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過去了，時間用塵土掩埋了世間的悲痛，孤飛的雁也找到了自己的族群，可那片湖、那個人依舊揮之不去。或許真的是緣分使然，所謂的相遇、相愛都在為相離而作鋪墊，這情節就像當年高考時那該死的閱讀，將好生生的文章生硬肢解，讓你從沙土之中翻出藏有的金粒。

再一次來到這里，有些不同的感受，不再是那種撕心的悲傷，在許許多多次的離別相逢后竟是釋懷了。那條泥濘的小路已經走過上千遍，我清晰的記著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它們是我僅有的熟人了，至于那些成天在面前擺來擺去像是跳梁小丑一般的，背地里心思不斷的，連路人都算不上了。

我抬起頭，湖面平靜無紋，在陽光的愛撫下盡顯溫柔，魚兒藏匿其中，想著如何飛上天空。遠處那座山依舊頂著一層薄雪，像是她看上的頭紗，圣潔美麗……她曾經一度跟我談論著結婚，我害怕不能給她足夠的幸福，就推卻掉了，到后來，她再也沒提起過，倒也沒對我冷漠，依舊用她最大的熱情愛我，等到我向她提起時，卻為時已晚……

現在想來，當時要是早早答應她該多好。又或是，不要遇見她，能有多好？是我虧欠的太多了，太多了，多到能裝滿眼前這湖。

微風拂過眼角，微微的濕潤了。我從身后的包里拿出一聽啤酒，賭氣似的一飲而盡，忍受著那股帶著淡淡麥香的苦澀味道，胸口像是悶了口氣，再也呼不出來。

“我愛你，用上我所有的情緒。”

“我愛你，你也知道。”

“我愛你，真的，愛你！”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老吉普的轟鳴聲，驚得林間的鳥兒四散飛起，我知道是他來了。

在她走了之后，成華總到這來尋我，他知道我心里總是過不去那道坎，可作為哥哥，他自己心里又怎會好受。畢竟是朝夕相處了二十幾年的親妹妹，換誰都不會好受。他從那陰影里走出來還算順利，在家悶頭大哭了幾場后就回歸了正常的生活軌跡。我也問過他，是如何走出的。他是不想讓她在那陰冷潮濕的地底還為自己而擔心，我也嘗試過用這些想法來說服自己，可不知怎的，總歸是放不下。

我和成華的關系也將近二十年了，從初中開始我們就相識，后來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大學也在同一座城市，他的專業是美術，是搞國畫研究的，我的專業是影視導演，各自也都算是實現了自己的夢想。由于專業上的聯系，我們的關系也更加牢固。他的妹妹，程晨，也是美術專業，不過她學的是油畫，比我們小一級。

程晨是成華介紹給我的，他說把妹妹交給我放心點。

就這樣，我認識了程晨。并且愛上了她。

隨著老吉普的發動機聲的停息，成華走到了我的身旁坐下。他照舊穿著件長衫，散著頭發，戴著金絲框的眼鏡。

“你不能總是這樣，她走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答應她的。”

成華從口袋掏出一包煙給自己點上了。

“我……走不出來……真的……”

“最近我一直夢到她，她又向我提到我們的婚禮。”

“我……”

他將手里的煙按在地上熄滅，煙上的火光就像是脆弱的生命一般都轉瞬即逝。

“我有點東西給你看看，她還留下來些東西，是給你的。”

在這一瞬間，我感覺面前的湖水像是沸騰般的在群山之間翻騰，湖面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氣泡，不斷的炸裂，又不斷的形成。我看見了，她的那幅畫。

她最愛的那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