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個急剎，停了下來，蘇漾倒在駕駛座上，車內是濃重的血腥味。

“蘇漾，你堅持住，蘇漾！！！”

林琪拼命抱著他，她拿出手機，她手上都是蘇漾的血，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解鎖，更別提正確按出號碼。她心內焦急，她要打120，她要救蘇漾！終于，這一次她撥通了電話。

“喂？喂？這里有人中槍了！我在蓮花山東路！快來！”

掛了電話林琪正準備給蘇漾做一些簡單的急救措施。

這時，有人在拍她的車窗，她抬頭一看，是蘇遠哲。

急診室外。

林琪一個人焦急地在醫院里等待著，蘇遠哲剛剛拿著內存卡已經走遠了。她不停地刷著新聞app，希望能彈出最新動態。她在等，等最后的真相水落石出，這也是蘇漾用命換來的。

突然，屏幕上彈出一條消息。

林琪仔細看完后，右手發抖，幾乎拿不穩手機，發件人竟然是凌風！

屏幕上只有寥寥幾個字：

可以見一面嗎？

林琪盯著屏幕，半天沒有動。

她想起剛剛在日料店，凌家派出了最狠決的殺手，不過就為了斬草除根、永絕后患，視人命如草芥一般。凌啟年已經在獄里了，現在指使這一切，操縱這一切的，又能是誰呢？

林琪不想去想這個答案。

嗡——嗡——嗡——

還沒等她反應，手機卻兀自震動起來，是蘇遠哲的來電。林琪想也不想便接通。

“林奇，你現在快逃，你那邊不安全，凌家的人已經找過去了......”電話那頭是蘇遠哲焦急的聲音，她電話聽到一半，忽然被人抽走。林琪剛想抬頭看是誰，卻毫無防備，被人一棒子敲暈。

幾個人趁亂將林琪帶走。

林琪醒來時，已經又變回女兒身了，她打量四周，是在一個非常昏暗的地下室，周圍陰森潮濕，沒有窗，室內更是簡樸老舊，僅有一張破床墊，和地上插著一盞老式的臺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室內還有另一個人，他坐在床墊的一角，此刻正沉默地抽著煙。煙卷的火光微弱，他腳下是一堆抽剩下的煙頭，顯然已經坐在這里好久了。

“咳咳咳......”

室內好大一股煙味，林琪拼命咳嗽起來。

那人聽到后，將煙頭丟掉，用腳踩滅。

“你醒了？”

聲音異常熟悉。

是凌風！

黑眸依舊，但是好像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一下子仿佛成熟滄桑十幾歲。林琪不敢相信前幾天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S市天之驕子，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

“凌風？”

她出聲詢問。

“是我。”他苦澀一笑，“沒想到吧，我們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凌風，這里是哪里？你怎么會在這？”林琪強自鎮定下來，腦海中卻是蘇漾最后中槍時的樣子，他現在怎么樣了！

他沒有回答，反而是細心地伸手將她臉上凌亂的長發撥開，“想到這樣見到你女生的樣子，也不過就幾個月前。”

林琪一怔。

“時間過得真快啊。”

身前的人影輕輕搖頭，他的臉上少年感不再，竟然還長出了胡子，身上僅穿著一件臟破的外套，在S市的冬季顯然不是很保暖。

“你知道嗎？”凌風抬起頭，對上了她的視線，“從那天離開學校之后，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聲音沙啞，無比苦澀。

“你呢？”

他黑眸中透出濃厚的情感，有明顯的恨意。

“凌風......”林琪垂下頭，不敢與他對視，她轉頭和蘇漾在一起了，換成是誰，誰不恨。

“告訴我，從什么時候開始？”

“什么？凌風，你冷靜一點......”

“從什么時候開始！”

他忽然掏出一柄槍，頂住她的太陽穴，眼神陰狠。

林琪被嚇壞了。

“說啊！”

“對不起......”

林琪搖頭，眼淚緩緩流下來。

“呵。”凌風自嘲地苦笑，“對不起？”他反復喃念，“對不起？”曾經英俊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線下模糊成一片，“你是知道這一切嗎？和蘇漾串通好了？”

“不，這個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而且蘇漾他也沒有做什么......”

“沒有做什么？”他眼神死寂一片，手指扣在扳機上，卻遲遲沒有按下。

末了，他苦笑，“我怎么會愛上你這種女人......”

