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明心底暗道，果然如此！
當真被他們猜到了。
他們這些一心撲在修行之上，遠離凡塵紛擾的修道之人，最終竟然是被這修行寶地，山門宗址，給鎖困塘中！
近百年以來，長歌境內各個山上宗門的修道之士，小境無恙，可到了四品寶丹境之后，再想往上晉升，聚神元分陰陽，成就三品，卻是難上加難。
三品，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大山！
他們這些家底深厚，傳承完善地宗字頭仙門里的修道之人，卻是不如那些游走在市井之中的山澤野修，精進神速。
張元明等一眾玄文宗元老，曾不止一次檢驗自身修行方向，可得出來的結論，卻是們傳授的功法經驗，并沒有出什么紕漏。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
而結論的另一個方向，卻是直指他們的修行天賦，太過愚鈍……
張元明自認在修道天賦、心性悟性上面，他們這些早早不問塵世，斬斷凡心，一心問道的玄文宗排面們，并不差。
否則也不會從他們那一輩的年輕人俊杰之中，脫穎而出，被各自的師長選上，成為一宗宗主、長老了。
如今，聽得百年以來，長歌兩圣地，天賦最為出眾的弟子李長生如此說法，如同醍醐灌頂。
“李將軍……可知這長歌王朝，究竟發生了何變故？”
沉默良久，張元明方才沉聲問道。
“長歌啊——”
李長生的神色，明顯復雜起來，那雙如同碧潭般深邃的眸子，微微暗淡了些許。
他雙掌撫在膝上，目光柔和的看向駐顏有術的玄文宗當代宗主，輕聲詢問：
“前輩可曾聽聞過——龍淵？”
————
縹緲峰。
邪道人暫住、修行、教徒、煉藥的簡陋茅廬之中。
褪去衣衫，泡進簾后木質藥桶之中的李祗，只覺得渾身奇癢難耐，仿佛有無數條不安分的蟲子，正在體內穴竅之中肆意游走。
令他恨不得用手指抓爛皮膚，將那些‘蟲子’抓出來摁死，揉碎，以解奇癢之苦。
可他卻以難以想象的毅力韌勁兒，生生忍住了。
以至于此刻的他，看起來有些面目猙獰。大汗淋漓的格外狼狽。
“老夫這張配方，出自曾經的道家分支，南山茅術蠱蟲一道。
南山茅術擅長飼養奇蟲異蠱，以蠱道證己道。
可惜，當年最后一位茅術老祖，在與我天蓮宗山巔修士廝殺中，身死道消之后，茅術蠱道傳承，幾乎斷絕。
在如今的天下，已被列入旁門左道。”
“可天下大道萬法同源，本就出自一人之手。因此，眾多修行之法，皆有可取之處。”
“蠱道，近乎于武道，先以蟲蠱蘊靈，入藥浸泡，再將其納入體內融合，配以道家秘法，汲取蟲蠱靈蘊，擴充體內經脈，改善體魄，精進自身修為，也算正道。”
老道人說道這里，還頗為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木桶之中的李祗，笑道：
“可惜老夫雖然僥幸得了這紙配方，僥之又幸調配了出來，卻是不知那道家秘法，實乃遺憾。”
“晚輩用的這藥湯，是前輩第一次在人身上使用吧！”
李祗受著萬蟲噬體之苦，牙根幾乎咬碎，卻是仍舊分出一絲心神，問出了這句話。
然后，卻是因為分神，險些心神失守，抬起手臂抓臉。
邪道人躲在桶邊，抬起枯瘦手臂，戳了戳李祗像是真有蟲子在體內涌動，以至于白皙肌膚成波浪形蠕動的背部，笑呵呵道：
“是啊，老夫當年自從得了這張配方，一時間激動難耐，歷經七七四十九天，終于算是調出了一桶藥浴。可是礙于那南山茅術一脈蠱道太過霸道，貿然用在自己身上，終歸不妥。”
“猶豫在三，老夫最終無奈放棄。”
“如今看來……當初那個決定，當真是明智之舉！”
最后一句，邪道人的語氣顯得有些心有余悸。可滿是皺褶，蒼白如鬼的臉上，卻是一副揶揄的神色。
讓你這晚輩目無尊長，成日里口無遮攔，百無禁忌。如何，今日終于折到老道手里了吧？
任你心竅玲瓏，詭詐剔透，既然有所求，那在老道這里，仍舊是晚輩，是個任老道擺布的雛！
說起這個……這小子似乎已經成親了吧？
可為何不曾破身？
那姓姜的丫頭，修行天資自然不必去說，如今都沖擊武夫三品了，就是相貌，也是不差的啊。
難不成……
這小子不行？！
仿佛又發現了一樁秘聞的邪道人，眼窩里的藍色火焰，又高漲了幾分。
——
“李公子，再忍耐一會兒，熬過去大抵就好了。”
一襲黑衫的老道人站起身來，好心的寬慰道。
“……”
“忍一忍。”
見李祗不答話，復又提醒。
……
李祗已經被體內層層疊疊傳來的奇癢無比感覺，折磨的說不出話來。
身在魔淵蟲浴之中，騎虎難下。
不然，以他的性子，邪道人必然少不了挨一頓口吐芬芳。
外加明知不敵的少年爆起，一頓打死老師傅的亂拳奉上。
你他娘這老道不當人子啊！
直到這時，李祗哪里還猜不到，他這是著了邪道人的道。
怪不得之前一陣涼水猛潑，緊跟著一通不帶煙火氣的激將法說辭銜接順溜，原來擱這里等著啊！
李祗意識保留著最后一絲清明，用來悔恨。
至于擔心自身安危……
那倒不至于，這老道雖然出身魔道，坑是坑了些。
可畢竟非那真正的邪惡之人，又是小麋鹿的師父。還有約定在先，不至于在此地害他性命。
最多趁著他不妨，讓他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畢竟——
唇紅齒白，劍眉星目，單論相貌已然天下無敵的自己，太過招人嫉妒了。
這老道鬼不溜秋，一副尊容宛若鬼魅，行走江湖，背人而走，誰知道暗地里，有沒有生出嫉妒之心，日日夜夜，暗戳戳的扎他紙人？
名師作畫，畫龍畫虎難畫骨——
人心隔肚皮啊不是？
……
苦中作樂的李祗，這般無聊的想著，卻是歪打正著，轉移了一部分注意力。
身上的奇癢苦楚，似乎也因此減輕了一些。
“運轉李道友傳授給你的修行觀想之法，將意識沉淀，內視丹腹氣海，記住體內那些氣機的經停路徑。”
這時，耳邊傳來一道有些飄渺，卻是格外清晰的話語。
似乎是那邪道人的聲音。
艱難的分辨出了聲音的來源。
心安的同時，李祗下意識的順著這句話，默默運轉六歲就已經能夠倒背如流的一篇觀想之法《煉氣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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