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眨了眨眼，確認對方沒開玩笑。

“我說，這位姑娘，就算今天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我連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要和我談戀愛？”

“哎？我沒說過嗎？”女孩愣了愣，“我的名字是舒夢雨，現在你知道啦。”

“不是，問題的關鍵不是這個吧？”陳時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基礎，而且你年紀比我小太多了。”

舒夢雨緊緊咬住嘴唇。

“不，不行嗎……”

“當然不行了！”陳時差點站起來，“你先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又為什么萌生出和我戀愛的想法？”

“我……我上網查的。”

陳時：“？？？”

上網查的是幾個意思。

網上還能有他的人生閱歷？

甚至連戀愛記錄都特喵記錄下來了？

該不會專門有人建了個網站，名字叫“陳時是混蛋”吧……

舒夢雨卷著發梢，回憶之前的經歷。

“一個月前，你的名片卡在我外套扣子上了，后來我搜了下你的名字，結果看到你們學校的文藝晚會視頻，幾乎每場都有你，下面還有好多女生評論。”

陳時瞪大了雙眼。

這也行？

“我看到有個女生去年還在下面留言，就搜了下她的網名，結果找到了她的空間，里面寫了好多有關于你的日志，記錄了你們的經歷。”

“……那我現在單身的理由呢？總不可能也是度娘告訴你的吧。”

“這個啊，是我猜的啦，上次你手里拿著個捏扁的啤酒罐……后來我往前走的時候，沿路看到好多同樣的啤酒罐，只有失戀的人才會這樣喝吧。”

上次見面，啤酒罐？

那不就是他一個月前失戀的那天嗎？

陳時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少女……

他突然側頭，猛地看向桌下那雙柔嫩的雙腿。

“是你！？”

他想起來了，失戀那天在廣場上，有個身穿JK制服的女孩子沒注意臺階，摔進了他懷里。

為了接住對方，手還很不合適地放在了很不合適的地方。

當時那女孩很快推開他跑掉。

他看著那個陌生的背影，也只是感慨了一句“怎么可以這么軟？”

隨后，就把這件事連同手里的啤酒罐一起丟掉了。

現在回想起來，她身上的JK制服，不就和那天一模一樣嗎。

對于陳時來說，那次只不過是個意外罷了，可她居然靠著一張名片找上門來，還提出和他一起住？

說起來，她又為什么會上網搜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想和我戀愛的理由呢？”陳時定了定神，詢問道。

“我……想學。”舒夢雨斷斷續續說道。

“什么？”

陳時能感覺到，提到這個話題后，她的情緒有些低落。

“我想學，有關戀愛的、青春的、人生的，我看到你的視頻，覺得你是我知道的最厲害的人……”

陳時在大學期間的確被譽為過傳奇，但如今六年過去，他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社畜罷了。

那只是過去的我……

他沒有這樣回答，而是不太確定地問道：“你的人生，很失敗嗎？”

舒夢雨沒有回答，將頭埋了下去。

陳時皺起眉頭，他經驗算得上豐富了，女生的心思對他來說不難猜。

眼前這個少女，她遭遇了什么，所以才讓她找上自己，否則根本無法解釋之前的爆炸性發言。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無法開口。

“你先回去吧，等我弄清楚一些事情之后，再給你答復。”

“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的語氣不是辯解也不是逞強，而是似乎在陳述什么事實。

“別開玩笑了，你家在哪？或者寢室？無論哪里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吧？”

“……沒有。”

陳時愣了愣。

“你學生證呢？或者其他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舒夢雨低著頭，慢慢從上衣口袋掏出兩張證明。

分別是身份證，和學生證。

陳時這才注意到，對方是沒有帶包的，全身上下也只有上衣胸口有個口袋。

而她掏出的是里面全部的事物。

低頭看了一眼，身份證屬實。

只有十八歲……今年六月才剛成年。

學生證……居然是一師大的。

這可是重本學校，當年陳時都只能仰望的分數線。

專業是漢語言文學，師范類。

這么好的學校和專業，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陳時再次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已經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這……”

可樂桶的后勁上來了。

這種酒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喝的時候感覺不到多少酒味，也沒有醉的過程。

一段時間后，直接就是斷片。

陳時嘆了口氣，再怎么說，也不能把這個狀態的她丟在這種地方。

他沒急著離開，打了一通電話，拜托之前做校招時認識的校方人員，要到了舒夢雨班級輔導員的電話。

既然有學生證，查證起來就方便了。

記下號碼后，他當即撥了過去。

“您好，抱歉晚上打擾，請問是陶老師嗎？”

“對，請問您哪位？”

“是這樣的，我是云勝集團的負責人，這邊擬收到貴班級學生舒夢雨的實習申請，想向您了解一下情況。”他胡編亂造說道。

不過，云勝集團確實是他公司的名字，也的確會招收實習生。

電話那頭沉默了五秒。

“這位學生的情況特殊，原本不應該提及她的個人隱私，但如果你們來學校打聽一下，恐怕很快就能聽到相應的傳聞吧。”

陳時客套般笑了笑：“事實上，我們已經聽到了一些傳聞，但我相信作為她的輔導員，您能給出最公正客觀的評價。”

“唉……”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嘆息，“這孩子明明挺好的，可惜遇到那樣的父母。”

陳時看了睡著的少女一眼。

“怎么說？”

“她出生在優渥家庭，家教很嚴，高中畢業以前幾乎沒和外界有過多少接觸。可是，就在她考上我們學校之后，曝出她的生父并不是她現在的父親，父母因此而離婚。父親不愿接納她這個孩子，母親也覺得是她的存在讓兩人復合無望，因此她就成了……”

“棄兒嗎。”陳時不知不覺咬緊了牙。

“……是的，而且她的父親在離婚后馬上又再婚了，巧合的是，女方原本就有一個女兒，而且和夢雨同一屆，甚至在同一個寢室。”

“這種事情，你們不應該提前避免嗎？”

陳時完全能想象到會發生什么。

“我……我也是在那之后才知道夢雨家里的事，緊急調寢已經晚了，整個學校都散播著對她不好的言論。”

“之后快一個月里，她都在不斷換寢室，可從沒有哪一間愿意接納她，所以我安排了她先停課，正在申請單人寢給她，可是很難批下來，校方的意思是……建議勸退。”

“不行。”陳時咬牙說出這兩個字，說完后連自己都一愣。

他趕緊解釋道：“……陶老師不用擔心，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如果申請成功，我們集團會提供住宿，走上正軌后，舒夢雨同學會回學校上課的。”

“好，聽到這個消息讓我也松了口氣，校方那邊我會爭取。”

掛掉電話，陳時看向眼前熟睡的少女。

“原來是這樣……”

她睡著的樣子，像一只安靜的小獸，卻又緊緊握著拳頭，皺起的眉頭時不時觸動兩下。

明明處在這樣的年紀，為什么要承受這些事情，無法度過完整的青春。

偌大的城市，連一個可以讓她安心入睡的地方都沒有嗎？

陳時漸漸握起了拳頭。

正因為自己有過一段傳奇般的經歷，在看到舒夢雨剛拿到青春的入場券就不得不離場，不由自主涌起一股憤怒。

“難怪她會對我說出那樣的話。”

他在原地思考片刻。

不知是內心的火焰仍未熄滅，還是惋惜少女的遭遇。

他將失去意識的少女背起來，回頭看了一眼。

“等著，我一定會讓你重返校園的。”