍與譚掌柜兩人聯手所殺，龍哥如今人間蒸發，譚掌柜孤木難支，案發當日又無其他人證在場，譚掌柜百口莫辯，最終含冤定罪。

譚掌柜托家人四處尋找王龍的下落，這是他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依舊是杳無音訊。

豈料，屋漏偏逢連陰雨，破船又遇頂頭風。

國舅爺高調監斬，死囚太少排場不夠，刑部湊數抽簽，幾百個死囚，偏偏就抽到了他。

這倒霉催的譚掌柜，流年不利，命犯太歲，啥事都叫他趕上，也真的沒誰了。

總之，譚掌柜這事看似一波三折，錯綜復雜，但歸根結底，雙方皆是咎由自取，惡果自食。

那老騙子也因為自己兒子的死而選擇了金盆洗手，當然這是后話了……

陸離看完幻燈片，善惡功過，獎懲分明，倒也沒有太過為難。

人死燈滅，蓋棺定論。

善惡相抵，黃階二品。

生死簿獎勵給了陸離一個九轉奪運果，食之可領悟玄階中級技能“陳情令”。

話說，若是一個人太過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就連上天也看不下去的時候，就會安排命中貴人出現，伸手拉上一把，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還有一詞兒，叫觸底反彈。

這陳情令，大抵相當于轉運珠和開光符的作用，陳述自身苦難，以求得冥冥天道的一絲憐憫照應。

等陸離審判完畢，候在一旁的周元嘩嘩啦啦祭出鐵鏈，將十幾個生魂穿成一串兒，陰風一裹，前往酆都地府交差去了。

看著空中樓閣內一小堆形態各異的果子，陸離臉上露出老農豐收般的由衷喜色，剛準備開始享用辛苦得來的勞動果實，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這大晚上的，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