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決定休年假，他要帶流連出去散散心。兩個人結婚時正是疫情鬧得人心惶惶之時，提前定好的飯店也沒請成客，而且林恒的工作忙得不得了，只請了三天婚假，他陪著流連在家里呆了兩天，第三天被緊急喊回去了，現在林恒有空閑了，他決定補上缺失的蜜月旅行。

流連的車是SUV，油耗雖略大一些，坐著卻是極舒服的。流連堅持帶上梁衡，林恒雖不愿意也沒什么辦法。流連的脾氣很好，人也很隨和，但是誰也有脾氣，她的犟勁兒上來，林恒是吃不消的。流連不說話的時候就是生氣了，倘若還不依不饒的，那就不可能輕易了結，所以林恒注意不惹她生氣，好在流連極通情達理，不小器，并不難對付。

流連坐在副駕駛，梁衡自己坐在后邊。林恒開車的技術十分好，他做副主任以前，做科員時幾乎是兼職司機，練出來了。

梁衡對手機已經頗有幾分了解了，所以他并沒有對導航有什么大驚小怪。流連笑著告訴他，現代的汽車以后座為尊。梁衡只輕哼了一聲，“油嘴滑舌！”二人上一世，流連做錯了事，也是這樣，信王罵一句“油嘴滑舌”也就過去了，意思是下不為例，倘若下次再犯，那就再原諒好了，反正她刺殺自己都沒有追究，別的什么事兒值得？信王只是很享受她絞盡腦汁的乖巧模樣，讓人心癢癢。

梁衡一路上十分詫異，高速路高高的，上面沒有一個行人，大貨車一輛接一輛，上面拉滿了東西。林恒找了幾個話題，梁衡卻顧不上理他，只扭著頭看后面的大貨車。林恒識趣地閉上嘴。梁衡心中默默感嘆，這得花多少人力物力！

“林兄弟，這樣的路多不？”

林恒楞了一下，這怕還是梁衡第一次主動與他說話，“全國有十一條縱線，十九條橫線，七條出京線，差不多是從北京到邊關了。”

“所有的高速路都是架起來的嗎？”梁衡小心地問。

“差不多吧！山區也有鉆洞開山的，咱這兒是平原，架起來少占用耕地，畢竟農業是根本！明天就進山了，你可以看看我們鉆出來的山洞，最長的有二十多公里，普通的五公里十公里的很多！”

“都是人工打出來的嗎？”

“機器，只靠人力怎么能行？機器一天能挖三四十米呢！一米跟你一根腿長度差不多！”

梁衡沉默了。他一直很自傲，他的江山是自己打下來的，他疼愛妻子不納妃，還有懂事的兒子，女兒雖然調皮些，也沒出大格兒，婚后夫妻極恩愛！但是，現在這個世界讓他難過，他終于明白流連的漫不經心從何而來了。

車超過了一輛長車，長車上拉著長長的翅膀，流連的頭伸出窗外驚異地咂嘴，“這是導彈嗎！”她終于把頭縮回來了，林恒趕緊關上車窗，“你怎么把頭伸出去了，多危險！那是風力發電的扇葉！”

“什么，那么長嗎？我還以為比電風扇大點兒有限呢！”

林恒親呢地拍拍她的頭，駛入服務區。三個人下來活動活動僵硬的腿，林恒帶梁衡上了廁所，流連在外面等扇葉過去又看了一次才去廁所。洗把臉出來，林恒拿出了車載冰箱里面的小番茄和旱黃瓜分給梁衡吃。

“連，你餓不餓，要不我們去吃碗面？”

“我不餓，你餓嗎？”流連拿起一根黃瓜啃了一口。

“小梁不想吃，我也不想吃，那就晚上再說吧，反正服務區的東西又貴又難吃！”

晚上睡覺的時候，林恒和流連一個屋子，梁衡自己一個屋子。梁衡豎著耳朵聽隔壁的動靜，其實他知道他二人是夫妻，但是，……

流連累壞了，草草洗漱一番便躺下了。林恒洗了澡出來，幫流連按摩腿，她的腿有點兒腫了，然后翻身趴下，要流連幫他捶。林恒有一個小石錘，包著厚厚的布，捶得十分舒服，滿意地直哼哼。

屋子里靜悄悄的，梁衡什么都沒聽到，撐不住也睡了。

梁衡知道流連要離婚離不掉，他不怪流連，自古以來，女子孕期不能和離、休棄，但是他懷疑是林恒在搗鬼，這個男人當了半輩子官差，是個辦事兒的老油子，怎么可能辦不了這點兒小事兒！但是，他沒法指責，這個男人極疼愛流連，沒理由把流連讓給他。流連這樣的女人，丈夫自會好好捧在手心的，梁衡明白，她的孩子生下來，倘是林恒的，只怕就不會和離了，就算是他的，林恒也不一定會和離，了不起把孩子給了他，他們重生一個自己的，倘若林恒不在乎孩子是誰的，那他留在流連身邊的意義是什么？分明孩子跟著他更有前途。

信王一輩子沒為錢發過愁，梁衡手機里錢不多，好在沒什么花錢的地方，流連也記著給他錢，可是一個男人不事生產，靠女人養？這就不是人干的事兒。這是個陌生的世界，但是他不怕，即使他失去了前世的一切，他也可以從頭再來，就像克儉一樣，憑自己殺了一套榮華富貴出來。

這一次開車出來，極大開闊了梁衡的眼界，出去看看的想法在他心里蠢蠢欲動，上輩子，他就不是一個老老實實呆著的角色，這么多天，他呆得夠多了！他是個驕傲的人，即使失去一切，也不愿意靠女人來養。

閑逛了幾天后，流連開始不舒服，沒法再坐車了。林恒狠狠心叫梁衡陪她坐火車回去，他自己開車回去。這幾天，林恒有意識帶他看當兵的，有一天下雨，他們捂在酒店，林恒搜了天安門閱兵給他看，梁衡看得如癡如醉，林恒忽然明白應該怎么安置他了，他狠下心讓他陪流連坐飛機回去，其實也是給他們個空兒，讓他們告別一下，不過他沒說出來，流連從沒有往當兵那方面想過。信王征戰了多半輩子，只有讓他看到流連會得到最妥貼的照顧，他才有可能安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