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不是達到某個地方，旅行從出門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被壓抑許久的少年人們難得的放肆，女孩子們穿上了買了沒有穿過幾次的花裙子，借防曬之名偷偷抹白的臉蛋，校門口的樹蔭下半大的孩子們熙熙攘攘。
左寧拉著顏悅，用手遮擋著光，跟顏悅分享她最近喜歡的男團。
“天哪！他們跳舞跳的好好啊！你敢相信他們跟我們差不多大嗎！好帥啊！啊啊啊啊！！！”
顏悅脖子一涼，轉頭，周游遞給她一瓶可樂，喝了一口，可樂是冰的，但瓶身卻沒有水。
周游一直站在顏悅的旁邊看顏悅喝完又順手接過來放進自己書包里。
“就給我喝一口啊？”
“對，碳酸飲料會成癮，現在給你喝一口，你想喝了就只能跟著我。”
“切，我待會兒自己買去。”顏悅倒退著要往便利店的方向過去。
“你今天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顏悅還想辯駁，老師已經招呼同學們上車了。切，大不了去別處買，就不信還沒有其他便利店。
左寧拉著顏悅往最后一排走去，左寧低著頭看手機一屁股就直接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顏悅剛放下書包準備坐在左寧旁邊，就被人拉住了。
“你暈車，跟我去前面。”周游一只手提著顏悅一只手拿起拉了她的書包，像提一只小雞崽一樣拉著顏悅往前面去。
“欸！你不跟我一起啦？”
“我會暈車……”顏悅回避著左寧的視線，鵪鶉一樣乖巧地跟著周游。
前排，靠窗，周游把顏悅的書包安頓好后，側身把窗子打開了一條小縫隙，剛坐下又像想起什么的站起來，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小熊的充氣枕，把氣充滿后遞給顏悅。
“給我這個干嘛？靠著睡啊？”
“不，要睡覺靠我睡，這個給你當電視抱枕抱著。”
顏悅確實是有這點小癖好，坐著就喜歡抱點東西在懷里，周游有一次的那么了解她，但她卻好像并不覺得意外，像是周游本來就應該那么了解她。
周游的那條窗縫開的很好，能保證風吹進來涼涼的又不會直直的吹得人睜不開眼頭發凌亂，車子開動以后，柔柔地風像一直小手撫摸顏悅的臉。
車子經過一整條藍花楹的街道，藍紫色的下垂小鐘，帶著好看的小波浪卷，柔弱得像是經不得風吹，一樹盈盈，如煙入霧，風吹四散，車子像是駛入了一條藍紫色得夢境隧道。顏悅看的出了神，車上的女孩子們也紛紛拿出手機拍照，嘰嘰喳喳鬧作一團。
“你有沒有聽過關于天女散花的故事？”周游的聲音卻格外清晰。
顏悅腦袋抵靠在車窗上，微微瞇著眼瞧著周游搖搖頭。
“《維摩經》里記載，菩薩為總經弟子講經的時候，天女出現了，在菩薩和弟子之間遍撒鮮花，落在菩薩身上的花全落了地，散布在弟子身上的花卻粘在了他們身上。弟子們覺得不好意思，用神力想讓花掉落，花也不掉落。天女說，觀諸菩薩不著者，已經斷一切分別想故。譬如，人畏時，非人得其便。如是弟子畏生死故，色、聲、香、味，觸得其便也。已離畏者，一切五欲皆無能為也。結習未盡，花著身耳。結習盡者，花不著也。”
“就是沒有欲望四大皆空的話，花就不會黏在身上？那我還是想多一點欲望，這樣就有很多花在我身上了……”說著顏悅把車窗開大了一點，把手伸出去試圖觸碰藍花楹。
“欲望太多便成了執念，執念未了，難如輪回。”
“我覺得你說錯了，不是欲望太多才有執念，而是欲望太少，所以為數不多的一個便拼死也想實現。”
“可萬一怎么也實現不了呢？”
“那便不去輪回，輪回輪回，輪了一圈還得回來，還不如就待在原地，愿望總會有實現的一天。”
“不再執著于愿望的那刻，才是愿望真正實現的時刻。”
“嗯，周游，你這個人真的跟你的名字一樣，周游，輪回了一圈，我都不懂你想說什么。”
“那你便不必懂，我懂就好了。”周游抬手把顏悅打開的窗子又關了起來，只剩下一條縫的狀態。
風吹的太舒服了，懷里的抱枕也很軟乎，顏悅點著頭開始瞌睡起來，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把顏悅的腦袋穩穩地托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又伸手摸了一下顏悅的額頭往后面推了推。
周游看著很瘦，但是肩膀上卻沒有硌人的骨頭，在靠上周游肩膀的那一刻顏悅其實已經醒過來了，依然閉著眼睛又睡過去，靠著周游的肩膀安睡像是做過無數次一樣自然。
周游的衣服上是陽光的味道和屬于周游的味道，顏悅腦中突然出現了兩個人的對話
女生說：“小說男主的身上都有陽光的味道！”
男生帶著笑意：“什么陽光的味道啊，那是被陽光殺死的螨蟲的尸臭。”
……
說話的是誰？
再醒來時，顏悅的身上披著周游的外套，周游已經收拾好了一切，等著顏悅下車。
時間已經中午了，老師允許同學們分散去各自解決午飯的問題，顏悅想起了自己還要買可樂，但是看到擁擠的便利店有點猶豫。
“別去了，我有兩瓶，就當你寄存了一瓶在我這里。”周游總是知道顏悅想干什么。
“那我不還是被你牽制嗎？”
“跟著我不好嗎？”周游自然地拉起顏悅的手，明明是第一次，卻像是牽過無數次一樣，熟悉自然，拇指還輕輕摩梭顏悅虎口處的一顆小痣。
顏悅想起左寧的時候，已經看到左寧和其他追星女孩湊在一起吃東西了，對于男女關系極為敏感的高三，周游卻這么肆無忌憚，好像老師看不見他們一樣。顏悅很疑惑卻也不想放開周游。
周游的進度條還是虛線的粉色，顏悅很想知道周游的進度條會不會變色，所以在周游把排了好久的隊買的甜筒遞到顏悅手上的時候，故意不去接任由甜筒掉在地上，還翹著腳抬眼看著周游，惡劣地笑著。
周游的粉色進度條并沒有被顏悅惹怒，還是靜靜地粉著，安然，就像無奈地笑著彎腰去處理冰淇淋殘跡的周游，一個年長很多的人慈祥地笑著去處理被小狗惡作劇蹭在褲腿的毛發。
小東西，還挺調皮。
“你不生氣嗎？”
“沒事兒，再買。”
“可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啊，是不想吃嗎？芒果的沒有了，焦糖海鹽不喜歡嗎？”周游擦拭自己的手指，逆光站著俯視顏悅，看不清楚表情。
“不是芒果海鹽的問題，是我故意的，你不生氣嗎？”
“你做什么我都不會生氣，只要是你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