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肅，西滇鎮國大將軍
林柒染恭恭敬敬的向人行了禮后將人帶進了九音閣，但她實在想不通阮肅這樣的人會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是她能給的了的
但阮肅看見她時眼里的希冀總不是假的
“阮將軍這樣的人也會有所求嗎？”
紅夭跟在阮肅的身后，問出了林柒染的疑惑，阮肅回的很快，但語速有點慢
“人活一世，誰能真正沒有欲求”
林柒染覺得他這話說的有點悲涼
紅夭沒再接話，只是看著林柒染，林柒染把人帶到了三樓的房間安置下來給人倒了茶就讓人都離開了
林柒染沒客套什么，人都離開后就沒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的問道
“阮將軍，您現在可以說了，您想要什么”
“聽聞九音閣主善各國秘術，不知這話是真是假”
“我以為將軍會是個坦率直接的性子，將軍如此問，想來是將軍需要的東西與九州秘術有關，但將軍應該也知道，各國秘術，除卻北月與天寧其他各國于秘術之說從不是什么不外傳的秘法，不過是一個‘善’字而已，想來將軍也看出我年歲不及，于各國秘術雖有涉獵但終究是一知半解不敢托大，不及九州各國內的專攻之士，若將軍想要哪國的秘術還是直接去找些專攻之士，來我九音閣實在有些冒險”
“閣主勿怪，我并非有意質疑試探閣主”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是真的”
“阮某戎馬半生，對九州之內的事也略有知曉，閣主說的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既然來到九音閣，便是知曉閣主有助我的實力，可我又不敢篤信，畢竟我需要的東西太過陰邪又失傳許久，所以才冒昧一問，還望見諒”
林柒染聽著這位半生戎馬的阮將軍說出“陰邪”這個詞的時候，比看見阮肅出現在九音閣門口還要震驚
一個把半輩子都搭在戰場上的將軍，見慣了殺戮死亡本是滿身戾氣的人，竟然也會用“陰邪”這個詞來評論一樣東西
林柒染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位將軍
“將軍請說”
林柒染沒等到阮肅說他想要什么東西，這位阮將軍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那位戴著帷帽不說話的姑娘慢慢拉上了前，隨后將帷帽前的白紗撩開
林柒染看見了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初見這張臉，很難用絕色這種形容詞去描述這位姑娘的容貌，這位姑娘面色慘白，唇色帶一點粉，不至于全失生氣
但隨后，林柒染就不這么想了
阮肅將她的帷帽取下，林柒染看見了這位“姑娘”全貌，饒是見多了這世間的離奇，也很難不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到
這位“姑娘”頸間的傷口堪稱慘烈，傷口自左側延伸占了半個脖子，但傷口卻未曾結痂也不曾縫合，里面是血色的紅，但林柒染知道，那不是血肉
“傀”
傀術，封夕秘術
林柒染微微皺眉，事情確實有點麻煩，
當前這片大陸被稱為九州，分八國，大家都以為九州是一種統稱，其實不然，數十年前這片大陸一共有九個國家，除卻千陌和北月兩大國外，有南楚、西滇、東臨、天寧、姑幕、百濮諸小國，八國之初，曾有一個國家稱為“封夕”
各國建立之初，隨地方發展都會衍生出各種的文化，這是各國秘術的前身，秘術之說卻從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后來諸國發展中有專攻者將其研究到一種境界，被稱為秘術，再到后來各國多紛擾，各國只研究各國自己的秘術，才會讓人覺得這種秘術稀奇
西滇善蠱，南楚易容，天寧占卜，東臨催眠都是秘術
當然，也有如姑幕那般，專研毒理，用到境界，外界也稱秘術
千陌數十年來奇門遁甲機關術九州以內無人能出其右
再離譜難測些，屬北月的“牽靈”，號稱能通亡者念，這秘術從未聽過有人能完全掌握，林柒染的引夢香就是從北月的秘術中影響來的
各國秘術外人難窺其意，自然也不知幾分真假，但沒有一個國家是靠所謂秘術來立國的，就如百濮從沒什么秘術，也至今繁榮，所以也無人在意這些秘術的真假
只有封夕除外
封夕建國甚短，但有自己的立國秘術，稱為“傀術”
傀術陰邪，書中也少有記載，據說傀術是超越生死倫常的邪術，可使亡者復生，以活人鮮血為祭，可換片刻生息
林柒染聽顧浣說過，封夕王族心動妄念，欲以活人為引，祭生靈，煉活傀，求肉身長存，后來致使封夕國內開始衰敗，千陌的上一任君王俞央，聯合諸國覆滅封夕
按理說，這邪術早該同封夕一樣覆滅在數十年前了
林柒染看著眼前的女孩，似人非人，似死非死，像極了顧浣所說的“活傀”
“活傀”
林柒染看向阮肅，滿是不可思議
“聽聞阮將軍早年喪妻，只有一個女兒，六七年前遭人綁架死在了刺客手中，想來，就是這位姑娘了吧”
“正是小女”
“阮將軍是想，解傀術？”
“正是”
“阮將軍，我不知道您女兒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您應該最清楚封夕滅國少說也有三十余年，這三十多年間從未有過關于封夕傀術之說的只言片語，甚至連傳聞都不曾有過，毫不夸張的說，封夕傀術之說更像是活在史書上的故事，況且就算是當年的封夕，也沒有研究出破解傀術的方法，我不過是個半路出家，學藝不精的，你來找我，實在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若是連九音閣主，引夢香主人都沒有辦法解這傀術，那這世上，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忙得上我了，阮肅非強求機緣之人，唯有這個女兒，我是有萬般對不起的，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也不能放棄”
