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已是麥收時分，流連孕吐略好了些，她提出趁早去把離婚證拿了，免得顯懷了以后麻煩，也免得敗壞他的名譽——做官的人名譽是很重要的。大家以后免不了得生活在一個城市，好聚好散才對。結(jié)婚前林恒拿出三十多萬替流連把房貸還清了，省了大筆利息，這個錢流連暫時還不上，議定等流連再上班后，一年還十萬，一定還清。
林恒強忍著不快，陪了流連到民政局。流連是個死心眼子，她看出林恒不想離，所以她陪著小心自己收拾了各種證件。
林恒拿了單子去填，流連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不注意工作人員問她話呢。流連不聾，但是她工作的環(huán)境吵吵鬧鬧的，說話得扯著嗓子喊，工作人員的聲音不太大，林恒輕輕拍了她一下，“連，問你話呢！是不是感情破裂了！”
“啊？是，是！我們是自己選擇的！”流連說得有點兒急，一下子嗆了，一陣惡心又泛上來。林恒忙上去幫她輕輕捶著，同時提醒旁邊一個油頭粉面的大腹男，“不好意思，她聞不得香水味兒，能麻煩您往那邊兒靠靠嗎？”工作人員不動聲色道：“懷孕是麻煩，什么味兒都受不了！”林恒心中暗喜，面
上卻不顯，微微皺眉道：“是。”
“填完了嗎？”
“沒呢……”
“別填了！原則上，懷孕不允許離婚！”
流連急了，“我們是自愿的，而且沒有金錢糾紛！”
“孩子是你的嗎？”工作人員嚴厲地問林恒。
“當然是了！而且我肯定會給孩子撫養(yǎng)費的！”林恒捺下心頭的欣喜，辯解道。
“你填也沒用！不可能批！有什么事兒不能好好說呢？非得在懷孕的時候離婚！出了月子以后再說吧！”
“同志，我工作忙得很……”
“誰不忙？我要是給你倆扣了章，我的工作還要不要了？你是男人，怎么就不能容讓一下太太，懷孕的人情緒不穩(wěn)定，家人得多體諒些才是，她賭氣說個離婚你就來離嗎？我們這里是公務(wù)單位！算了，曹大姐，你給這倆調(diào)解調(diào)解！”
二人狼狽逃走，后面一大陣哄笑。其實流連上當了，原則上懷孕的夫妻男子不能提離婚，除非孩子是別人的，但是女子可以提。林恒是官員，自然明白其中的彎彎繞，但是流連并不明白，她以為誰提都一樣。再說了，林恒也是政府里出名的人物，誰都知道他新娶了一個媳婦，極疼愛，現(xiàn)在他平白無故要離婚，誰瘋了給他扣章？他要真想離婚的話，根本不用來登記處也能辦了，在這里辦事的工作人員，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自會幫他把事兒圓過來。
流連坐在車上慪氣，林恒忙哄她，“別慌，我再想別的法子。可惜被發(fā)現(xiàn)了，這事兒不好辦了，再過幾天等他們忘了，咱們再來好不好？”
流連氣道：“太過份了！哪還有一點兒自由！”
“乖，不氣。寧拆七座廟，不拆一門親。什么都有規(guī)定，倒不是專門限制咱們倆的。都怪我，我以為這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就沒找人幫忙。你別慌，我再想法子！”
“我不慌。只是，給你添麻煩了。”流連低頭。
“添什么麻煩？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別人無路可走，又不是攀龍附鳳去了！只是，你以后要吃苦了！”
“不會的，他總不能永遠指望我養(yǎng)他，等他熟悉了，總得自己想法子掙飯吃。你說，讓他學(xué)開車怎么樣？”
“好，開大車挺賺錢的！他肯去學(xué)嗎？”林恒狐疑道。
“別的他能做什么？我上哪兒去給他弄個皇帝做？”
林恒盡量不露喜色，車開得穩(wěn)穩(wěn)的。林恒停在一個水果店門口，進去買了一盒櫻桃，一盒草莓，一個小西瓜，和一盒小番茄。
“買這么多做什么？”
“給你吃啊！別的能做什么！連，別胡思亂想，我們就算是離了婚，我也不會不管你的。小梁什么都干不了，委屈你了！”
林恒這樣善解人意，流連感動得險些落淚，流連選擇梁衡，并不是她更愛梁衡，而是因為梁衡很難獨自生活的，她就是這樣一個濫好人。她低垂眼瞼，手扭在一起。林恒開著車不再看她。
回到家里，林恒要流連去躺一會兒。流連囁嚅道：“要不，我把這個孩子打掉吧……”流連從沒見過林恒發(fā)這樣大的火，茫然無措地睜大了眼。他抓住流連的雙臂搖了搖，“為什么你一定要認為孩子是他的？難道我很差嗎？”
流連慌忙道：“不是，你別胡思亂想！林恒，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能……”
“我很差嗎？”林恒逼視著流連。
“不差，不差！你很好！”
“那你為什么一定要說孩子是別人的呢？我們一直都在備孕，你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嗎？”流連愣住了，她確實不記得了。
林恒把流連擁入懷中，“不要瞎折騰了！先安安穩(wěn)穩(wěn)把孩子生下來，不管他是誰的，我都尊重你的選擇！”流連環(huán)住他的腰，頭埋在他的肩頭，“其實，她說懷孕不能離婚，我倒松了口氣，不是我不肯離，是離不了！”林恒高挺的鼻梁蹭著流連的臉，“幸虧我沒拿出身份來嚇唬她！”
“就是，當時你如果說瞎了你的狗眼，趕緊給林主任辦辦，說不定事兒就辦成了！”
“那你老公就出大名了，仗勢欺人硬逼孕婦離婚準沒跑兒！”說著他低下頭吻住流連的小嘴兒。流連倚在他胸前，半天都不想動。
折騰半天，流連累壞了，草草吃了幾口飯，沉沉睡去。林恒今天請了一天假，便陪著她躺下。流連睡得臉紅撲撲的，林恒卻睡不著，他思索著，要想把流連留下，除非是梁衡有自己的生活。他那樣驕傲的男人，很難說去出苦力，別的他能干什么呢？他對流連一往情深，怎么才能讓他放手呢？想得頭疼也沒想出什么好法子，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