林琪沉默。

“你呢？又曾愛過我嗎？”

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林琪有一剎那透過他的眼眸仿佛回到了當初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樣子，那個午后，他在樹影下等待著，搭著她的肩膀，一切還沒有變質，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過往的回憶在眼前不斷回放，多少快樂，多少心酸，他從未背棄過她。

“有嗎？”

他聲音帶著最后一絲希望。

林琪抬起頭，看著凌風滄桑的剪影，眼淚無聲滑落。

“有嗎？”

他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對不起。”

林琪低下頭。

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凌風忽然仰天大笑，許久，他盯著她的臉，露出的表情無比陌生疏離，“很好。”他打開手機，調整畫面，隨后丟到林琪面前。

“你自己看。”

林琪拿起手機，赫然發現這畫面竟然是蘇漾的手術臺，他嘴上插著呼吸劑，幾個醫生不停地在他身邊忙碌著。

蘇漾還在搶救中。

“太好了......”

林琪感激地流下淚水，萬幸，她的少年還活著。

“如果我是你，我會感到害怕的。”凌風在她身旁坐下，將手機收了回去。他從口袋里抽出一支煙，沉默地點燃，煙霧在室內氤氳盤繞，很快散去，“視頻你看了嗎？”

是那支U盤中的視頻，果然那個日料店的女服務員是凌風的人。

“是你派人給我？”

“是的。”

“為什么？”

“你沒看吧？你先看完。”

凌風將一臺沒有聯網的筆記本丟到她面前，播放器里的畫面是學校空中花園的一角。時間是11月末，畫面里蘇漾已經換上了新衣服，手上的石膏也都拆下來了，應該是他拆線之后發生的事。

畫面里，他和蘇遠哲相遇，蘇遠哲不爽地瞥了他一眼，卻也沒有暴躁地上前，和齊軒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突然，蘇漾轉過身，好像在他背后說了些什么。

蘇遠哲受不了，沖過來質問他，可蘇漾不理會，兀自繼續說著，蘇遠哲生氣極了，開始暴戾地踢打蘇漾。蘇漾沒有還手，硬生生地被踢到在地，后面的畫面就是當時林琪他們在學校監控室里的畫面了。

原來當時蘇遠哲喊冤枉是真的被冤枉了。

畫面還在繼續，蘇漾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蘇遠哲打了一會兒似乎有些累了，齊軒也拉他離開。他最后憤恨地朝蘇漾吐了一口吐沫，這才恨恨地走遠。

林琪以為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誰知，蘇漾突然坐起來，從褲子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刀，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后，猛地在手腕上劃下一道血痕，鮮血崩裂而出，他強撐著站起身，搖晃地回到了教室里。

后面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眾人都以為是蘇遠哲謀害蘇漾，包括蘇昊添。可誰知道，這一切都是蘇漾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視頻結束，畫面陷入一片漆黑。

啪。

凌風合上筆記本電腦，他看著久久沒有緩過神的林琪，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

“你可以看看這個。”

桌面上灑落的都是照片，各種各樣的，各種角度的偷拍，照片上的主角都是一個人，是林琪她自己。

“這是我在蘇漾家里找到的，蘇漾家里有一整面墻，都是你的照片。”

林琪拿起那些照片，竟然還有幾張是她睡熟時他在她房間里偷拍的，她心下復雜無比。

“你還覺得蘇漾是無辜的嗎？”

凌風淡淡地問道。

腦海里浮現蘇漾的臉，那雙純凈的琥珀色的眼眸，和他最后渾身是血的樣子，他的吻，他的懷抱，他每一次即使再生氣也會回頭將她抱起，她是他的世間珍寶。

林琪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是的，我相信蘇漾，他這樣做也是事出有因。”

凌風臉色一僵。

“林琪，不要執迷不悟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林琪的臉，“你竟然喜歡這樣一個表里不一，面白心黑的人！將內存卡交出來，一切就結束了。”

凌風抓著她的肩膀，“你現在還有機會糾正這一切。”

“為什么呢？”

“為什么？你竟然問我為什么？”他驚詫地望著她，“我要救我的父親啊。”

“即使他做了這一切？新聞上說了他......”

“他是我的父親，僅此而已。”

凌風冷聲打斷，語氣里透著不容置疑。

他垂下頭，半晌又道，“呵，蘇漾。如果不是蘇漾......一個私生子，他果然就不應該存在在這世界上。”

林琪眼睜睜地看著他那雙熟悉的黑眸從悲涼無奈逐漸染上了陌生的恨意，那些惡念滔天般蔓延，鋪天蓋地，席卷一切，將她曾經熟識的少年完全吞噬。凌風已經不再是凌風了。

他轉眸看著她，眼里再無其他，槍口冷冷地指著她的額頭，“給我。”

林琪沒有動。

“我數三二一。”

“三。”

“二。”

“一。”

林琪依舊沒動，她直直地望著他。

凌風沒有再念下去，也沒有扣動扳機，寂靜的空間里，兩人僵持在原地。

忽然——

破舊地下室大門被人一腳踢開。

“警察！舉起手！不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