外界傳言將九音閣主傳的神乎其神林柒染是知道的，但她沒想到，這種離譜難測的詭秘邪術竟然也會有人來找她，林柒染尚有自知之明，她從不是無所不能之人，這件事，她不敢輕易插手
“阮將軍，您該知道的，外界傳言多有虛構不可盡信，況且”
林柒染看了看阮肅身后的姑娘
“阮將軍是知道的，她已經死了”
阮肅當然知道，這些年來他一直告訴自己，這個不生不死，似人似傀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女兒，可最終，他依然拼盡所有來換這最后一線生機，或者說死路，他一直想，就算到了最后，也要讓阮恬作為一個真正的人去下面見她的娘親
他抬起頭，語氣悲慟
“我清楚的知道她已經死了，但小恬她就算是死，也不會想變成這個樣子，我更不能讓她這樣去見她的娘親”
“阮將軍，我大概能猜到您為什么會來九音閣，那我也實話告訴您，這傀術，我解不了，引夢香也解不了，您把希望寄托在九音閣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外界將引夢香和九音閣傳的神乎其神，但您應該是清楚的，什么通亡者靈，平逝者憾是連北月的牽靈秘術也做不到的，更別說這引夢香”
見阮肅遲遲沒有應聲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林柒染也知不道是該說的更直接殘酷些讓他斷了念想，還是該給他一線虛無縹緲的希望，解傀術，林柒染當然不會，但是讓傀恢復她臨死之前最后的樣子，林柒染有辦法，只是這辦法過于冒險，且全出于理論沒有真正的實驗過，稍出差池怕是連現在這活傀的身體都維持不了
阮肅也算是在外風光一世，聲名俱佳的英雄，他前半生都致力于守護西滇的安全，為此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后半生為九州的和平費盡心力，從而疏于照顧自己的女兒，林柒染不想讓這樣的人留下遺憾，可她不能拿人家的女兒去冒險
說白了，活傀再不是人，終究是個念想，但如果林柒染失敗了，阮肅怕是連最后的念想都留不住了
可阮肅很快就將失望的情緒收好，隨后望向林柒染，卻遲遲不說話，空氣靜默了許久，阮肅還是開了口
“閣主，我知道你是有辦法的，或許是過于冒險所以你不愿意嘗試，但我這大半生基本上都在戰場上度過，什么九死一生我都經歷過，小恬她素來愛笑，是個在絕境里也相信希望的人，她若是知道此事有希望，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是要去嘗試的”
林柒染認真的想了想，卻不知拒絕的話該如何說出口，這時又聽見阮肅緩緩道
“我聽聞……天寧的那位長公主”
“阮將軍，恕我直言，這完全是兩件事”
林柒染頓了頓，不知該怎么開口合適，最終還是決定直接些說明
“阮將軍，天寧長公主顧浣與外界傳聞不同，想來您也是去拜訪過天寧的顧然了，但他不會讓你去見顧浣，我可以告訴你，天寧那位長公主的確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去，北月人常說：人，生有執念，一念生，則執念不消，殘念散，則身死魂消。我從前一直覺得這種說法其實很奇怪，人的生命為什么要用所謂執念來決定生死概念，可最后我還是用引夢香來維持顧浣作為人最后的意識，她和亡者其實沒有什么區別，她不會動，不會說話，不用進食，長眠不醒，可她會呼吸，她的意識永不停歇但這都是有代價的，一旦失去了引夢香，她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亡者，她意識停止的那一瞬間，她的生命也就停止了”
阮肅沒有說話，不知是沒有聽懂，還是不相信這種說法，但林柒染還在繼續
“而您的女兒和天寧的長公主完全不同，顧浣在用引夢香的那一瞬間是有意識，是活著的，盡管之后她失去引夢香就會死去，但您應該能明白這其間的區別，因為阮小姐她，早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阮肅說完這句話，整個人都呈現一種頹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信念，林柒染見過許多這樣的人，來九音閣的人里多有欲求，求財，求物，求命，大部分的人得償所愿，小部分的人差強人意，但總有些人是不能如愿的，總會有人求不得，林柒染從不是什么無所不能的神人，但她跟申明待的久了，比常人多了一分慈悲心，顧涼說這樣不好，林柒染以前不知道好不好，但這一刻她覺得這樣的確不好，因為她心軟了
她算不上是什么良善之輩，但她也從不是什么薄涼之人，若是顧涼在，他一定會告訴林柒染，做不到就做不到，不用愧疚，可這一刻，林柒染看向阮肅莫名的想起了林千城
她被尉遲微月傷的那一天，她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林千城就是這樣的眼神
這其實很奇怪，阮肅一點也不像林千城，阮恬更不像她，哪里都不像，但鬼使神差的，她說不出什么狠話了
“有”
林柒染說
“萬分之一，九死一生”
阮肅遠沒有他之前說的那么堅定，他來時說：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是要嘗試的。但他現在卻詭異的沉默了
林柒染不知道他是不是后悔了
阮肅很快就有了反應，他說
“阮肅，謝閣主救命之恩”
林柒染不敢接受他的道謝，萬分之一，九死一生不是夸張，不是恐嚇，是事實
“阮將軍，我希望您能明白，我說的萬分之一從不是為了勸退您說的虛話，我說是萬分之一，那就是萬分之一”
阮肅沒再道謝，只點了點頭
林柒染安排人帶他在九音閣住下，告訴他在這里調理一下身體，再過幾天她會再來
要惹上麻煩了，林柒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