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曾經和堪淵閑談過帝國的管理體系。
先不論他們不應該知道的那一部分,明面上依舊是軍政分割。
軍隊常年布置在邊境線上,與普通人的生活也相距甚遠,最多在扯淡的時候口嗨幾句。
如果不是特意去了解,完全可以說是兩個世界。
那帝國是如何實現對內管理的?
皇帝很任性!或者說都已經是帝國制度了,建立這一切的初代自然也有任性的資格。
并非是軍政輔佐,而是軍政分割,一者對外,一者對外。
帝國的統治體系中,‘皇帝’之下,是諸位執政官。
席位不設限制,唯一的限制只有兩個字——實權。
權利與義務的載體就是執政官,那是他們的權杖,也是他們的王冠。
皇帝只看結果,議會圓桌上,皇帝不只是裁決者,也是執劍人……
事實上,如果不是皇帝在歷史上的更迭有切實的記錄,人們會認為‘皇帝’是一種確保帝國延續下去的鐵律。
不是人,而是規則,是法律!卻又超脫與法律!
最初的執政官只有七位,到現在,皇帝已經更迭到五世。而執政官在十年前已經激增至十五位。
技術對于生產力的顛覆,帝國領土的開拓,數之不盡的資源流向帝國的懷抱,帝國研究院下屬的超凡組織與大圖書館的學者會在第一時間對此展開研究。
記錄,整理,構想,實驗,完善,再構,雛形,成熟。
技術應用開來,形成的正是一個來回往復的循環。
這個過程是被掌控在皇帝的手中的。
執政官下屬機構是有被交叉管理的可能的,換而言之,在這種環境中,搞什么小動作的成本是相當大的。
政務公開化談不上,但只要有心,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線。
雖然怪異,但當堪淵問及時,西斯用一句在民眾間流傳的格外廣泛的話作為回答。
“有些事暗地里你怎么做不會有人追究,但放在名面上,涉及民生經濟方面的這些事,如果還遮掩著,不是有問題,就是有搞出問題的心思!”
民眾的傾向是足以作為執政官在議會上互相攻訐的理由的,至于真實與否是皇帝的工作。
議會上,執政官們或是錦袍加身,富麗堂皇。也有披甲上殿的戰士。受邀的學者,法師皆可上殿前來。
他們做各種裝扮,而皇帝永遠拄著那把儀式意味大于實用性的黃金劍。
劍尖觸地時再地方上留下的坑洞,卻證明這是一件貨真價實的兇器。
一旦有證據在手,皇帝絕不會吝嗇與手中之劍的鋒利。
上層的斗爭愈是激烈,體現在平民間,帝國治下卻愈是安穩。
平民階層,哪怕是舊民也有成為的可能,越是到上層,與權力并列的不只是義務,還有束縛。
打個比方的話,堪淵這種平民,殺人也不過是被剝離身份,帝國只會撤去法理上對他的保護。而像是坎思德這座城市的管理者,同樣的罪責,除皇帝親自下達的審判法令和上層軍政兩方執政官的派出的執政者中隊外,他恐怕還會在冒險者公會中留有懸賞。
這就造成了某種奇特現象的發生,堪淵簡單將其總結為:官不與民斗。
一旦涉及到‘為帝國做貢獻’的事情,不管有沒有好處,但卻必然遵循著公正的理念。
公平公正,等價交換。
……
堪淵的注意力從一時的回想中抽離,看向對自己擠眉弄眼的西斯,神情尷尬中帶著復雜。
這的確是一筆不問自知,穩賺不賠買賣!甚至在不知道具體內容的情況下,依舊可以這么說。
他干脆看向薩蒙妮,問道:“說說吧!薩蒙妮女士,我什么時候有這么大的臉面了。于煉金一道上我只是一名學徒而已,甚至不敢以煉金術師的名號自稱,而是杜撰了個煉金術士的職業名在公會注冊?!?
看進入了談正事的環節,薩蒙妮放下高腳杯,放下搭起晃蕩的小腿,轉過身子正襟危坐的答道。
“炸彈。準確說是堪淵先生……”在擇定稱呼時她是視線還在堪淵年輕稚嫩的臉上掃了幾圈,選擇了‘先生’這個稱呼。
堪淵倒也不以為意,他對這些繁文縟節向來無感。就算是有人借著這沾他點便宜他也不在意。
不說女士在他這里都有的優待,學生時代,哥們之間認爹的場面還少嗎?
灑灑水啦!
他更關心的是對方話里的關鍵詞:炸彈。
“堪淵先生在任務過程中,在山地與深林處使用的外表為奇異晶體的炸彈。我們想委托您制造一批威力更甚的煉金產物。”
薩蒙妮從腰間的小包內取出一份已經裁開的信件,放在堪淵眼前的桌面上。
這一次,堪淵的視線沒有停留在那縫制著銀色符文線的腰包上。因為有更重要的東西的擺在了他的眼前。
擺著他面前的不是什么諄諄教導類似形式的托詞或請求,也不是威脅。而是一份謄抄的分析報告。
用一種具備著印刷質感的字體在字里行間加上了謄抄者的見解與設想。
精確,干練,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卻有著切實的根據。
這就是堪淵對這份報告的感想。
而其中寫道的一部分總結正是薩蒙妮到來的原由。
“——想要完全威力的‘晶體炸彈’,你確定嗎?”心底的重負,讓堪淵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右手在領口處拉扯了幾下。
他發問:“報告中的猜想確有其實,你們真得想要這東西嗎?晶體能量對于生態的殺傷性是具備持續性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你們不將我抓起來或者直接轟殺后拾取戰利品,而是選擇交易?!?
堪淵揮舞著手中幾張纖薄潔白的紙張,微微歪頭:“我還是要警告:晶體能真的極其危險。
我在研究中,都在竭力避免激發它那一方面的特質!”
三人所在的酒館大堂內,西斯的作用在堪淵愿意交流之后就結束了。
看現在,他就已經閉上了雙眼抱胸靠坐在單椅上。他要做的就是沉默。
不止是現在沉默,之后更要沉默。
在堪淵切實的表明了來者說追求之物的危險性后,兩人也一同陷入了沉默。
沉默,代表的是遲疑。
沉默,代表的是思考。
因為沉默后,發聲的人要承擔的是責任,罪惡與承諾。
安靜的空氣中,有人抬起了手。
薩蒙妮的手臂輕輕放在桌面上,在堪淵的注視中,纖細而具備著某種奇異力量感的十指交叉在前。
“確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